安源路精神病院 - 安源路精神病院第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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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的不舒服。这感觉很是熟悉,大概是女孩子每月总有那么几天的亲戚快要到访的征兆。烦躁地踱了两圈,心道着:早晚都要挨这一刀,倒不如给自己个痛快。于是豪迈地打开冰箱门,闷头灌了好几杯的冰果汁下去,终于舒服了些。见到从外面晃荡回来的小阿,劈头盖脸就问:“小阿,你帮我拿的影碟呢?”

    小阿怀揣着刚见完偶像医师的激动心情,被安苒问得一愣:“什么影碟?”

    “卫峯的影碟啊。”安苒眨眨眼,“你不会忘记了吧?”

    见小阿没有反应,将自己团到沙发上滚了一圈,抬起头恶狠狠地瞪她:“你怎么能把这事儿给忘了呢?”

    小阿被质问得一愣,仔细回想了一下今天的所有行程。从早上开始见到卫天王的真人——惊为天人,到之后又有精神科权威男神林阳的现身,并且男神还与她说了一句话。当时她脑袋像被核弹轰炸过一般,哪里还记得安苒说过什么话?

    多年训练的专业素养终于被清醒地找了回来,有些自责:“对不起。我给忘了……”

    安苒懊恼地摆摆手:“算了算了……”然后团在沙发上不再说话。

    小阿见状摸了摸头,认命地回去给她翻影碟。

    =

    传说中的卫天王,就是卫峯。

    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安苒一点也不惊讶。

    想起门内的粲然一笑,她禁不住捂起脸,第一次对“主人家”这副讨人喜欢的模样心存感激:卫峯会这样对着一个女孩儿笑,这是开天辟地的头一次。

    记忆中的角落被挖了出来,抹去上面堆积的尘埃,下面闪闪发光。

    卫峯是她的偶像,虽然那时她比他还要年长两三岁。

    安苒记得她第一次见到卫峯时是在拍摄基地的一个剧组,和她这个万年小龙套不一样,卫峯从刚出道就被众星捧月地围绕着。一场戏拍完,所有的人就自动让开,他坐过去和导演一起从小镜头里看刚才拍摄的效果,低声交谈几句,眉微微地皱起,神情严肃而认真。远远地看过去,清秀俊美的少年像个发光体。

    安苒在那部戏里饰演一个女配身边的丫头,原本就长了一张大众脸,再加上她的戏份少得可怜,从头到尾的台词都是:“小姐,请用茶。”或者是“少爷,请用茶。”即便导演中途把她换成另外一个生面孔来演,观众们恐怕也察觉不出来。

    可早早就结束了她的拍摄部分后,安苒却和剧组内其他许多女孩子一样,都没有回去。从早上八点多,一直待到了第二天凌晨四点。只因为这天有卫峯戏份的集中拍摄。

    安苒掰着手指头细数卫峯的特点:寡言少语、不苟言笑、气质过人、英俊非凡、认真谨慎,还有——演技超群。

    初闻时大概觉得这样的人不适合这个圈子,但意外的是,当见过他本人后,所有人对他的评价都是只褒不贬。原本可以说为欠缺的东西,在他身上硬生生的就成了吸引人的个人特色。

    天生的明星,天生的演员,大概就是他那样的。

    与小阿的倾盆式灌输的描述一一对应,除了样貌较原来添了几分硬朗,举手投足间多了几分成熟男人性感又不羁的味道,演技更加出神入化,其他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十年的时间,从超级新星卫峯成为家喻户晓的卫天王。

    见到当年心爱的少年成长为娱乐圈的顶梁支柱,这种养儿子般的欣慰与骄傲感,只有体会过的人才能明白。

    当然,这种情感无关男女。

    小阿找来了一大叠影碟,卫峯自出道到现在所有的电影电视作品全部齐全,像移交家当一样万分宝贝地交给了安苒。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弄丢了。

    安苒丢了怀里的鸡蛋,将东西接了过来:“怎么可能会弄丢……”

    上下翻腾了一通,竟真找到了十年前有自己跑了龙套的那部电影。兴致勃勃地看了一下午,抱着枕头哭得眼睛都肿了,纸巾用去了大半盒,抽着鼻子依然觉得意犹未尽。

    唯一觉得遗憾的是,自己当年果然是个毫不起眼的小龙套,若不是刻意寻找,绝对发现不了隐藏在一干貌美的主角配角后面端着茶水只露出半张脸的她。这么一看,安苒便觉得当年她拼尽了力气也出不了头也是有道理的。那种丢到人堆里去就找不到的样貌,即便是有再扎实的功底,再拼命的努力,再过关的演技,不能让别人注意到,就全部都是徒劳。

    若有所思地抚上自己的脸颊:如果换成是这张脸,不知道她可以走到哪一步?

