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色尘埃 - 蔷薇色尘埃第4部分阅读
能听到什么“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死人”这种糁人的话。确定容青夏那句“真想把你砌墙里”并没有实施的意思,这才疲惫得睡过去。
次日在早餐时间,橘梗接到谭非的电话,说已经在过来的路上。容青夏听了闹着也要搬过来,理由是“多一个人承担房租不是能给天天叔减少点压力吗”。橘梗思考问题慢半拍,被逼着答应以后才想起“可是只有两个房间啊”。
可是已经晚了。
谭非刚过来就面对橘梗笨兔子莫名其妙地又招了个万人迷进来住。橘梗觉得对不起谭非,羞愧得连头都不敢抬。她这个样子谭非倒不忍心再敲打她什么,只好揪着容青夏讨论:“既然你自己单独住一间房,为什么要三个人均摊房租啊,这不公平,不行。”
容青夏倒不在意,一把将低着头做千古罪人状的橘梗搂过去笑嘻嘻地说:“那没关系啊,你自己住一间房,我和橘梗住一间不就得了?让你沾便宜,我们吃亏。”谭非气得想一拳打过去,容青夏又不要命地接着说:“还是,你想跟我住一间?”
最终结果当然是橘梗和谭非住一间,容少爷自己住一间,不许留宿不三不四的朋友,负责全家的水电费。
「8」
“你那个同学住你家了?”纯渊皱了皱眉,手上的原文书却没放下,声音又恢复了平静,“你真会给自己惹麻烦。”
“其实容青夏就是不爱学习,女朋友也换得勤快了一点。但是他不打架不骂人,还挺有礼貌,绝对不是那种不学无术的坏人。”
“坏人脸上又没贴着标签。”
“你把人想的太坏了。”
“是你把人想的太好了。”
“嗯……”这次倒没反驳,女生的声音迷糊下去,连气息都变得均匀了。纯渊一转头就发觉橘梗睡着了,微微地皱着眉,像是有什么烦心事似的。她有一张神奇的脸,你根本不用猜测她的心,因为她会把什么都写在脸上。所以跟她做朋友很轻松,她就像一片清澈见底的湖水,只是若真的看轻她,怕是会被她淹死也说不定。
这个世界上最伤人的往往是你觉得最无害的东西。
下课时听见有女生讨论着:“安阳纯渊一直在看叶橘梗,都灵魂出窍了!”
“我看见了,盯着看了半节课呢!”
“诶,可是大家都在传安阳纯渊和黎空会长是一对啊……”
“妈呀,都是帅哥,萌翻了!我可是空纯恋的坚决拥护者!”
“胡说什么啊你们,他们还有人传安阳纯渊是明星的私生子呢,你们少八婆了好不好,小心烂舌头……”
声音不大不小,像是故意要被他听见,互相取笑着出了教室。纯渊把橘梗叫醒,让她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在学校门口的巴士站牌前才说:“后天晚上到我家来吧……是我生日……”
“那个……”橘梗有些不好意思,“你看我们一起上课,还会聊天,还单独一起吃过饭,而且我有什么事情也会告诉你……所以……”
“啊?”他以为她要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见她一直搓鼻子,忍不住拉下那只手,“所以什么?”
“所以……”橘梗抬起头,眼睛里像是洒满了星光似的,“所以我们算是朋友了吧?”
那种眼神让他内心像打翻了什么东西,沙尘或者什么,粗糙地流动在血液里。他觉得自己看到的绝对不是一个二十岁心智成熟的女生,而是婴儿,猫或者狗之类单纯的生命。而那种惊喜又信赖的表情,让他觉得心酸又幸福。
他怔了半晌,才哼一声说:“你觉得我是会浪费时间在那种无聊事情上的人吗?”
“你不是!”橘梗笑着恭维,“你绝对不是!”
于是一天都心情好得有些过分,晚上回家缠住容青夏问:“你们男生到底喜欢什么礼物
呀。”
容青夏的回答更是有他的风格:“当然是漂亮女生的肉体呀”。
谭非从卧室里冲出来气急败坏地吼着:“你这个小白脸在教橘梗什么乱七八糟的啊,你
找死吧?”
