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刹都成过去 - 这一刹都成过去第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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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边的被子平整,苏明一夜未眠,一夜未眠得出住回家里的结论,说是因祸得福,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吧……

    何浅静静侧卧,听着客厅不时传来的声音问自己:你是愿意看苏家人的脸色过日子,还是看霍成的脸色,在他手底下过活?

    似乎都不是好出路,唯一的区别是,后者获得报酬。

    随天平的倾斜而来的一个意向,隐约但是坚定,促使何浅摸出手机发完短信之后仍然平静,就像不曾做出任何艰难决定。

    是的,她等不及,下星期见面,心又要再受七天煎熬。再煎就糊了。

    “仔细想过,你说的很有道理,这份工作我的确需要,所以,谢谢。”何浅在他刚刚落座时便开门见山,省去无谓的寒暄。

    霍成露出些许意外之色,很快微微一笑:“能帮上忙,我很高兴,谢就不必了。”

    热气袅袅的红茶为这个干冷深秋注入徐徐暖意,婀娜在两人面前绕成一面半透明的薄而稀疏的屏障,cd似乎放完,换碟的间隙,周围极静,只有侍者开门的声音,送走一对男女。

    何浅低下头,若有所思地注视杯中将破的泡沫。

    还有啥事来着?最近记性越来越差,哦是了,伸手从包里取出一个粉红色小盒,打开,送到霍成面前,相信他的记性没那么坏:“早想物归原主,一直没机会,上次见面带来,走得匆忙又没给成。”

    式样普通的黄金手链,唯一奇特的是坠着一把极为精致的小锁,霍成耳边顿时响起自己当年的呢喃——把你锁住,浅浅,把你锁住!

    就像地震后的房屋,支离破碎,余震又把摇摇欲坠变成彻底坍塌,这东西就是余震,该死的余震。霍成咬牙,拼命告诉自己要有风度:“还好我习惯了你事事跟我算清的风格,浅浅,不然我会很伤自尊的。”

    不跟你算清,伤自尊的就是我了,何浅暗想,其实,拖这么久,未必全因联系不上……人有时候还是有意无意地寻找某个东西当做念想,证实过去的时光,还是所谓不舍与依恋,或者兼而有之。

    一直纵容自己的恋物癖,就算是纵容,也该到头了。她一向擅长深陷其中时的果断抽身。

    目光虚落在某个点上,刻意不与他相交,只听霍成低声问:“又有什么麻烦了吗?你!”

    “麻烦?什么麻烦……”心虚了,因为确是实情,奇怪的是他怎么会知道。这双眼睛看起来只比别人明亮一点而已,难道真是x光?又想起从前苏明说过,你呀,肚子里捉摸点儿东西,脸上就全写满了,还老以为别人是瞎子。

    看来真是,很多次情绪不高,还要敷衍这敷衍那,自信这份厌倦藏得深,谁知几次以后,苏明摸准脾气,再也不在她情绪低落时主动招惹。不是不挫败,成年人了啊,还做不到表里不一,绝对是人生一大失败。

    今天呢?又是怎样让人看出端倪?何浅支起头:“告诉我为什么每次都被人瞧出心事,以后我改。”

    “你啊……”霍成有样学样,摆出以手支头的深思造型,戏谑地,又掺杂些许认真,缓缓地道:“兴奋点太高,我在想,就算一生追求之夙愿达成,也很难让你欣喜若狂吧?但是太容易不快乐,你!知道自己经常沮丧吗?沮丧以后,不晓得怎样去开解,反而用抑郁掩饰,自以为盖上了就不了了之,混得过去,没有人问你痛不痛吗?你自己知道伤口在痛吗?”

    知道,几乎冲口而出,而且知道流血过多人会死翘,可宁愿捂着,等血流干,也不愿向人展示,博取无聊的同情。何浅轻轻转动杯子,忍住冲出的话语,只是沉默。

    霍成没有继续说下去,感谢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不然血真的是要流干了。

    “的确遇到点儿麻烦,不顺心的事多了那么一两件,好在有你帮忙,算是顺利度过。”

    “不愿意再多说一点吗?”