    又如果说:若是她当年就长了这样这张脸,是否就不会遭遇被抛弃的命运?

    这样想着,手不自觉得攒紧起来,松开时,手心烙下红色的印迹,微微有些吃痛。安苒下意识地甩了甩手,然后摸上自己的肚子:呀,饿了呢。

    =

    吃过晚饭后,两名称职的看护果真拿着日程单来找安苒。电视被直接调到了新闻频道,小卜一本正经地说:监督。小阿抱着一桶的爆米花,百无聊赖地一边看一边尽职地为安苒解说:这是哪位哪位领导,那是哪个哪个企业……

    安苒听得昏昏沉沉。

    新闻一结束,便终于迎来解放似的将两人全部都赶了出去,关了门熄了灯,倒头就睡。

    太早入睡,安苒竟梦到了最不想梦到的人。

    男人一脸无力的沮丧:“安苒,我们分手吧。”

    一时间,不可置信、伤心、绝望……情绪汹涌而来,安苒迷迷糊糊地似乎知道这是在做梦,却无法抵挡那种情绪的泛滥。抑制不住地,全身轻轻颤抖。

    忽然画面一转,林阳抓住自己的肩膀凑近了道:“你要相信我。”

    安苒猛地睁开眼,一身的冷汗。伤心的情绪被林阳最后那一吓,竟瞬间全都飞走了。

    整个人都清醒无比,安苒无奈地坐了起来,察觉到下|身传来不详的湿润感,掀开被子翻身一看,果然——那位亲戚到访了。

    翻找了半天,终于在卫生间的一个抽屉中发现了救命的姨妈巾。折腾着换了一身清爽出来,看了眼沾了血迹的床,无论如何不想再爬上去。

    百无聊赖地蹭到阳台,趴在栏杆上仰头看星星,可惜月明星稀。安苒对着月亮干瞪了一会儿眼,扭头发现,卫峯房间的阳台正与她的相邻。对面屋里漆黑一片,窗帘紧闭。

    拉了一块垫子出来,安苒靠墙坐下来,背倚着墙,发现此情此景很像下午看的电影中的一幕:温婉内向的蒋家四小姐,对着寂静无人的夜晚诉说深埋在自己内心深处绵绵的禁忌的情愫。那场戏要表现出蒋四小姐对自己同父异母弟弟深埋的爱意与内心深处的纠结,几分爱意、几分痛苦纠结,穿插而行,时机与尺度都要把握得恰到好处。

    拍摄当时,扮演蒋四小姐的女演员ng了不下十次,连累着在旁边接戏的卫峯也跟着重来了十多次。

    安苒忽然想,这样的戏,她也会演。

    低头酝酿着情绪,然后抬起头来,微微仰着侧倚着栏杆,手缓缓地举起,然后停住,像是在触碰月光,呼吸都有些小心翼翼的,嘴角是几乎察觉不到的微笑的弧度,她轻轻开口:“阿南,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收回了手,轻轻地捂在胸口,低下头,嘴角的弧度拉大,终于小声地笑了出来,眼角却瞬间滚落下热烫的泪:“呵呵,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喃喃自语般地:“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啊……记得我刚来的时候,满身的泥土,脏兮兮的,其他的姐姐们都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只有你……那时你明明就只有那么小,我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便觉得你将来定会是这世上最好的男人……现在……果然……”

    轻轻抚开脸颊上的泪痕:“你的眼睛很好看……说不出来的好看……像是把漫天的星星都装在里面,我……我……”语调忽然一转,“可偏偏为什么……为什么你是我的弟弟……”

    双手微微攒起,紧紧地抓紧了衣袖,轻咬的下唇微微颤抖,她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喜欢阿南……不能……不可以……”

    怔忪间,男人的声音忽然响起:“什么不可以?”