这样的吵闹恐怕以后都会不停地上演,橘梗倒觉得每天这样的热闹着也不错。起码一个人不会觉得寂寞,不会想起以前,不会觉得如蛆附骨般的难受。
「9」
在橘梗看来,即使是嘴唇贴着嘴唇,只要是没有感情在里面,那也不能算得上是一个吻。
因为是嘴唇,所以又不能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那么又能算什么呢?
这个小区里果然是有回忆的,虽然称不上什么愉快的回忆。
安阳纯渊在小区门口的摊子上买了份报纸,嘴上说着明天要降温了,英国雨天多更是不容乐观。橘梗再神经大条也忍不住嫉妒,一整天她都和纯渊在一起,期间他倒是接了两个祝福的电话,听声音都是平常的朋友。
她一边觉得感动,一边又替他觉得不值:“春绯今天给你打电话了么?”
“没有,应该是功课太忙吧,那边上学不比这边的。”他奇怪地转头,“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今天生日,她难道一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吗?”
“嗯,应该晚上会打过来的——”
纯渊拿着报纸往小区里走,半晌觉得耳边没有了脚步声,回头就见橘梗在几米远的地方低着头。他走过去才看到她的鼻子眼睛都红了,连耳根都红了,像一头小蛮牛似的“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
他猛然发觉原来她在为他不平,心脏又被小火苗点燃似的暖了起来,嘴角忍不住地上翘:“你这是生哪门子的气呢,傻瓜似的。”
“她不心疼你,我心疼你还不行?”橘梗气得跺脚,她心里这么想的就这么说了,丝毫没发觉自己已经超越了朋友之间该有的关心,“你别说我傻,你也好不了哪里去吧?”
纯渊咧开嘴笑了,露出珍珠光泽的牙齿,摸了摸她的头:“那以后就拜托你心疼我了。”
橘梗愣愣地听不出他什么意思,只觉得一瞬间纯渊好像变得温暖了,连指尖的清冷都开始融化。他们一进门就看到黎空和两个学生会的朋友在客厅里打电动,厨房里有女生们叽叽喳喳讨论菜色的声音。
这确实是生日该有的气氛,黎空如临大敌地喊着:“恶魔回来了!我死定了!喂葡萄喂薯片啊——”
“你想得美。”纯渊的笑容称得上邪恶,“今天的美妙回忆怎么也得足够让你记一年啊。”
“恶魔!恶魔!春绯宝贝快来救我啊——”
“你喊吧,春绯能救你,我就跟你姓!”
“恋妹狂……”卧室门口多了个眉眼清澈的少年,染着金棕色的发,略显得清瘦的身材和珠玉在盘的美妙声音。
“纯渊回来了吗?”又一个少女伸着懒腰走出来,脸上还带着几分睡意。纯渊明显地僵硬在原地,像是做梦似的茫然地喊着:“小镜……春绯……”苏镜希没形象地扑过来,撞得纯渊退两步倒在沙发上,他还不清醒似的,茫然地张着眼。
“哈哈!纯渊宝贝,以后你只能冠夫姓了,很开心吧。黎纯渊!”
“嗳,黎空,你会被我哥杀掉的。”
“那春绯你可要保护我呀!”男生柔弱地靠过去,挑衅似的往沙发上一望。
“大蛇丸,离麻烦精远一点!”苏镜希气急败坏地吼,“恋妹狂,他不要跟这个变态住一起了,让他自生自灭去吧!”
——
橘梗站在门口像石化了一般,脑子里乱成一团毛线,自己刚刚还生气春绯连一个祝福电话都没有,而现在,他们却突然出现在眼前。怪不得纯渊会那么爱她,这才是传说中可以收买人心的真正的surprise。
第四回
她给予的爱,是刚刚好,捂着他的心,不足以,却持久地发温。
「1」
有些很简单的事情,因为太过在意,所以往往会想得复杂。橘梗突然想起夏森澈似笑非笑的脸,用犹豫的口气说,以后知道了可不要怪我啊。
“你们是兄妹?”橘梗觉得有些意外,“亲兄妹?!”
