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明天下 - 第1702章 金家人的奇思妙想

    ‘各家肯定怀疑风声是殿下居心放出来的，臣担忧他们对殿下心怀不满，甚至漆黑阻碍其他执法推行。’徐选想着。</p>

    但这话他此时并未说出来。《庶孽禁锢法》会导致两班贵族猛烈阻挡的话他已经不止同李芳远说过一次了，但每次李芳远都并不十分在意，坚决推行。这时真正遇到阻力了他再说这话，多数会引起李芳远对他不满。他虽然对李芳远十分忠心，但也没有无谓牺牲的想法。</p>

    “十年后？殿下，总是此事两班群起阻挡，但既然《庶孽禁锢法》的前两步推行顺利，如论如何也不至十年之后再推行第三步。”徐选注意到李芳远说的这个时间，疑惑的问道。</p>

    推行《庶孽禁锢法》的第一步是严禁一夫多妻，必须一妻多妾、妻妾明确，有多个妻子之人只能留一位妻子，其他妻子都要贬为妾室。这一点虽然有许多两班贵族不愿意，但《庶孽禁锢法》占着原理，又有儒生宣扬，再加上也有许多两班贵族只一妻，并不阻挡这一点，两班贵族形不成协力，只能同意。</p>

    第二步是限制孽子为官的品级。孽子就是身份猥贱的妾生的孩子，贱妾基本都是贵族家中的奴婢，男主人大多是兴之所至和奴婢睡在一起有了孩子，对于这些孽子并不在意，原来职位就不高，限制他们的品级阻挡之声不大，也得以顺利推行。</p>

    第三步就是限制庶子为官的品级。这一步就十分难题了。庶子就是良妾生的孩子，良妾都是身世清白人家，在高丽末期朝鲜初期有不少良妾的父兄厥后起身了，岂会愿意自己的外甥在政界上被限制？更况且喜爱庶子甚于明日子的人家也不少，所以引起了两班的群起阻挡。但无论如何，品级一步、第二步完全推行下去后，就能徐徐推行第三步了，完全不必等到十年之后。</p>

    李芳远笑了笑，没有说话。他能怎么说，告诉徐选自己企图破除朱褆的世子之位改立三王子朱裪，肯定会在朝堂上引起动荡，自己又企图过几年就让位，至少五七年内需要朝堂保持稳定不宜再生事端？此事是万万不能透露的，就算徐选是他最信任的大臣之一也不能透露。但随意说一个理由马上就会被他识破，还不如不说。李芳远爽性不解释。</p>

    徐选见殿下不答，也不再问，而是说起了此外事情。他们君臣又议论几件事，徐选正要告退，突然又想起一事，问道：“殿下，臣听闻昨日殿下贬斥了左赞成。”</p>

    “此事如何？”李芳远用不耐心的语气说道。议论事情是群臣的天职，但任用官员是君上的权力，大臣最好不要置喙，他也很反感大臣置喙。</p>

    “殿下，原左议政金汉老已于去岁蒙殿下恩赐回家颐养天年，左赞成金汉吉是金家在朝中官位最高之人。他被贬斥，恐怕会影响金家的名誉。金家乃是淑嫔的母家，金家的名誉受损，对世子的名誉也欠好，所以臣请求殿下让金家略存些体面。”徐选说道。</p>

    “你说的自然有原理，但金汉吉做事也太不像样了，寡人也是忍无可忍只能贬斥他。以后寡人看待金家时会注意的。”李芳远说道。但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旁人只能推测了。</p>

    ……</p>

    ……</p>

    “殿下先是在去年，以回家颐养天年为名免了年迈的官职，最近又贬斥了汉吉。更要紧的是，本该入仕的成幅、成栋等人的为官之事竟然被拖延下来。凡此种种，都足以批注殿下对于金家越来越不重视，甚至在有意贬低。可我金家的女儿是世子妃，金家被贬低，对世子也欠好。由此可见，殿下想要破除世子之位！”</p>

    当日深夜，在汉城内一座面积宽大的府邸内，几个年岁已经不小的男子正坐在一起说话。这几人身上都穿着锦衣，虽然乍看起来并不以为如何，但其纹理条顺，乃是第一等的绸布所裁剪而成。</p>

    “汉品，你的话有些牵强。汉暮年暮年岁确实已经很大，也到了颐养天年的岁数；汉吉前几日做下的事情也确实不妥，被贬斥也是应该。成幅、成栋为官之事被拖延确实令人惊讶，但咱们家阻挡《庶孽禁锢法》，殿下之所以拖延或许也是因此体现对咱们家的不满，与你说的无涉。”听完那人的话，另一人出言道。</p>

    “汉明二哥，前两件事也就而已，汉暮年暮年岁确实大了，我做事也确实不妥，但成幅、成栋为官之事差异，殿下拖延肯定不是因为阻挡《庶孽禁锢法》。朝中阻挡《庶孽禁锢法》的人太多了，也没听说殿下拖延其他人家子弟的为官品评。所以一定是殿下在有意贬低咱们金家！”</p>