    安苒惊恐地抬头,男人一袭白衣从天而降,衣发轻扬,踏月而来,他嘴角噙着温润的笑意:“四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安苒怔怔地想:她大概能理解为什么当时那个女演员会ng那么多次了……

    第6章chapter6

    连睡了几日之后,卫峯又迎来熟悉的失眠。

    疗养中心的夜晚宁静无比,卫峯坐在漆黑的房间内,一个人一杯酒,浅酌着。想到下午到访的不速之客,有些烦闷。起身去阳台透透气,却不期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阿南,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女子的声音轻轻浅浅的,掺着一丝甜又带了几分苦,恰到好处。这台词,很熟悉,是他刚出道时的一部作品。略不成熟,却很令人回味。

    卫峯不动声色,静静地看着隔壁阳台上的精彩演出。

    卫峯认出来,这正是早上送他鸡蛋的那个小丫头。听说是前几天刚从重症监控中心转过来的,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偏生长了副吃了防腐剂的模样,配上那一对澄净水漾的眸子,说不出的讨人喜欢。

    此时她正蜷在墙边,披散着微乱的长发,映着月光的清辉,目光温柔而羞怯,深情中带着抹不开的哀愁,无措地摇着头喃喃自语着“不可以”时,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让卫峯心中一动。

    这情景太过熟悉。

    “什么不可以?”完全不顾忌身上穿着病服,卫峯向着那边的阳台奋力一跃,稳稳落地,看向她盈着水雾瞪大了的眸子,笑着问,“四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安苒被他突如其来的现身惊得缓不过神来,深更半夜被发现在阳台上自言自语地演戏,她是会被当成真正的神经病?又或者是变态的戏迷疯子?他会不会从此而讨厌自己?

    殊不知卫大天王此时想的却是:小丫头吃惊又害怕的表情也表现得恰到好处,惊他的突然现身,又怕他是否已经听到了她刚才对着月光说的那样的表白。一向温婉又内向的蒋四小姐,此时内心汹涌,满是不知所措。

    果然,小丫头仓惶地低下头抹了抹脸颊的泪痕,目光满是无措地闪躲。

    卫峯在她身边坐下,语气带着亲昵如常的笑意:“四姐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呢?”抬头睨了眼高挂天空,亮得像电灯泡一样明月,“赏月?”

    安苒楞了一下,抬眸看向他,只见他嘴角微翘出好看的弧度,没事人一样坦然地与她对望。他这是在——和她对戏?!

    脑海中飞快地闪过这场戏的内容,接下来应该是:蒋四小姐不自然地回答是在赏月,蒋南说要留下与她一起赏月,然后两人姐弟情深一番,并排坐着看了一晚上的月亮。第二天清晨醒来时,蒋南已离开,登上了留洋的船。蒋四小姐抱着身上盖着的蒋南留下的外套,哭得泣不成声。

    安苒定了定心神,然后不自然地挪开视线,抬眸抿嘴微微一笑:“是啊,你怎么也出来?赏月?”

    卫峯瞥了眼高挂的明月,满不在意:“电灯泡一样的,有什么好看的?”

    没想到他不按常理出牌,安苒嘴角僵了僵,面上挂着和婉的笑:“阿南是睡不着么?明天的船很早呢……”话末带着微微地不舍。

    肩头上一沉,竟是卫峯搂了上来,她不敢低头去看,只觉得脖颈间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他身上传来稍许酒味。许久,听到他略带鼻音的声音:“四姐,我不想去留洋了。”

    呼出的气直扑在那一处,安苒觉得整个人都僵住了,接着一听到他说“不想去留洋”,急了:“那怎么行?”

    卫峯抬起头来,满面的沮丧。

    是了,这是蒋南在蒋四小姐面前才会流露出来的孩童一样的神情。

    安苒轻呼了一口气,有些语重心长:“留洋是为了你好,父亲都与那边打点好了……”轻抚上他的脸颊,“阿南已经是大人了,不能再如此任性。”

    卫峯低下头,闷闷地:“四姐……”

    “怎么了?”

