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鱼 - 醉鱼第19部分阅读
之后,何母又旧事重提,问她什么时候有空,回家相亲。几句下来,又持在了僵局,何母见何苾态度强硬,有些竭斯底里的叫道:“你知不知道你快三十了?还不结婚想留着做老姑娘吗?人人都在问我女儿结婚没,我只能跟人家说结了,小女儿结了。我都不好意思说大女儿还吊着,嫁不出去。你也给妈妈省点心,嫁一个好不好?人都是要结婚的,难道你不结?等到三十岁,就很难听了!……”
何苾脸都快绿了,憋着一肚子火,压着嗓子说:“妈,不早了,就这样吧。”
何母这个时候突然想起来什么,又加问道:“你那个干爹不是有个大公司吗?要不你到他们公司里找找看,总有一个合适的嘛……”
“什么干爹?”何苾火气上来,“你认的,你自己去叫吧。我可没认过什么干爹。”
何母被她噎得半死,也火了起来:“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人家抬举你,你还得意忘形了?怎么年纪一把了还这么不懂得人情世故呢?”
“我是不懂得人情世故。”何苾尽力缓着声说,“可是你知道为什么人家一个大集团老板要收我做干女儿吗?那是因为人家调查到我和卓家有关系,表哥从欧洲回来了,他们想跟表哥合作做生意。你明白没有?”
电话两头都没了声音,到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先掐的线,这个中秋,何苾与何母又一次不欢而散。
何苾执着手机站在花廊一角,完全没有察觉到卓瑞正在她身后,转过身的时候切实吓了一跳:“哥,你怎么在这里?”
“妈咪到处找你呢。”卓瑞。“走吧,回天台坐。”
两人并走着上天台,卓瑞一路走一路想,终于开口说:“你不应该这样跟表舅妈说话。她其实很疼你的。”
何苾心中升腾起一阵愧疚,说:“我知道……可是,我们之间的沟通,永远欠缺一个和谐的方式。”声音越来越细。
卓瑞知她本不是暴躁之人,也不再说什么了,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搂着她往上走,说:“慢慢来。”
何苾无力的嗯了一声,说了句:“哥,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我不及你。”
卓瑞说:“你只是把所有东西都放在心里。我明白。”
回到天台继续赏月,卓何邀弟年老体乏提早去休息了,最后只剩下卓灵、何苾和卓瑞。卓瑞知道这母女二人应该还有许多体己话要说,于是借口自己要处理公务,主动离开了天台。
夜那么深,天幕很低很低,满天的星星拼命的闪烁,仿佛都是触手可及。
卓灵拉着何苾坐在天台聊了许久,聊的多是何苾这些年的经历。
何苾是以叙述性的口吻作答的,可是在卓灵听来,她在何家这些年却是过得十分艰辛,忍不住说:“苾儿,这些年让你吃这么多苦,是我的错。我当时不应该让嫂子把你抱走。这样吧,我回s城一趟,跟嫂子说一说,让你来南洋,你都这么大了,她为你将来着想,应该不会再反对了。”
何苾摇头说:“不。这不一样。您不明白。我在何家也没有吃什么苦。妈妈很疼我,小时候不管家里有钱没钱,她都想方设法做点我喜欢吃的东西给我吃,别人家孩子有的书包文具,我一样也没缺,虽然何家没办法给我买名牌,没办法给我很多零花钱,但是妈妈为我做的,已经是她能力所及,初中毕业的时候爸爸说女孩子家上个中专就可以了,早点出来工作照顾弟妹,但妈妈说我念书好,不管多少人反对,还是坚持让我上高中、念大学,就冲这一点,我就要感激她一辈子。”
卓灵把何苾搂在怀中,说:“我也要感激她。她是个伟大的母亲。”
……
何苾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又是怎么回到房间的,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日上三竿,她睡在一张古铜线点焊的公主床上,房中的装饰都是粉红色系的,童话一般,让她如醉如梦,连带着前一天的经历,也像刚做过的一场梦。她找了一圈,穿上床边摆放整齐的崭新礼服裙子,奔出房间,站在走廊边,看到楼下的大厅,卓灵和卓瑞端然坐着。
听到楼上的动静,卓灵抬起头,笑眼弯弯,朝何苾招了招手:“醒了?下来吧?”
何苾绕过走廊,提着裙子下了楼梯,到大厅里,坐到卓瑞旁边。
卓瑞低头询问:“最近一直到处跑。累了吧?要不你在南洋多留段时间好不好?我先回去处理公事。”
何苾一听这话,霍地站了起来:“不行,我要跟你一起回去。我还要上班呢。”
卓瑞难得笑出了声,对卓灵说:“妈,你女儿是个工作狂。”
卓灵对何苾急着回去的态度自然不太高兴,但她向来宠溺她,只要是她的意愿,她都不想阻拦,还是放手让眼前一双儿女早早离去了。
何苾知道卓瑞忙,见他在飞机上还要处理紧急公务,自己坐一旁去上网玩,卓瑞一边忙,一边头也不抬的说:“下机之后陪我去个地方吧?”