    “没什么可说的。”都是乏味透顶的事儿,何浅没有粉饰乏味的兴趣:“就是原本想拒绝嗟来的肉食,因为还有面包,现在发现面包也没有了,只好认清现状,接过一盘子肉,不做高尚的美梦。”

    霍成看着她:“面包为什么没有了?”

    “呃,你小学语文学的很好吧?这么会抓中心思想。”

    一来二去,霍成到底没套出任何有含金量的信息,不禁感慨时间真是腐蚀一切的万恶之首,从前的何浅绝没有现在的橡皮心,戳不进敲不响,左右就是不让你靠近无形的屏障,侥幸靠近也给你弹回来,跌个大跟头。

    “无论如何,感谢你的雪中送炭。”何浅抓过包,轻轻颔首:“占用你不少时间,再见。”

    “后会有期。”

    匆忙间给他一个含糊的笑,算是回应,终究没心情继续插科打诨,家里一堆事呢。

    苏明的行李正收拾得热火朝天,何浅拎回的早餐也没顾得上吃,百忙之中不改平日细心,问了声早饭买这么久?

    真不易,外头一套台词,回家还得现编一套,何浅埋头喝粥,嘴里的滋味顿时又酸又咸,大概这粥碱放少了,勉强自己一口口咽下:“别收拾了,苏明,我们暂时可以维持现状。”

    苏明扔下手里的编织袋,你找到工作了?

    “记得上次跟你说过好多年没见的那个同学么,人家也在我们公司,管人事,多少能帮上点儿忙,早上我咬咬牙,就去找他了,他也痛快,能帮果然就帮了,所以不到最后关头不要放弃希望,呵呵。”

    苏明那个喜悦之情,无以言表,一拍大腿说那该谢谢人家啊,买点东西,咱们一起去他家好好表示感谢。

    不不不,何浅手首并摇,跟摇扇子似的,我已经谢过了,老同学,不讲虚的,这事儿你就甭操心了。我去睡觉,好困,今天一定要睡到爽为止,别叫醒我,包括吃饭。

    旋风一样刮去卧室,刮进被子里,长出一口气,天哪,不是没撒过慌,为啥这一次这么费劲?

    为啥每次涉及到霍成,生活这辆年久失修的破车就不按正常轨道正常行驶了呢?

    第十章

    惴惴不安几天,等待破车脱轨,奇迹般的没有出现最坏的结果。工作顺利,赴任之后同僚们似乎同时患上失忆症,再没人事调动当天的兴奋劲儿,不知是接受现实以后三缄其口,还是对匮乏的谈资失去原始兴趣,上任第一个星期同事配合领导鼓励,就连刚开始被称呼主任时的别扭,也因为听得太多渐渐习惯。据说中层既要欺下又要瞒上,啊不,既要管下又要从上,压力不可谓不大,如果你恰好有减肥的打算,担任类似职务倒是不错的方法,这一点何浅深表赞同,虽然事事顺手,压力还是如影随形,所以说国语伟大之处往往体现在细节——那个关于压力的形容词叫啥来着?无形。无形的压力,多贴切啊!

    “苏明苏明,最近我老觉得要出事儿。”何浅这几天念叨最多的一句话。

    能出什么事儿呢?苏明反问。

    不知道,何浅摊手,如果知道,我就不用乱猜了……这样下去会不会得惊恐型焦虑症?

    你这状态和我第一天上班时差不多,怕遇上解决不了的事,更怕解决不了被人笑话。主要和你没这方面经验有关,习惯就好,到时候,没这种压力你反而找不着生活重心呢。苏明笑,我简直怀疑你那同学是不是跟你有仇,让你这种人当官,跟要你小命差不多。他也够爽快,连卖带送,乌纱帽不要钱啊?

    是啊,谁都不傻,苏明只是不喜多话,并不是不会思考,半真半假,疑惑多日的问题就这样抛出来。何浅想我是接还是不接呢?接,弄不好露馅,后患无穷;不接,明显躲不过去:“这家伙读书时曾向我表白,被我狠狠拒绝,怀恨在心,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终于被他等到机会,哼哼。”

    “原来还有这桩公案。”苏明若有所思:“看来我得把老婆看牢了,不然野火烧不尽,那家伙卷土重来可怎么办。”

    “咦,说不准,他要是展开热烈攻势,我没准就降啦。蹬掉你,哼哼哈嘿!”