“不像么?”春绯问。
“我只是觉得你们家遗传的基因真是遭雷劈的机率,兄妹俩都长得这么漂亮,头脑也很好。”
橘梗不会恭维人,这句话却是真心实意的。一般人听到赞美都应该高兴才对,只是安阳春绯却整晚都没有再理她。她能感觉到自己明显不受欢迎,有点坐立难安。中途黎空要出去买啤酒,被众人叫着“不能便宜会长了,别让他跑了。”最后是橘梗和苏镜希结伴出去了,她在前面带路,小区门口有家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
苏镜希话不多,她本身也不怎么善于和人交谈,倒觉得多了几分自在。
“哈尔滨啤酒?”苏镜希算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青岛啤酒吧,上次见学长他们喝的这个。”
“嗯,我对这个没研究。”苏镜希拿了几罐去结账,出门时橘梗要分担一个袋子,却听他张着大眼说,“你想让恋妹狂劈死我呀。”
这么一张万年别扭的脸突然出现了类似动漫式夸张的表情,她一愣,忍不住捂着嘴巴“嗤嗤”地笑。苏镜希瞪了瞪眼,竟然脸红了。他大步走在前面,走到漆黑的楼道口发觉女生没跟上来,又站在那里等着。
橘梗忍不住笑了,原来是这么温柔的一个人。
“你……笑什么?”
“对不起,”橘梗慌忙摆手,“我不是笑你的。”
“哦……”苏镜希顿了顿又问,“你是恋妹狂的女朋友?”
“不不不,我是他同学。”
“哦……”苏镜希朝楼上走,声控灯灭了又亮,“那就奇怪了……”
她想问,到底是哪里奇怪呢?终究是问不出来的。又不是可以为所欲为的年纪,而且每次都抱着“别人如果想说的话,一定会说的”这样的念头。其实并不知道,更多的人抱着“如果他想知道的话,一定会问的”这样截然相反的态度。
大多数的误会并不是一个人造成的。
橘梗想着应该也不是多么大不了的事情,凌晨去小区的路口坐车,安阳纯渊有些抱歉,黑长的睫毛上落满了细碎的橘色的光,连眼底闪烁的碎光都那么温柔。毕竟深夜送女孩子回家是一种礼貌,他一遍又一遍地问:“你自己没问题吧?”
她知道自己只要稍微流露出一点类似难过的表情,他就会送她回去。“没问题。”橘梗三两步跳上车,“明天见。”
橘梗天快亮的时候做了一个梦,她在三十年代的火车站,都是离别的人,还能听到远处的枪声和战斗机飞过的声音。她像是要等什么人,却一直等不到,人潮拥上火车。她也只能无奈地走上去。火车缓缓地爬过铁轨,她看到一个人提着行李箱在对面的火车走下来。她趴在玻璃上与那个人渐行渐远,她连哭都哭不出来,只觉得心脏都要裂开了。
有个声音很近,又很远,一直一直地回响着。
那以后就拜托你心疼我了啊……拜托你了……拜托你了……可是……我到底又算什么呢?
「2」
家里多了两个人,容青夏不爱洗衣服似乎是天经地义,因为他可以任性地吵着“我以后会娶个贤惠持家的老婆嘛!”。而像谭非女王也摆着君临天下的气势说“我以后可以请一个贤惠持家的保姆嘛!”
橘梗很想吼着,我不是你家老婆,我也不是你家保姆啊!