    还是闷闷地:“我刚才都听到了……”

    安苒一惊,他又不按常理出牌?!

    卫峯与她对视,然后飞快地在她唇上烙上一吻。

    安苒只觉得一点温热飞快而逝,睁开眼撞进男人的眼睛里,那里像是盛着银河,忽然间她就什么也听不见了,周围的光亮都因为眼前的男人而黯淡。

    她感到身上一轻,被抱了起来,然后轻轻地放到床上。男人的身躯压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用臂膀将她圈在怀内,颈间传来温湿的呼吸,他轻声地念:“只是抱着,就一晚,就一晚而已……”

    昏昏沉沉的,竟真的就这样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安苒一点也不想相信,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是与卫峯对戏对着对着就真的睡过去了……

    安苒满脸通红地侧过头去,卫峯的睡颜近在咫尺,盯着他下巴上露出的胡渣,只觉得光是下颚的线条和唇角的弧度就足够让人血脉贲张,不敢想再往上看的话会见到怎样的风情……

    她小心翼翼地试图从他的臂膀间挣脱开来,谁知他竟搂得紧紧地不肯松开,安苒有些懊恼,可是又怕怕弄醒他而不敢太过大动作。

    这时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

    安苒心中一突:林阳的日程表安排得满满当当,早上起床洗漱吃饭接着晨运等等。这会儿一定是小阿来喊她起床督促她——完了。

    一想到小阿提起卫峯时几乎陷入癫狂的模样,安苒顾不得那么多了,奋力地一挣,从床上滚着跳了下来。站定了一抬头,正好和推门进来的小阿对视。

    几秒诡异沉静,小阿猛地捂住自己快要喊出来的尖叫,瞪大眼睛看一眼床上的卫峯,又看一眼一身凌乱光着脚“此地无银三百两”站在床边拼命对她摆着手的安苒,来回几番,然后两眼一翻,倒头晕了过去。撞上旁边的门,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嘶——安苒不忍看,听着就觉得很疼。

    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床上的人终于缓缓醒了过来,睡眼惺忪地坐起,迷茫地环顾了一眼四周,像是在寻找什么。见到站在床边的安苒,视线停住,突然就咧嘴笑了。

    安苒与他视线相接,呆住。

    木愣愣地看他过来抱住自己,在她脸颊上嘬了一口,露出像孩子一样满足地笑意,短短的胡渣扎得她有些痒痒的。卫大天王像背书一样地迷糊着搂着她喃喃:“四姐,等我回来。”

    然后终于放开了她,光着脚摇摇晃晃地出了门。

    安苒呆呆地看着他白色的裤子上一小块殷红,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没有开口。

    小卜闻声而来,正迎面碰到转身进了自己房间的卫峯,接着是横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小阿,然后是一身凌乱的安苒,还有同样凌乱的床,床上的血迹弄得到处都是,惨不忍睹。

    安苒掩面,这样的情景,叫她该如何开口……

    讪讪地看了眼床头柜子上搁着的牛奶:“呵呵,昨天晚上睡前牛奶都忘记喝了……”

    小卜一如既往的淡定,皱眉许久,终于道:“太激烈,身体不好。”顿了顿又说,“收拾,麻烦。”

    第7章chapter7

    卫峯迷迷糊糊地摸回自己的房间,鼻尖似乎还残留着那股莫名令人安心的味道,爬回床上,又睡了个昏天黑地。醒来时才发现身上的衣物异样地凌乱褶皱,裤子上不知何时沾上了一小块血迹。检查一番,他身上并没有任何的伤口。卫峯很是困惑,难道又出现了新的症状——夜游症?

    他只记得昨晚睡不着,喝了些酒,然后——然后就不记得了。

    卫峯揉着额头,觉得微微有些胀痛。想起自己手机已经关了好几天了,于是慢吞吞去装上电池,开机。

    不出所料的,未读信息和未接来电都显示有上百个,红色的信号灯细细的闪烁着,来源大多来自同一个人——君城。

    卫峯翻开收件箱一条一条地看,刚看到几条,手机就震动了起来,屏幕显示着两个大字“君城”。接了起来,对方像是没想到会接通一样,先是一愣,然后立马开始轰炸:“卫天王您老人家还知道开机啊?!这两天日子过得滋润了吧?舒服了吧?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天都忙的焦头烂额的,打你电话关机,去医院找你疗养中心的人说你拒不见客,你知不知道我最近都快被弄死了啊?!”