    哼哼哈嘿,然后是儿童不宜,从沙发转移到卧室。

    虚虚实实反而蒙混过去。所以当被人怀疑,是不是将其变作一个天大的玩笑,笑到肚痛之后,疑云也就烟消云散?何浅教会自己一招。

    生存危机暂时过去,剩下的是休养生息和苏明的去向问题。

    走的时候,老板按规矩办事,二话不说给足三个月工资,倒也爽快。然后是各类人才市场统统光顾,当红明星似的马不停蹄地赶场,顺便照顾一下报亭生意,一段时间之内无论在哪儿看见招聘二字便敏锐如猎犬,立刻凑上去闻个究竟。

    找工作就像雨天打车,需要的时候不是不出现,就是被人抢先一步打走,简直怀疑晴天时看到的满街都是的空车是否真实存在。

    找不到,只有等,不耐烦或者垂足顿胸,之后还得等,那么不耐烦有什么用?苏明一遍遍告诉自己,会好的,会有希望,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失态,尤其不能在何浅面前失态。一个男人,养活家人和不可触犯的尊严是其生存意义和存在方式,没有前者,更不能失去后者,虽然那很可笑,无形且无用的东西。

    但苏明还是拼命冷静沉着,维护最后的尊严。

    何浅劝他:“年底招聘不多,就再等等,当成休假也好啊。”

    他拒绝。

    严冬,快过年那段日子总是一年最冷的时候,冒着凛冽寒风出去,早上怎么出去晚上便怎么回来,一无所获。暴雪那天,照旧怀揣简历赶赴每个面试地点,回来时发现何浅眼眶微红,侧着身,面朝厨房窗户坐着,抬起头看雪光印照天空,神色平静接近哀愁。懒于庖厨的她做了四个菜,桌上一杯姜茶,冒着热气。

    第二次看见她流泪……这次不算,那眼泪已擦去,并未让他看到,应该是哭过有一会儿了。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有收获?”苏明展开两个月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何浅的表情像是被这鬼天气冻住了:“嗯?什么?”一时没有明白这笑容的含义,喜悦来得缓慢却依然措手不及。

    “不是庆祝吗?”那奇怪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突然转性。

    “啊,庆祝你找到工作。”

    “拜托见风使舵也有点儿热情嘛。”苏明喝一口热腾腾的姜茶,心中明了,哪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这是心疼丈夫冒雪出门,因而多做几了道菜慰劳,眼泪也是因为心疼吧?

    还是太不会把事做漂亮,哭也哭得这么闷声不响,眼泪须得让人看见,才算有价值。而他多喜欢她在这一点上的笨拙,不是不可爱也不是不可贵。

    苏明去厨房,把煨好的骨头汤端上桌,这么烫,她一定不能又快又稳地弄过来,蹩手蹩脚这歪一点儿那撒一点儿,久而久之就是他的专长,再烫也不皱一下眉。她惊叹不已,他告诉她是因为男人的皮比女人的厚,其实还不是练出来的,男人和女人一样怕痛,怕冻怕烫怕危险,只是不愿让女人去尝试那危险,真心爱一个人,付出时感觉是不一样的。

    半碗饭前汤喝完,何浅也大概了解是什么工作。

    他问她如何,还真不好答,所以沉默。

    “试试吧。”还有别的选择吗?形势比人强,环境决定一切。

    “稳定之后,会争取回本市常驻。”苏明顿了顿:“……好好照顾自己。”

    不过是安慰她罢了,为即将分离的结果寻找一点儿渺小的希翼,可又能多说什么?本行,本职,唯一不同的是常驻外地,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家里一定照顾不到,一个月回来几次倒也不难。这种时候,找到这份还算合适的工作,运气不能算坏。

    三言两语达成共识,却都知道今后意味着什么。

    苏明咬咬牙,补充本就不足的底气:“无论如何,我要养你。”

    “夫妻间,互相扶持,何必说这些见外话。”何浅起身取来红酒,晃了晃,记不起何时买的了,仿佛搁了很长时间,不知会不会变质,倒点儿尝尝,甜、酸、涩,味道正常,为苏明倒上半杯:“祝贺你,新的开始。”