这种内心os也只能是内心os,所有受欺压的奴隶们没有几个心里是不骂主人的,但是也没有几个真的骂出来。假如哪天她不在的话,她的家一定会变成垃圾场的,说不定连住在这屋子里的两个人都会变成垃圾被丢掉。
“你手上有洗洁精的味道。”纯渊在女生翻书的时候说。
“还不是因为家里有两只外表光鲜的邋遢鬼。”橘梗又笑,“不过,我自己其实也喜欢做家务的。”
“你也太纵然他们了。”他一边翻着课本一边说,声音低到只能用两个人才能听到,几乎是贴着耳朵,“不过啊,我以后娶老婆还是要娶这样的啊。”
纯渊后来又觉得自己这句话是不是有点太暧昧,他其实也没想那么多。那个女孩终究是经不起撩拨的,他也觉得自己和叶橘梗的关系是不是有点过头了,应该适可而止才对。只是女生每次见她都是高高兴兴的样子,却没有半分逾越,一直停留在女性朋友的位置上。
也许人笨到一定程度也是一种聪明。
他没有心思去经营什么友情,每日都是在家与学校两个地点跑。本来说好年底回国的,他们匆忙回来根本没有给他庆祝生日那么简单。果真是春绯的情况比想象中的还要糟糕,晚上的光线稍微暗一点,她的大眼睛就变得空洞无比。
这种情况必须进眼科医院尽快治疗,春绯却少有的撒娇,哥,我怕疼嘛。
他拿她没办法,就硬生生地拖了一周。在家里听苏镜希和春绯斗嘴,连别扭的表情都很一致。天气已经转凉,他们还能凑在一起吃冰棍,一边冻得哆嗦一边喊着,好爽啊,真他妈的爽。
纯渊虽然不是学医的,但是也知道白内障手术也不是多大不了的手术,也就随春绯高兴了,毕竟她根本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这么想着,也就安心地享受这种“天伦之乐”的感觉,惹得黎空天天在家里胡闹着“黎纯渊,你看我们像不像一家四口……”最后那个带着撒娇意味的语气词“呀”字,会被纯渊一脚踢成“啊——”的痛叫。
“黎空学长的行为是挺变态没错,我是说他人前人后简直是两个人嘛,这样的人绝对不简单,应该叫大智若愚吧。”橘梗咬着鸡翅认真分析着,“让他这种人掏心掏肺的话应该很难吧,不过啊,我觉得你们俩应该是真心爱着对方的……”
“噗——”纯渊把可乐喷出来。这个人真的没有脑子么。他一瞪眼,见女孩又绞尽脑汁地寻找其他的措辞,“我的意思是,你和他是真正为对方好的那种朋友啦——”
她的感觉准确的要命,让他赞叹。
与黎空是在初中二年级的联校数学竞赛时认识。第一面也不是多么好的印象,他本身就冷淡,而黎空的性格已经冰冷到阴翳。也许是因为有钱人家的小孩,父母都是生意人,对于那些虚伪客套都嗤之以鼻,一个表里不一的保姆让他变成一个善于伪装的人。
那时候黎空还小,还没能力反抗,吃了不少苦头。当他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时候,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那个保姆以虐待罪送上了法庭。
他不相信别人,也不相信人性,认识纯渊以后才发觉这个世界上原来也有和他一样的人。
“他啊。”纯渊陷入回忆中,抿着嘴温柔地笑,“如果没有他啊,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你们感情真好。”柑橘感叹着,又觉得羡慕,“你对你身边的人真好。”
后来的话题又转到春绯和小镜的身上,关于周末带春绯去医院检查准备手术的事情。纯渊不是那么喜欢倾诉的人,又不是嘴碎的女孩子。只是单单因为橘梗想了解他。纯渊的心里有个声音喊着停止,但是遇见橘梗半月形的眼睛,那里面温柔如星空的纯黑色,让他觉得安心。
「3」
橘梗周末要回一趟f城,毕竟父亲离开那么久,他又不会照顾自己,年纪不大就忘东忘西的,总不让人放心。从s城到f城,坐火车要六个小时,又是深夜的车次。橘梗困地不得了,好几次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容青夏看不下去,拍拍大腿说:“我把美女们的专利借给你枕一下好了,你别太高兴啊。”
“嗯……谢谢……”她没推辞,一头栽了下去,倒把容青夏惊得够呛,任她的长发像黑色的花瓣散开在他的腿上。他犹豫了一下,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听着橘梗的呼吸渐渐均匀,和火车摩擦铁轨的节奏契合,一切声音变得敏锐又清晰。
记忆中有一次全班出游,在高中一年级,其实只是去植物园烧烤,全班却都玩得很尽兴。回来的大巴上很安静,仅有的几个有精神的人也配合着沉默的气氛闭眼休息。容青夏只觉得肩膀一沉,她的脑袋便落在他的肩膀上。
那天的时间过得特别快,几乎那肩上的重量就是他的全世界。
他甚至想着,也许叶橘梗没有那么讨厌他吧。
车在凌晨时到站,扑面而来的是清新的雨气,他们都没带伞,容青夏刚站起身,又不受控制地坐下去。男生抽着嘴角,有点尴尬地捶了捶腿。
“啊啊!对不起!被我压麻了吧?”