    这样的大嗓门实在不适合一向风流绅士作风的君城,卫峯自知有些理亏,稍稍挪开离耳朵远了些,待那边轰炸完,才慢吞吞地回了一句:“你辛苦了。”

    电话那头一口气憋了回去,半晌:“这——这都没什么。不过有个事儿得和你商量一下。”

    君城态度颇为严肃,卫峯进疗养院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再说他这个金牌经纪人也不是白喊的,若是他自己就能够做决定的,也不会这么多电话着急地找卫峯。

    卫峯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正经,问:“什么事?”

    “褚氏投资的那部《曙光》,你说过不想接的,我本想趁着你入院的事情就借机推掉,毕竟褚氏集团那边我们不好不给人家面子。但是前两天那边表示,他们愿意为了你调整整部电影的拍摄进度和剧组的档期,所以……”

    “不接。”卫峯依然拒绝。

    “但是褚氏……”

    “答应他们接下下个季度主线产品的形象代言,这样可以了吧?”

    君城无奈:“如果这种方法能行得通,我就不找你了。褚氏这次进军娱乐圈,点名要你当男一号,志在必得。”

    偏偏他们家这位卫天王挑剧本的口味独特,若是对了胃口,再小的制作方再少的片酬都愿意尝试。但若是不对他胃口,就算是把金山银山堆起来送给他,他也依旧会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拒绝。

    果然,卫峯的态度依旧断然:“不接。”

    《曙光》是根据十多年前一部冷门的小说改编的,好巧不巧,卫峯看过当时那本原著。原作者伏笔很深,整个故事看似松散,其实内里连贯。看不懂的人觉得不知所云,看懂的人觉得一气呵成。原著从头到尾隐藏着贯穿着一种正气,博爱的不为所求的纯粹的正气,蕴于故事主人翁的生活和所处社会中。然而,这却与现实的社会严重脱节。

    十年前就已经脱节的东西,十年后还要捡起来?

    更何况,改编的剧本被他们邹得胡乱,还擅自添了些看起来文艺实际上是在明摆着让他卖肉来吸引观众眼球以赚取票房的情节。卫峯冷笑,这样的本子,他怎么可能会接?

    但君城一向尊重他的决定和立场,这次怎么会隐隐似是要帮那边说话的样子,卫峯皱眉问:“你又收了人家什么东西?”

    电话那头被问得一愣,说话间有些吞吐:“呃……我没收……是我未婚妻……”

    “未婚妻?”卫峯有些诧异,他的这位发小兼经纪人一向在女人的问题上较混乱,女朋友是常换的,却从未听他提过有未婚妻。而且瞧这副没辙的样子,恐怕是被对方吃死了。难得……

    “是老爷子安排的,对方是良家姑娘。这次恐怕是定了……”

    “所以,她收了什么?”

    君城老实交代:“这届t城专业s级赛车锦标赛冠军亲笔签名的赛车——模型……”

    卫峯扶额:“一个赛车模型就把我给卖了?”

    “你先听我说完,”君城顿了一顿,“褚氏那边答应,片酬翻倍,再加上——南江的那栋祖宅。”

    电话那头瞬间没了声响,沉默许久,最后道:“我考虑一下。”

    然后挂了电话。

    =

    对于隔壁住着自己偶像的这件事,安苒一直觉得没有什么实感。

    那天卫峯的外套落在了她房间内,小阿小心翼翼地捧着去还,回来时一脸陶醉的满足:他刚才……瞪了我一眼……

    安苒自惭形秽:看人家爱得多么深沉。

    安苒没敢再去敲隔壁的房门,一来是不敢直视卫峯。尤其是半夜对戏搂着睡了一觉之后——她觉得她简直是玷污了偶像大人,不知道他发现裤子上的血迹时是作何感想的。一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应该打个地洞钻下去。