    碰杯,叮的一声,清脆。

    突然之间有种感觉,婚姻也像这酒,虽不曾变味变质,到底搁置很久了。还是婚姻本身就是这味道?甜、酸、涩。

    第十一章

    默默收拾行李。

    记忆中很少为自己收拾行李,读书时,每到放假,看着室友唧唧喳喳收拾东西,拖着沉重行李箱回家,唯独自己不知道去哪儿。家里自然很挤,自从大了,不和弟弟挤一张床,总不能打地铺,那家伙快高考,家里多出一人也耽误复习。去哪里?寻找暑期工的时间被期末考试占据,放假后的几天格外苍白,单单被空出来,然后满大街寻找应聘信息,通常不是快餐店就是食品促销,这类地方没有员工宿舍,所以仍旧住校,还是不用收拾行李。

    “想什么呢?”

    “第一年住校,整理过一次行李,还是妈妈帮我捆的铺盖和四季衣服。”何浅回味地:“现在想来,我家虽不宽裕,爸妈从小却不曾委屈我,妈妈还一路跟我到学校,帮我铺好被子才走。校门口眼泪总也止不住,说没好好照顾我。”

    苏明过来,看着她停在半途中的手,不知好好的为何说起这些,眼前情景让她有被抛弃的感觉么?只好安慰:“应该没大学四年那么漫长,放心,有机会我会争取回本市驻点。”

    “如果外地更有利于发展……”何浅苦笑,盖上箱子:“算了,不口是心非。”

    苏明笑笑,临走在家中巡视一圈,还有什么漏网之处没照看到?想起电暖炉坏了好久,雨雪天烘个鞋子还是不错的,遂爬高取下,抹去灰尘,手拿螺丝刀拆卸。何浅蹲下,脑袋伸过去问你瞎捣鼓什么,打电话报修不就ok了还没出口,脸上一痛,冬天肉体比较麻木,隐隐钝痛之后刚想责怪苏明为什么不小心点,锣刀还好没戳到眼睛,就见苏明大惊小怪地跳起来,要把她往医院扶。

    路过过道的镜子,下一跳,颧骨处当真戳出个小血洞来,血流得不快,但殷红刺目。

    倒霉人喝口凉水都塞牙。

    伤口不深,包扎得里三层外三层,看起来甚是吓人。第二天送完苏明去公司,同事以为她被打劫,加上伤在脸上,纷纷如苏明般痛心疾首。何浅不好说被老公弄的,含含糊糊地说是雪天滑倒,暗想总比走路撞墙上这种理由好点儿。走廊上遇到霍成,点头招呼,对方居然没有认出,愣了一下好歹辨认出来,一脸关切,困惑地说怎么几天不见你就变成这样了?

    雪天路滑,谎言重复千遍成为真理。

    快下班时,总务部贴出通知,由于公司地处偏远,雨雪恶劣天气,员工可晚打卡一小时,不记迟到。家近同事,可自行联系拼车。

    造福群众,功德无量。何浅只得对着霍成办公室方向默念感谢,感谢你衷心谢谢你,我一挂彩,你就出通知,当这帮人傻的是吧?这下我被你包养的谣言,第无数次地坐实了……

    下班时,遇到更吐血的事儿。

    “何主任。”霍成按下车窗,叫住快步走过的她:“雪天路滑,送你一程吧。”

    “没记错的话,霍总的家和我在相反方向,麻烦您专程送我多不好意思,车站就在附近,谢谢,再见。”

    “巧得很,最近我搬家,咱们住在同一条路上,同事间应该互相帮助,你看通知也写了,其他人都已找到人拼车,你就别不好意思。”然后带着明显的坏笑,压低声音:“上来吧,大门口人进人出,这样纠缠多不好看。”

    无奈这样纠缠下去真的有引起围观的趋势,何浅暗自咬牙,坐进车里。

    下班高峰,霍成专心开车,戏谑的气氛渐渐淡下去。何浅搓着冻红的手指,车里暖气充足,双手一会儿就恢复活动能力,端视掌心,突然想起:“忘了恭喜你,订婚我也没送礼物,就算送了也是拿不出手。”

    霍成随便客套一句,沉默,完全没有刚才谈笑风生的劲头。何浅只在后视镜里看见他的眉狠狠皱了一下,很快分开。

    “哪家闺秀?”