“又不是第一次了。”容青夏想着,不自觉地笑,好像离过去的她稍微近了一些。现在的叶橘梗很好,好到挑不出毛病,只是他还是怀念那个有点小坏和小拽的女生,有点近乎自虐地怀念着。他想着,即使再重新被讨论,只要她能回来也是好的。
事实上,高中二年级暑假过后,叶橘梗的位置就空了。她转学得很突然,平时班上关系不错的几个人都断了联系,有些八卦的人从班主任老师那里探听到一些蛛丝马迹。叶橘梗家里出了点事,好像要去其他城市生活了吧。
出了什么事?去哪个城市?为什么连个招呼都不打?
事实上他也知道,虽然和叶橘梗在初中做了两年同桌,到了高中又幸运地分到一个班做了一年同桌。他们却像是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连对方的住址,电话,qq号码都不知道,甚至连交谈也没有超过几百句。
他试着去寻找她家的花店,计划着装作偶遇之类。他紧张地一个晚上睡不着,去了那个花店,却只看到装修工人在忙着装修,已经改成了奶茶店。
那样消失地干脆利落,和她的白眼是同一种风格。
在她的眼中,他只是一个长得好看的猪。
他不喜欢看着别人离开,所以容青夏率先钻进出租车走了。他的腿还没有完全缓过来,走路都有点不自然。如果是以前的容青夏,估计连一个笑容都懒得给她。橘梗有点感动,他一整晚都没动,或许,他也没有那么讨厌她吧。
「4」
父亲的花店经营不错,身体也不错。她跟着在花店忙了两天,除了去墓园看了看母亲,剩下的时间都陪着父亲。他却嫌弃女儿的生活太枯燥了,一遍又一遍地催着:“你难道没有要好的男同学要见面吗?”
橘梗觉得父亲已经有了危机,毕竟在他的眼中二十岁的还没有谈过恋爱的人,不是长得太丑,就是性格不好,再一个就是同性恋了。男人胡思乱想起来比女人还可怕,橘梗受不了父亲的唠叨,干脆早容青夏一天回s城。
她忐忑不安地在火车站给容青夏打电话,意料之中的是男生暴跳如雷地吼着:“叶橘梗,你就等着自己被砌墙里吧!”
橘梗想着大不了做一顿大餐来讨好他,有谁能真的因为这个原因被杀人灭口呢?
她随手翻着杂志,候车厅里闹哄哄的,泡面和香烟的味道弥漫,令人窒息。身边坐着的男人不时地脱鞋搓脚。倒卖车票的小贩不时地过来推销。橘梗起身去小卖部买瓶矿泉水,跑来跑去的孩子没头没脑地撞过来,她站不稳往后退了一大步。
背后的人闷哼一声,显然是踩到了脚。
“对不起!”橘梗抱歉地回头,遇见的半垂的眼睛,“诶——”
橘梗想起容青夏的人与人之间的巧遇理论,茫茫人海,无非是大海捞针。这么说的话,在异乡的火车站巧遇无异与一个人在同一个地方被雷劈了两次。安阳纯渊也有瞬间地惊讶,只是很快便被疲倦的神色掩盖过去。
他明显地狼狈,青色的衬衫微微发皱,头发凌乱地垂在眉边,眼神黯淡着,只觉得悲伤。
“好巧啊,我都忘记你家也是这边的了。”
“嗯,挺巧。”他没笑,敛着眉问,“你这是要回去?”
“可不是,我们明天还有课呢。”橘梗始终是有点不放心问,“你没事吧?”
“没事,一起吧,你哪个车厢?”
“9号车厢。”
“那上车再换票吧。”
这趟列车是临时发车,又是凌晨的车次,车厢里空荡荡的,稀稀拉拉地坐了几个人。纯渊上车就锁着眉失神地望着车窗外漆黑一片的夜,视线落在不知名的角落,她觉得压抑。终究是忍受不住尴尬,率先找话题说:“你回来是看爸妈吧?你妹妹怎么没跟着回来?”