    二来,是她最近很忙。

    安苒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高中时代,每天的时间被科学划分成了一小块一小块,每块应该做什么,全部都有了完整的规划:该做什么运动,该看什么书,该欣赏什么电视节目……虽然知道这样的作息非常健康,不止健康,更是有益身心,陶冶情操,但她却越来越不能适应。

    她天生不是一个安于活在被规划好的框架之内的人,相较于这些平和,她更钟情于将精力集中于她钟情的那一项事情内,然后在付诸行动中燃烧她的激|情与汗水。演戏这件事,追溯到当年,她以平凡之资,进艺校,跑龙套,坚持多年。即便无法出头,即便午夜梦回时被失望迷惘所困,但只要一进剧组,一拿到剧本,一站到镜头下,她就立刻会有无限的热情,乐此不疲。

    安苒捧着书一页盯了半天,终于无奈地叹息着合上:连阅读课程的书目都要规定死,这个林阳一定是故意整她的。

    她觉得有必要和主治医师林大人谈一谈,以争取她必要的福利。

    第8章chapter8

    卫峯一直不露面,林阳每隔几日就会在这里现身,出场必是舒爽的清晨或是明媚的午后,踏着微风而来,俨然就是疗养中心的男神。

    安苒想,被捧为男神,这跟他每次出场时西装革履的精英风范及一脸自信的笑意脱不了关系,再有就是,这人长得也算不错。

    疗养中心里,男女员工关于林阳的传言方向不太一致。

    男员工传言说,林阳毕业于国外某知名医学院,二十四岁就拿下了精神科和心理科两个博士学位,跻身于这一领域的国际巅峰。多家国外著名医院争相聘请,但他毅然回国,奔赴祖国母亲的怀抱,报效人民。

    但是据说他只接了三位病人,所以安苒觉得最后那句很是有失偏颇。

    女员工们地传言则更加迥异一些,传言说林阳家境殷实,是某低调贵族家的小公子。还传言说他在疗养中心只是副职,实质上还为某位大人物在办事。而他毅然回国的原因,不是为报效国家,而是因为文化差异的情况下,林小公子希望自己的另一半是个传统的中国女人,所以……

    所以大家才如此疯狂的么……

    但确定的是,安苒就是那三位病人【幸运儿(才怪)】中的一位。

    安苒想当初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隐藏在房间内的监控设备,十年“骨灰”期导致的科技知识落后让她败得措手不及。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林大医生,据说就是根据她的监控记录中的日常表现来了解她的精神状态的——这真是太高端了……

    不过好在,经过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后,安苒终于为自己争取来了一半的空闲。于是各类影视杂志期刊、演技臻化技巧大全等书目、近年来的各类热门影视作品的影碟,通通被搬进了安苒的房间内。

    一时间,房间里的东西堆得快要溢出来,供着鸡蛋的恒温软垫被搁到了柜子的最顶上,被安苒爬着凳子早晚一膜拜。

    经过大半个月的精心保护,安苒从餐厅厨房里摸出来的那些鸡蛋终于顺利孵化了一只,小小的黄团团湿漉漉地团在恒温软垫上,看得她心都化了——这不就是传说中的落汤小鸡么?

    然后开始满屋子找吹风机,这样湿淋淋的要是着凉感冒了可怎么是好?

    幸亏多才多能的小卜及时组织,才避免了小生命的无辜归西。

    =

    天气晴好,小叽也日渐茁壮起来,小小的毛绒绒精神抖擞。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红绳,一端勾在小拇手指上,一端系在小叽仔的一只脚上,安苒决定带它去见见外面的世界。

    小卜拿着清扫的工具黑着脸跟在后面,心情很是沉重。

    关于养鸡这件事儿,林阳研究了很久也没有研究出来,孵小鸡是代表了什么样一种病征。更加无法理解,褚大小姐自从记忆缺失之后,性格大转,她的世界现在到底是变成了什么样子。这是一个庞大的自成一体的却又缺乏科学逻辑的世界……

    说实话,这件事儿就连安苒自己也不太清楚。

    只是自那日颇为丢脸地将一颗煮鸡蛋送给了卫峯之后,每次一见到鸡蛋她就会有种很想要抱走的冲动,莫不是因为偶像的缘由而对这种丢脸地羁绊产生了无法言喻的情愫?