    “卓南。”

    何浅怔住,不过时过境迁,很少有东西足以令她怔忡很久,淡淡一笑:“祝福你们,有缘人无论如何都会终成眷属。”

    真是讽刺,居然是自己主动问及,所以带来的一系列不快感受,纯属活该。

    三年,她已为□,他将为人夫。仅仅三年。

    卓南……也算熬出头了吧?真是执着,何浅怅然地想,唤作她,早就知难而退,那样注定没有回报的爱。谁说付出没有收获,上帝自有安排,只不过付出即有回报这样理所应当的事总是落在别人头上而已。

    “最近工作吃力吗?”他闲闲地问。

    “谈不上吃力,费神而已。从前做小文员下班回家什么事儿也不用想,现在回家了,照旧琢磨工作那点儿破事。”她闲闲地答。

    习惯就好,人人都明白的道理,霍成自觉没必要多说:“以后下班我送你,别客气,也别多想,只是不想看到你脸上多添一处伤。”

    何浅骇笑:“只怕多添很多处。未来霍夫人知道了,还不敲我满头大包?”

    “她要是这样,就不是卓南了。”霍成笑道:“我们伟大的卓南,求之不得时,从来只会完善自己,不会记恨他人。”

    别人当不起,卓南偏偏当之无愧,这样说的确没有半点虚假成分,何浅不得不承认做人真有高下之分,人家咋就事事让人心服口服呢?

    想想自己和霍成,如果没有那些阻碍,顺利走到今日,一定能够幸福吗?他的爱太过自我,而自己不善表达,两个不善于开解负面情绪的人,勉强在一起只会憋出内伤,结果还是一样不欢而散。霍成强势而卓南包容,自己偏执而苏明温和,月老的杰作,不能说不合理。

    “交房没多久,刚装修完,有空来坐。”霍成指一下窗外的崭新小区。

    一闪而过,何浅只须看一眼就知道这楼盘早在一期竣工就已涨至天价,苏明曾用一种穷光蛋大发富豪梦的语气夸过其绝佳房型和配套设施,严格意义上说,他们别说卫生间,连人家卫生间里放马桶的面积都买不起。

    “原来你真住附近。”

    “可不是,看见你疑窦丛生的眼神和无时无刻不防备的姿态,我可冤了。”霍成回头,还真是一脸无辜。

    第十二章

    自作多情的最佳演绎版本。

    经过这样的尴尬,居然产生抗体,今后坐霍成的顺风车,再没最初的不适,脸皮这玩意果然能屈能伸,从不给自己添堵。

    就这样吧,何浅低声对自己说,现状安好,和苏明都已有了还算体面的工作,虽然不如意,可生活哪里去找完完全全的心满意足,这样过下去,已经离幸福很近,别再不甘失落以及怨恨,运气好时,触到幸福的边缘,彼此感恩,维持不过分的希翼,偶尔自得一下,继续为未来奔波劳苦。

    不知将来会否柳暗花明,但不打拼,一定见不到又一村,就像土壤里没有种子无论如何结不出果实一样朴实的道理。

    说给苏明听,他也很是赞同,表扬她真是越来越有深度了。

    挂掉电话,何浅一个人坐在昏暗灯光下苦笑。

    很努力,很坚强,当然,也很孤单。

    每个人结婚的理由都有不同,至少自己是为摆脱孤独的生活,得到这样根深蒂固的寂寞,却是始料未及。并不是谁做错,谁都没有错,尽力向着理想方向迈步前行,走不下去,半途停下或者掉头而去,不代表最初的诚意不够分量,只是路不好走,崎岖坎坷,不可抗力。

    谁能保证一路顺风?风险意识很重要。

    要不,买套房?那么多房奴,看起来统统动力十足,一直以来缺乏事业心,是否跟没有还贷压力有关?苏明不在家,正好把精力用在事业上,事业这玩意儿投资回报率可比感情高,婆婆也曾批评他们二人好吃懒做不思进取来着,两个都批,倒没偏心。前段时间不是也答应借钱付首期吗?转念一想,妈呀,真自虐,还有人给自个儿找压力的?首期算啥,勒几年裤腰带就出来了,后头的月供才是要人命的东东。