    “而之所以说殿下想要破除世子，理由我与你们也说过了。那一日成均在宫中偶然听到了世子生病的真相，又多方探听获得佐证，尤其是墨玉的言辞更是疑点重重，可以证明成均听到的乃是真相。若仅有成均听到的话我自然也不会轻易做出判断，但殿下既然又在贬低金家，两相佐证，足以证明殿下想要破除世子！”金汉吉说道。</p>

    听到这话，在场的金家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实在金汉吉重复查证，并未查到李芳远想要破除朱褆的世子之位的证据，唯一能够当做证据的只有金成均听到的那一句话。但大多数情况下，他们这样的人家下定论，并不需要足够的证据，金汉吉说的话很有原理，他们不得不思量李芳远想要破除朱褆世子之位的可能性。</p>

    “汉吉，就算殿下要更易世子，咱们家又能做什么？岂非将此事果真不成？”先前说话的金汉明道。</p>

    “这自然不成。”金汉吉马上回覆。开顽笑，他们家真的将这件事果真了，李芳远或许不得不放弃破除朱褆世子之位的想法，但他们金家也不用继续存在了，李芳远在咽气之前一定将他们金家铲除不行。他们想要保住朱褆的世子之位是为了金家下一代的兴盛，而不是做朱褆继续王位历程中的一次性台阶。虽然不能这么做。</p>

    “那怎么做？”金汉明盯着金汉吉又问道。他想了好一会儿没想到合适的做法，爽性将此事甩给他。众人也都看向他。</p>

    “二哥，”见众人都看向他，金汉吉并不张皇，笑了笑说道：“此事弟弟有一个战略。”</p>

    “快快说来！”见他这幅做派，金汉明不耐心的说道。各人都没想出来好措施，你想出来了，不赶忙说出来反而在那吊人胃口，看着就欠打，如果不是年岁不小了，金汉明可不会仅仅不耐心的说一句话，而是上手打人了。不仅是他，在场的其他人也都带着不耐的神情看向他。</p>

    见兄弟都看向他，金汉吉也不敢再吊人胃口，只能说道：“此事在朝鲜海内岂论怎么做都对金家没有利益，所以只能将措施打到大明那里。”</p>

    “大明？”</p>

    “就是大明。”金汉吉继续说道：“大明当今天子是以明日孙之名继续皇位，十分看重明日宗子继续制，恐怕除非明日宗子有无法遮掩的过错，或身有残疾，否则绝不会允许藩国破除明日宗子的世子之位。只要让此事传到大明天子的耳中，由大明天子视察确定此事后下旨申饬殿下，殿下绝不敢再生废世子之心。”</p>

    “这样！”众人都眼前一亮。他们适才一直在朝鲜海内的框架琢磨如何保住朱褆的世子位，没人想过借助大明的气力，此时突然听到金汉吉想的措施，忍不住赞叹道：“真是好战略！”</p>

    金汉吉脸上显现出自得之色。这个战略是他自己想出来的，险些可以算得上他人生中想出的最好的一个战略，又被同宗兄弟夸赞，虽然十分自得。</p>

    “派何人去大明将此事告诉大明天子陛下？”待众人都赞美了几句后，金汉明又问道。他自己虽然也可以部署，但既然金汉老想出了这个战略，照旧听听他的意见。</p>

    “虽然是成均。他亲耳听到宫中宫女的话，又亲自视察、与墨玉说话，自然由他来见告大明天子最能让陛下相信。”金汉老回覆。</p>

    可金汉明脸上的心情却愣了一下，随后压住火气说道：“成均是世子伴读，若是突然消失，殿下岂不会怀疑？”他以为金汉吉在消遣他们。</p>

    “殿下虽然会怀疑，所以我已经备好了人假扮成均。”</p>

    “着人假扮成均？假扮的人岂能不被识破！纵然这些日子殿下生病，成均又无其他官职逐日只是在家中闲居，但他也不是不出门不外交了，想要假扮他不仅需长相相像，谈吐也要相差不大，怎么可能找到这样的人！”</p>

    “二哥，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不是派人在朝鲜假扮成均，而是派去大明那人，冒成均之名，将此事告诉大明天子。成均究竟是世子伴读，从他口中说的话，比旁人更能让大明天子相信；既然成均无法脱离汉城，就只能让旁人冒他的名了。”</p>

    “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听相识释，金汉明略微有些尴尬，问道：“你可已经找到了能假扮成均之人？”</p>

    “自然找到了，那就是成复。”金汉吉道：“成复的长相与成均类似，又是成均的兄弟对他十分熟悉，模拟起来容易，虽然是最合适的人选。”</p>

    “成复？”金汉明今日已经不是第一次惊讶了，但这次仍然是他最惊讶的一次。但等他清静下来，觉察金汉吉的奇思妙想很是合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