    不应该啊……

    安苒想不明白,等反应过来时,屋子里已经攒起了一二三四五六七颗鸡蛋了,且生熟不一。她捂着脸偷偷将熟的鸡蛋都消灭了,生的则找来了恒温垫养了起来。看着小阿小卜一副不可置信地样子,安苒觉得这也不失为一种掩人耳目的方法,毕竟她没忘了还有个半年期的精神审核的事儿。

    思绪飘得有些远,安苒缓过神来。

    “儿子,走这边……”勾了勾手指头,将一头往边上扎的那团毛茸茸拽了回来。

    “叽!”毛茸茸脚被扯得一歪,整个身子圆润地倒了下来,翻了一翻,然后终于又扑腾着站了起来,不情不愿地往另一个方向钻……

    “那边也不行。”又勾了回来,语重心长,“说过多少次了,走路走路就是要走在路上。”

    “叽!”毛茸茸充耳不闻,毅然决然地往草坪里扎。

    继续勾:“践踏草坪是不文明的行为。”

    “叽!”

    安苒终于停住了脚,一把将小家伙提了起来,轻轻放回正道,苦口婆心:“麻麻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个草坪是从德国进口过来的……一平米要2000大洋啊有木有!把多少个你卖了都赔不起的啊有木有!”

    一直跟在后面的小卜脸色更加乌云密布,默默地掏出了一个小本子不知道写了些什么……

    逛了十分钟,安苒就决定还是回去在阳台上晒晒太阳就好——手指头有些酸了。

    一扭头,便看到迎面走来的两个高大颀长的身影。

    卫峯只着了一件白衣背心,搭着浅咖色的休闲短裤,阳光下肌理泛着健康的光泽,嘴角噙着轻松的笑意,笑意未收,便与扭过头来的安苒眸光相接。

    “叽!”毛茸茸猛头就直直地往那边扑。

    安苒手指被一扯,晃过神来,用力将毛茸茸扯了回来,脸涨得通红。

    林阳第一次看的安苒养的这只小叽,此时的场景未免太过可乐,小小的毛茸茸成色很不错,嫩黄嫩黄的,精神抖擞地扑腾着往他们来的方向不停地蹬着。再看女子的脸,已经红得与她手上系着的红绳相映成辉。

    他笑着打招呼:“然然,真巧……”

    “林医生好啊,”安苒讪讪地回应,一把将执迷不悟往前面两个美男那边扑棱的小叽揪了起来,低声怒喝,“你再敢闹试试,当心我打断你的小叽腿……”

    不知是真听懂还是怎么了,小叽又“叽”了一声,竟真的不闹腾了,乖乖地待在她的脚边,来回绕着小圆圈踱着步子。

    “噗嗤——”卫峯忍俊不禁,终于想起了面前这位小姑娘是谁,“煮鸡蛋?”

    安苒整个脸烧成了红苹果。

    卫峯笑得爽朗:“谢谢你那天的煮鸡蛋……”

    “不——不客气。”说话都有些打结了,安苒懊恼地咬了咬唇,“我……我先带我儿子回去了……”

    说罢抱起小叽,低头飞奔而去。

    =

    卫峯的心情被她的一逗,无比开朗。

    擦肩而过时,女子的发梢随风扬起,他突然一滞:“林医生,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第9章chapter9

    褚氏投资的《曙光》确定了卫峯为男一号,实力派演员谢易担任男二号,消息一经爆出,就为这部尚未开拍的电影作了一场免费的大宣传。

    与近年来较为盛行的末日题材相较,这部经小说改编的《曙光》是十几年前就已经流行过又失宠的朴素的乡村复古风,在题材上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卫峯的影响力不可小觑,大家都在拭目以待,这一风格是否将在卫峯的带领下成为新的时尚潮流。

    与此同时,男演员的陆续公布,却迟迟未有女主角的消息传出,所有媒体都开始纷纷猜测:这次的女主角到底会花落谁家?