纯渊面上一僵:“我可以不回答么?”
橘梗见他像是在隐忍什么,觉得自己问多了,低头沮丧地说:“对不起。”
明明对不起的是自己啊,纯渊心里一动,翻手覆盖住橘梗的手背。他的手心透着寒气,柔韧的十指纠缠,像没有温度的蛇。这种念头也就是一瞬间,她很快便被湮没在这种亲密的氛围中。对于她来说“和安阳纯渊在火车上手牵手”可以媲美“中五百万大奖”的心情。
牵手的姿势一直维持到列车靠站。
“我们先回家收拾一下,两个小时后在学校见吧。”橘梗弯着眼睛,“我给你占位置,别迟到啦。”
纯渊笑了笑说:“那就这么办吧。”
见到他笑橘梗才安心一些,在站口和他说了再见,刚走了两步又想起自己的手提袋还在纯渊那里。那里面有家里的钥匙,容青夏不在,谭非去上班,她怕是连屋都进不了。正担心纯渊怕是已经打车回去了。于是原路跑回去,却见纯渊依旧在出站口站着。
她正要欢呼着跑过去,却发觉纯渊不对劲,就那么落寞地站着,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橘梗觉得心脏揪了一下,纯渊已经缓缓地站起身,沿着马路无意识地走。他看起来像是几天都没好好休息,衣服也没换过,他以往冷淡却没有这么的沉默。在火车的几个小时,他一直望着窗外,抓着她的手更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橘梗怕是自己想多了,她跟他在一起很容易就变得胡思乱想。
而纯渊很不对劲,他毫无目地走了半晌,在一辆飞驰的车差点刮到他的胳膊时,橘梗终于忍不住跑过去问:“嗳,你没事吧?你怎么了啊?”
「5」
在橘梗的印象中,酒鬼都应该是一副邋遢又肮脏的模样,酒品很差,会爆粗口,还会在路边吐个天昏地暗。安阳纯渊一点都不像个酒鬼,他靠在沙发上气息不稳,淡淡的酒味却也很清甜。
他到底要多痛苦才会流露出这种毫无防备的表情。他摘了眼镜露出的眸子像藏了一汪泉水,一眨眼就能滚出珍珠似的。
“纯……纯渊……”橘梗试着喊他的名字,“你别再喝了……”
“我没事。”他又笑了笑。
“今天容青夏不在,你去他房间里休息一下好不好?”橘梗轻声哄着他,“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叶橘梗……”他突然抬起头,眼睛里都是茫然,“好不了了。”
“什么?”
“好不了了。”他重复着。
“会好的,”她强调,“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会好的。”
“好不了了……”纯渊面容冷淡,像只是在说天气般那么简单,“你知道遗传有多可怕么?那个你叫做母亲的女人,给你血肉,生命,世界观,甚至疾病。最可笑的是那种病竟然只会遗传给女儿,因为染色体的关系,所以她的儿子完全没有关系。”
“安阳纯渊,会没事的——吧?”