    终究没有当房奴的勇气,苦苦挣扎中,最后一次熄灭买房的心火。

    想不佩服房奴们都难,首先,勇于耗尽一生的时间换一套住房,已属魄力惊人,其次日以继夜,生生不息地保持这股勇气,让人感叹坚持到底的伟大意义,然后是生命中横生的枝节,因为供房,你得剪去这些枝枝蔓蔓,把自个儿变成一根独苗,最后……没有最后,谁也看不到尽头,只有翻过这座山才能看见另一座山峰。

    最好的选择就是不去爬那座山,或者坐在山脚下,抬头看一看云雾,忍住立于顶峰的欲望。

    其实不作买房的决定,还是防着婆婆一手。一旦同意买房,向来不肯吃半点亏的婆婆说不定会把旧房卖了,加上原先答应支援儿子的钱买套大的——一石二鸟,即换新房又和儿子在一起。

    何浅相信自己都想的出来的办法,婆婆百分之百所见略同,当然,苏明的工作万事皆顺,也十分令人意想不到,一开始,都认为那不是个好去处,仍然投奔是因为无处可去,没想到意外收获,竟然是个适合长期发展下去的岗位。苏明这种不紧不慢面面俱到的性格,刚好应付纷繁复杂的行政办公和不多的业务往来,两不耽误,被他戏称为半瓶子醋的最佳归宿。如果不是妻子在另一个熟悉的城市,听他语气,甚至想在那里生根发芽。买房的事婆婆暂时无人商量,八成一个巴掌拍不响,偃旗息鼓。

    似乎没有缺憾了,经历一场起落,回到原点。

    相比之下,何浅这边比较头痛。

    投标又开始了。

    不同的是,从前的小职员身份只须冷眼看上司和其他部门主管踢球,踢来踢去踢好踢坏是他们的事儿,无论怎样波及不到自身,如今摇身一变成为主管,才发现踢球真是一件极具技术含量和艺术性的活动,几个回合下来,败像已露,暗想这八百年前就分工不明确的标书,到头来只怕还得落到自己头上,加班加点废寝忘食地做完了事。

    心理暗示往往取决于事件的成败,底气不足,还指望别人手下留情?领导大人一通指派,到底心不甘情不愿地接下来。

    相熟同事看不过眼,私下间问:“何主任,你就这么接了?今天一接,以后还打算脱手?”

    有什么办法,实在不想和他们扯皮了,累一点儿就累一点儿,没完没了地纠缠一个问题,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何浅强笑:“图个清静。”

    旁人也不好说什么,只觉得这新官上任,哪是三把火,压根是水作的骨肉。从前只觉这位美女待人不够热忱,时间长了,发现不外乎是纸老虎,冷淡是壳,里头逆来顺受的柔软肉身不堪一击,因其低调,倒也激不起旁人欺压的兴致。

    你太受了!梅姗姗qq上听她叙述完整个经过,忍无可忍地怒斥,极品弱受啊你,国家怎么不把你保护起来,和大熊猫并列珍稀动物?然后发一个表情,一个头大身胖的小人,上方有字不断闪现,受的外貌受的心里受的体质……

    呃,太刺激人了,我有那么受吗?何浅看向自己隐约投在地上的影子,必要的时候,我也会还击啊,比如说从不为他人考虑的自说自话的婆婆,上次坚决反对要孩子,她老人家愣是几个星期一声不吭,大有沉默中灭亡之势,最后苏明失业,才算勉强宽恕了两尊自身难保的泥菩萨。没有硝烟的战争,使苏明变成最终受害者,每次提及母亲,先得偷偷观察妻子的神色,酝酿够情绪了再开口,谨小慎微到可怜的地步,受益者看着,未必好受,扯远了……针锋相对不是解决问题最好办法,有没有见过大街上吵架的人?赔了脸面不说,还搭上过量肾上腺素,有害健康。

    至于什么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式……目前尚未发现。

    总是会痛吧,无论挨打还是还击,有时候想,不如被打死算了,或者躲,狼狈一点,躲到与人无尤的地方,只要不痛。

    吃亏不可怕,最悲哀的是吃了暗亏,打落牙齿和血吞,消化不了引起胃穿孔。还是心灵不够强大吧,可是强大的心灵,与生俱来,后天的努力只是亡羊补牢,既然明白这一点,就要认命。何浅决定不再挣扎,接受这弱受的一生。