    《曙光》的制作方是褚氏新成立的一家“聚星”娱乐公司,一直保持着高度的神秘感,对任何媒体的询问都回答得模棱两可。听说各家经纪公司为了帮自家的女艺人争取在该片中的出场,快要踏破了“聚星”的门槛。

    两个星期后,“聚星”终于公布消息称,此次女主角将采用海选的方式来确定。女主角要求外貌年龄在二十到二十五岁左右,端庄清秀,主要是要能端得出旧时代知识分子家庭中大家闺秀的气质。只要符合这个要求的,都可以报名参加海选。

    海选之后依次进行初试、复试、半决选、试镜、决选。决选将最终确定女主角的人选,当然,主办方表示:不排除直接从落选参赛者之中,挑选剧中其他年轻女配角的可能。

    一时间,全城的女人们都了……

    =

    安苒看到娱乐版上的这个消息时,第一反应就是联络了林阳:林医生,我能去参加么?

    林阳在电话那头沉默半天,然后声音听起来带着隐忍的咬牙切齿:当然,不能。

    从未听过他这么不善的语气,安苒有些不明所以,诺诺地挂掉了电话,隐隐觉得林阳的那段沉默明晃晃地写着几个红大字:“想、都、不、要、想!”

    挥手将脑内的大字拍掉,伸手捞起在一旁啄米的小叽,扁着嘴哀哀地诉苦:“儿只啊,麻麻真的好想去啊……”

    毛茸茸奋力尝试挣脱未果,放弃了反抗,木呆呆地缩在她手心里。安静了良久,突然收紧了手,女子恶狠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小阿吓得瞪大了双眼,一句“手下留叽”还没喊出口。

    便见女子一脸兴奋地扭过头来:“小阿你看你看!它居然长出脖子了!”

    “……”

    小卜面无表情地默默记录。

    这显然不是一个称职的叽麻麻。

    “叽!”

    =

    《曙光》女主海选正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截止报名期,共有八千多名参赛者。初步删选除去明显已经三四十左右阿姨年纪的,和只有十岁出头的小萝莉,还剩下约五千多名,其中不乏略有名气一直半红不紫的小影星。

    聚星上下忙得一团乱。

    最高层的办公室内,金牌经纪人终于得到了卫大天王的最后首肯,来商讨《曙光》的最终确认。但原本应该其乐融融的场面此时却有些紧绷。

    在还没有最终确认之前,聚星单方面将卫峯参演的消息“不小心”流传出去,这不仅有损他们初次合作的情谊,更是于无形间对卫峯施予了压力,这对卫天王目前的精神治疗很不利。——这就是经纪人君城不悦的原因。

    说是说“不小心”,并且那名“不小心”泄露消息的员工也已经被开除了,但实质的内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心知肚明。

    君城一脸的冷峻,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的响。

    《曙光》负责人陪着笑脸向冷着脸的金牌经纪人道歉,一个小时后,终于敲定以追加15的片酬来弥补他们的失误和对卫峯造成的不良影响。

    金牌经纪人终于扯着半笑不笑的嘴角表示勉强接受。

    除此之外,卫天王对此次合作还有一个要求——就是要改剧本。原来的剧本内不合理内容全部重新来过,直到改到卫天王满意为止。

    君城表示:这事儿不急,反正女主角你们也得慢慢挑,我们家卫峯也还在接受精神治疗,应该有足够的时间来修改剧本。

    =

    而卫天王此次的主治医师,依然是——林阳。

    为什么说依然,这是因为——卫峯前两次入院时的主治医师也是林阳。卫峯第一次因精神崩溃住院时,林阳还是远在大洋彼岸的林同学。刚刚获得双博士学位的林同学无意间注意到了各大娱乐版面上铺天盖地的消息——刚刚获得小金人的卫峯被发现在酒店割腕自杀未遂,疑诊断为精神崩溃。

    一向正儿八百的某小精神医学类期刊对此病情进行了简要的剖析,一时间竟卖到了脱销。

    林同学摸着下巴看着照片上的男人眼冒精光:卫家的人啊……

    他从未见过卫峯这样的案例,一路顺畅站到人生巅峰的人居然会精神崩溃而自杀。这其中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八卦内幕,就是这病情并非如此简单。

    林阳的医学嗅觉一向敏锐,且对自己的第六感十分有自信。于是推了手头所有国外知名精神科类医院的聘函,毅然回了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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