“春绯才十九岁,她以后会慢慢地看不见的,就像外婆那样。我什么都做不了……她才十九岁……为什么不是我……我真的好恨……为什么不是我啊……我没关系的……可是春绯才十九岁……”
橘梗的嗓子里像塞了一块木头,只能怔怔地看着他。她真恨自己太过笨拙,没办法找出恰当的话语安慰他。因为男生并没有流露出脆弱,反而太过冷静,在客厅暗下去的光线里,隐忍得过分。她只见过那些用眼泪来表达伤心的人,还可以拍着肩膀说“一切都会好的”,遇见失恋的人也可以一律用“是他配不上你”这样的话来敷衍过去。
大多数人愿意听的都是华丽好听的假话。
唯独面对他。橘梗能听到他血液里流动的绝望,疼痛叫嚣着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像有一头小野兽在硬生生撕裂他的心。几乎能听见他的血液一滴一滴地落在地板上,不紧不慢地,敲着她的神经。只是纯渊仍旧是不露声色的把啤酒往嘴里送,完美无缺的模样。
他会死的吧。
橘梗觉得自己想法太傻,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扑上去,抱住他的时候,感觉到他微弱颤抖着。
“纯渊,你别这样,你哭出来吧。”橘梗的声音低低的,“或者你咬我也行,只要你能舒服一点,你这样是不行的……纯渊……我好害怕……你别吓我了……你如果出事了,我也不行的……”
“别说了……”纯渊想要推开她。
“我觉得你快撑不住了……你打我吧,或者骂我吧……就算我求你……”橘梗用尽全身的力气抱住他,眼泪落在他的脖子里,像细小又温热的溪流,“求你别丢下我……纯渊……我,我喜欢你……”
每个人出生在这个世界上都在扮演着很多角色。
别人的儿女,再是别人的朋友,别人的恋人,别人的父母。
纯渊从小有个咒语,那个咒语的名字叫做“快点长大”。因为这所有的角色他都可以不要,唯独只想要一种根深蒂固的羁绊。春绯和小镜的哥哥。他只想做他们的哥哥,一个可以保护他们,为他们阻挡一切伤害的依靠。
他就像一个在冰天雪地里行走的旅人,把自己的大衣,鞋子和帽子,全部的温暖都给了那两个人。从来没有人问他冷不冷,因为他不说,别人就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是无坚不摧的。
橘梗温热的眼泪落在他的脖子里,流进胸口,似乎连血液都起来。他这才发觉自己奄奄一息,而她像一簇小火苗,让他像卖火柴的小女孩那样看到了火炉,香喷喷的烤火鸡,还有温暖的房子。
他的嘴唇找到了热源,女孩的气息惊慌又甜美。他如一条苏醒的毒蛇那般紧紧地缠绕着她,索取她的温度。世界上再也没有人有他这么美的眼睛,仿佛笼罩了一层清澈的水雾。她沉溺在他的目光中,混乱中橘梗也记不清自己和安阳纯渊怎么进了卧室,在酒精的影响下,他有些迷乱,动作却下意识的温柔。
那种温柔却让橘梗忍不住低声哭出来,小声地说着:“我是叶橘梗……你看清楚……我是叶橘梗……你知道么……我是……”
她并没有反抗,在纯渊的亲吻下,她只是小声地哭着跟他说着自己的名字。
那夜的记忆,是眼泪,疼痛,汗水,窗外虫声的低鸣,树叶与风的低吟,血液呼啸着流过静脉,清晰的体温。
她记住的是他的心跳,如一面擂响的小鼓,变成她耳朵里唯一的声音。
「6」
初冬的雨有点凉,气味倒是很清新。
小区里梧桐树的叶子绿得油亮,从叶隙间可以看到对面窗户里橘黄的灯光。
晚饭是三菜一汤,荤素搭配很得宜,惹得谭非一直在夸赞她的好手艺。她说着,和妈妈比起来,我这才是班门弄斧呢。作为一个家长,橘梗坚持“孩子们”要全部到家才开饭,所以谭非干脆回卧室做企划案。
容青夏回来时已经是八点多钟。
橘梗边说着:“你也回来太晚了吧,菜都凉了——”
除了容青夏以外门口又出现一个杏黄|色的影子,是个有点男孩子气的女生,带着满身的雨气。她的身体很单薄,对橘梗呲牙笑:“不好意思,打扰啦。”
“小可,你快换鞋子,弄脏地板橘梗欧巴桑会哭的。”
“知道啦。”小可笑嘻嘻地说。
谭非听到声音从卧室里走出来,容青夏又介绍:“这个是谭非,我们家的女王姐姐,这个是小可。”看到两个人亲密地勾肩搭背,谭非怔了怔问:“这是你女朋友?”
“可不是。”容青夏整个人挂在小可脖子上,“都爱得难舍难分啦!”
“你——”谭非三两步走过去,一拳打在容青夏的鼻子上,众人都愣住。容青夏也被打懵了,还没回过神来,第二拳又打过去。容青夏直接被打倒在地,茫然地看着谭非盛怒的脸。
小可扑上去护住他,气急败坏地喊:“你个疯女人,你干什么啊!”