    加班加班加班,没完没了的赶工,让人怀疑人生除了黑暗到底有没有光明。哭笑不得的是霍成,在自己表示这几周加班不用拼车后,居然大加赞赏:“圣母玛利亚,连你都想上进了,还有什么是无法实现的呢?年底我一定要超额完成销售指标。”

    那厮走后不久,财务小谁悄悄告诉她,晚上打车记得留发票,上她那儿报。

    感谢领导无微不至的关怀,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家属致谢。

    忙到焦头烂额,焦了的人早已忘记计算日子,大概仿佛有两个星期了吧,双休日加班,工作日除了日常工作,还是加班,回家后一栋楼往往没几个窗户亮灯,马马虎虎弄点儿东西糊口,接着冲向浴室,再从浴室冲出来,倒在床上,又是一天飞速过去。这天晚上边洗澡,边盘算还有几天完工,脚底一滑,整个人失去重心,天旋地转,眼睁睁看着雪白瓷砖上多出一块鲜红血迹,莲蓬里的水依旧喷洒下来,顺着胸前流下的水是淡淡的红。

    头倒是不痛,只是钝着,被什么压住一般,努力几次,始终没法站起来,再次眼睁睁看着脚下冒着热气的水颜色逐渐变深,源源不断从身上流淌,汇聚交融。

    据说危难时刻,脑中会立刻浮现辣文的人的身影,并且本能地向其求助,可此时此刻大脑一片空白,唯一想的,只是站起来。

    站起来,关水,裹上浴巾,披件大衣,临走没忘带上手机和钥匙,医院离小区几步之遥,下楼时伤口开始作痛,不过足以支撑到医院,到了地方清洗伤口包扎拍片,忙到没空感受恐惧,最后才发现百密一疏:啥都带了,就是没带钱。

    打电话求助梅姗姗,那边声音显然是被梦中吵醒,不过听闻状况,二话没说,立马赶到。

    “我的小姐,你就这样走过来?为什么不叫救护车?”指指何浅米白色大衣上干结的血迹,一脸不可置信。

    “救护车很贵的好不好。”低头看大衣,惊讶度远远超过头破血流:“天哪,干洗也很贵的,不该披这件羊毛的来。”

    无语中看她除了一件大衣,身上只剩一层草草裹上的浴巾,坐在急诊室走廊的长椅上,光溜的小腿直露出一半,鞋也是普通的家居鞋,再次咋舌:“零下啊大哥,你是怎么坚持到这里的,忆苦思甜感受红军爬雪山过草地呐?”

    哪想这么多,何浅哭笑不得,顶着流血的脑袋,再穿上雪地靴揣个热水袋是吧?

    梅姗姗再次无语,连说几个佩服,这份镇定自己几辈子也修炼不出,转念一想,不镇定,又有谁在最需要的时候现身?坚强也是一种无可奈何的美德:“雪没化完,冰那么滑,今晚四级风吧,到底是吃苦耐劳还是逼不得已唉。”

    “不自己来,难道找苏明的妈妈?”目露嘲笑。

    “呃,也是。”

    两个女人会心一笑。

    这点儿衣服无论如何不能穿回家,何浅把钥匙交给梅姗姗,告诉她羽绒服放哪儿,后者转身走出几步,听到何浅叫她名字。

    “谢谢你,姗姗。”

    “谢什么,谁让你是小可怜呢。”玩笑开完没有回头,身披同样不保暖的针织外套,一路走出去。

    朋友有时,比男人可靠。

    第十三章

    不知道今年是否流年不利,短期内连伤两次,次次见红,何浅从医院回来,半靠在自家床头琢磨是不是该请个镇宅辟邪的物件来,风水这玩意儿梅姗姗信得很,已经向她大力推荐过几次了。

    手机响,霍成打来。

    “嗯,嗯,是,出了点儿意外,不严重,休息几天就好……去过医院,皮外伤,真的不要紧。”应付完上司,还得应付他,明显没有淡漠的上司好搪塞,这家伙语气比当事人还要凝重,仿佛何浅不是跌破额头,而是重度脑震荡。

    挂了电话,索性关机,这种谁也找不到自己的感觉极具诱惑,仗着有伤,且与世隔绝几天。

    苏明有事自然会打家里座机,再说已告诉他自己无碍,虽然对方坚持赶回来。随便吧,谁会拒绝送上门的关爱呢?

    闭目养神。

    偏偏不得一刻安宁,门铃又响。

    从温暖被窝挣扎出来,冒寒去客厅开门,猫眼里看来者何人时头又大了一圈,这种时候凑什么热闹唉,开门时一脸苦恼已变成笑脸相迎:“妈你怎么来啦,外边下雪呢,快进来。”

    苏母两手挎满东西,个子小,塑料袋几乎垂到地上,一面弹落羽绒服上薄薄一层细雪,喘着气道:“听苏明说你摔了一跤,严不严重?一个人在家怎么行?雪天去菜场不方便,顺便替你买一推回来,放在家里慢慢吃。”

    她老年人雪天出门本身已不安全,车不好打,想必是步行过来,大包小包连拎带挎弄这么多东西来更为不易,走得厚厚的两颊红红的,何浅心中顿时一热,客套话里占了大半真心。

    自然是苏明求婆婆来的,否则凭她老人家平素那份保重,怎会冒风冒雪为一向看不惯的儿媳妇打点生活?从苏明那儿也该知道她的伤实在算不上严重。不过依然感谢,至少,婆婆做了那个抛出橄榄枝的人。

    房子和孩子的事儿,她是不再坚持了吧。

    将空空的冰箱塞满,苏母终于坐在床边,握着媳妇的手,上下打量:“嗯,是瘦了,苏明回来该心疼了。”

    “让他别回来,他也不听,四小时车程呢,擦破点儿皮而已,医生都说没事。”

    “话说回来,这样两头跑也不是办法。家里总得有个男人,男人身边也总要有个照顾生活的女人,谁也离不了谁。”苏母叹了口气,慢悠悠地加重语气:“想想将来,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啊。”

    也有道理。

    苏明越是工作顺利,越显得将来无比渺茫,何浅甚至不敢去想将要到来的每一天,一个人面对自己和致命的孤独,长到没有尽头,闭上眼睛,就是那份孤独在脑海里张牙舞爪,不需要想象。

    停了停,苏母又道:“苏明有没有跟你说?他们公司正好有一个职位空缺,很适合你。”

    何浅意外,没有啊,他们打了有十几分钟电话,苏明只字未提。

    “一起过去也好啊,反正这房子是租的,租金付的全年?给点儿违约金也没什么。两个人在一起有个照应啊,也省得来回跑不是?一年两年还好,苏明眼看在那里站稳脚跟,今后的日子长着呢。我说这些全是为了你们好,你们走了我心里也难受不是?你可别抵触,说到底我没有一点为了自己,劝你们,你们还都不爱听……”见何浅脸色越来越不好,苏母于是打住。

    “没有不爱听,妈,你突然告诉我这些……”

    我是着急啊,苏母用力握了握媳妇的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空位不会永远等着你的,说不定等你想好已经错过这村没这店了呢?

    何浅只好尽力维持一个看得过去的微笑,妈,你说的我知道,那边是什么性质的职位,待遇如何,各方面因素我还不了解,回头问问苏明,再做决定吧。

    苏母对这些也不甚了解,只是听儿子说有这样一个结束两地分居的机会,唯恐动作太慢丢掉,遂匆匆赶到媳妇这儿来,让她早做考虑早点过去。这次苏明失业,又重新去外地工作,在一边干着急帮不上忙的她总算明白儿子身边不能缺少的其实不是无微不至的母亲,而是一个陪伴生活的女人,想到没有这个女人在身边,苏母内心一阵疼痛——她老了,不怕孤独与寒冷,但是儿子绝不能寂寞地活着。

    “问过之后如果合适就好好考虑考虑,真是个机会的话,千万不要错过。”苏母这辈子也没这么低声下气地求过小辈,可心想为了儿子,又算得了什么:“想当年,他爸从外省调来本市工作,我在家里哭过多少回,后来咬咬牙,放弃老家的工作带着孩子跟过来,刚来的时候厂里不招人,他爸好说歹说,人家才答应给个临时工的职位,直到退休,我都不算正式职工,退休金也没人家拿的多。老家的单位福利好不说,每年假期也多,走的时候,我已经是生产小组副组长了。女人有时候,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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