橘梗也抱住谭非的腰,结结巴巴地说:“学姐,有,有话好好说啊,你这是干嘛?”
“容青夏!小兔崽子!你别以为我不说就等于我不知道。橘梗是笨一点,被你玩得团团转都不敢说,我今天非把你揍肿了!他妈的小兔崽子!”谭非吼着,“橘梗你放开,你是猪啊,这兔崽子还带着女人来家里,你没神经啊你!”
“怎么了啊?”橘梗吓得快哭了,“学姐,到底怎么了啊?”
容青夏还是一副震惊的模样,小可捂住他的鼻子,想止住血,只觉得心疼。回头见谭非盛怒的模样,怕是有什么误会,压住怒气问:“你倒是说清楚啊,小夏怎么惹你了,有你这么不问青红皂白打人的么!死刑犯还他妈有个申辩的机会呢!”
谭非一把揪过橘梗,用力一扯,黑白格子的衬衫硬生生地被扯掉几个扣子。还没祙|乳|俟;毓神,她洁白的脖子已经露出来,上面印着不少或青或紫的痕迹i俟>叫一声拉整齐衣服,脸已经红得能滴出血来?
“你能说这不是你干的!”谭非凑上去要补上一脚,却被橘梗死死地抱住,“学姐,你搞错了,不关他的事!真的不关他的事!”
容青夏脸上都是血,看不出什么神色。他不冷不淡地站起来,对一旁呆若木鸡的小可说:“走吧,我们去玩网游。”
小可担忧地看着他:“小夏,可是……”
容青夏走到门口换好鞋子,头也不回地说,“容青可,你不走我自己走了……”
脚步声在走廊里回响起,小可看着呆若木鸡的谭非郑重说:“你搞错了,我叫容青可,那是我堂弟容青夏,他就爱开玩笑,就这样……再见……”
谭非一整晚陷入懊悔中,橘梗更是羞愤难当。好在容青夏次日就回家来,脸上还带着青紫,却恢复了一派轻松自然的模样。谭非毕竟是敢作敢当的人,吃早餐时道过歉,又伸过脸去说:“这样吧,你揍回来吧!”
容青夏笑着说:“得了,女王姐姐,你以后别随便发威就好啦!”
一切都好像恢复到原点,却哪里又不对了,像是装错了零件的闹钟,屏息时能听到不和谐的杂音。橘梗总觉得自己应该好好跟容青夏道歉的,但是又找不出道歉的理由,就那么尴尬着。
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原来冬天已经来了。
「7」
春绯的白内障手术很成功,在医院待了两天就转回家修养,绑着绷带随时需要人照顾的样子倒也很可爱。
书上说人看不见东西时,嗅觉和味觉都会变得敏锐。果真不到两天,就听到春绯苦着一张脸抱怨说:每天吃哥哥做的怪味营养餐和油腻的外卖真的会死人的啊。
而黎空却持着满足的态度,乐呵呵地反驳说:可爱的情人能够每天洗手作羹汤是对男人最大的奖励啊。
苏镜希涨红着脸骂:大蛇丸,你个死变态死变态死变态死变态——
他突然能够理解橘梗作为家长的心情,在家里听着吵吵闹闹的声音,虽然有点烦,却觉得很满足。
纯渊挽着袖子,腰上围着格子的围裙,厨房空间并不大。橘梗好几次转身就撞在他的胸前,为了防止自己的鼻子报废,她少有的强势,指着门口说:“你就站在那里吧,不要进来。”
“好。”他答应着,又忽然问,“你妈妈是营养师啊?以前没听你说过。”
“嗯,我从小到大很少吃外面的饭,妈妈很注重营养搭配和菜色的味道,所以医院里的小朋友都很喜欢她。”橘梗把小香肠拿起来献宝似地说,“她会把小香肠煎成章鱼的样子,还可以把苹果削成兔子。我不喜欢吃鸡蛋,她就做成双皮奶。胡萝卜和青椒都打成汁揉到面粉里做成蝴蝶形状的面皮……总之,我很挑食,可是妈妈做的东西,我从来没挑过……”
“噢,那你妈妈现在还做这个么?”
“哦……啊……妈妈她三年前就去世了……”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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