何苾正在同在线的朋友天南地北的聊天打发时间,随口问:“什么事?”
“去意大利买的艺术品,要送一位长辈的。陪我一起送过去。”
先前就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反正也是顺路,哦了一声也就答应了。
不知道聊了多久,ory的头像显示了在线状态,仿佛就冲着何苾来的,上线通知才提示完,对话框就追了过来。
ory:你现在在哪?
红尘多可笑:飞机上。
ory:要去哪?
红尘多可笑:回h市。
ory:去哪了?
红尘多可笑:和家人过中秋。
ory:到h市是住夏花吗?
红尘多可笑:是啊。你怎么知道?
ory:昨天去成功酒店找不到你,就问了问。
红尘多可笑:你昨天去找我了?什么事?
ory:很久没见了,想邀请你到我家吃顿便饭。
红尘多可笑:这么客气。什么时间?
ory:今晚可以吗?
红尘多可笑:今天恐怕不行。我答应我哥下午一起去拜访一位长辈。晚上可能有安排,恐怕没办法了。
ory:这样啊……你哥哥来h市了?
红尘多可笑:是啊。呃,你好像早就知道我有个哥哥?
ory: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红尘多可笑:哦。我忘了。
ory:呵呵……那明天有空吗?
红尘多可笑:明天?下班后就有空了。
ory:那到时候我去接你,不要放我鸽子。
红尘多可笑:董师兄开口,我哪敢拒绝。
ory:别再叫我什么董师兄了。我不是。
红尘多可笑:啊?那你是谁?
ory:明天你就知道了。
红尘多可笑:你不说我明天一定让你找不到人。
ory:威胁我?我一直不说,看你睡得着不。照现在的情形看,明天,你想见我,多过我想见你。
红尘多可笑:你觉得我是那种为这点小事就睡不着的人吗?
ory:是。
何苾突然觉得有点躁热,毫无预兆的手一拍,啪的一声关了电脑。
卓瑞闻声扭头,茫然问:“又有谁惹你生气了?”
“生气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何苾的声音分明就是在生气,“我干吗要生气。”
卓瑞摇了摇头:“看来也是个强人,能把你逼急到这份上,都口不择言了。”
第十六章/上
男男女女的事情对何苾而言一直是个费解的难题,索性也就不去想了。
过完中秋回h市的路上,何苾开始思考自己的将来。她当陆离的助理已有段时日,但是这份工作从一开始就不是长期性质的,陆离一定会离开中国回西班牙去,而且照目前的工作进程来看,归期将近。何苾必须重新思考自己的将来。在机上的时候,她就在想,也许,她应该找陆离好好商量一下她的去留问题。
不过,一下飞机,她没机会去见陆离,便被卓瑞带去参加既定的拜访行程了。出发的时候,何苾开始有点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长辈,能出动卓瑞亲临送礼。于是,她开口问了卓瑞。
“一位艺术家。”卓瑞说着,拿出本装祯精美的门票册子给她。
原来,是安逸心的个人作品展。
何苾有些惊讶:“你认识安逸心?”
卓瑞点点头:“在欧洲念商科的时候,她教过我。”
“商科?”何苾更惊讶了,“我知道她是年纪很大了才开始进入雕艺行业,我以为她原来的职业应该和艺术有点关系的,想不到她从前教商科。”
卓瑞答道:“她是商科出身,雕艺刚开始只是她的一个业余爱好,真正的弃商从艺是最近几年的事,她很有天赋,也算发展迅速。”
了解完卓瑞说的这些,知道是安逸心安大师的作品展,何苾到了展览馆前,看到车水马龙、名人如织,也就不以为奇了。
安逸心的作品被定位为后现代主义,就是那种给人感觉完全在空中漂的。何苾在这方面并没有什么天赋,跟着卓瑞在展览馆里转了一大圈,看了几十个作品,一个也没有看懂,压根不知道安逸心所要表达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人家怎么说也是国际级的大师,展览作品不乏获奖作品,又有那么多享誉国际的艺术大家为她背书,谁还会质疑她的作品内涵。
大概逛了十分钟,甄妮上前说了句:“安大师来了。”
卓瑞转过身去和他的老师安逸心打招呼,何苾也转了过去,视线所及,顿时两眼发僵。——原来她见过安逸心。不久前,她在离逸心福利院不远处的街角,目睹的那场伪车祸,黑色帕萨特前晕倒的中年女人,就是眼前这位安逸心大师。怪不得,气质出众。
此时的安逸心脱离了日前的病态,神色不错,化着透明的淡妆,清爽怡人。
安逸心看到何苾也是一愣,抓起她的手,亲切的说:“是你啊,我们真有缘分,又见面了。”
卓瑞眼中也尽是疑问:“怎么,你们认识?”
何苾抬头看着卓瑞答道:“不算认识。上次……”还要接着说,却被安逸心抢了话去:“上次在路上遇到过。卓瑞,这位小姐是你什么人,你还不赶紧给我介绍一下。”
卓瑞答道:“她是我表妹,何苾。”卓瑞与何苾现在似乎已经达成了默契,对外就以表兄妹关系做介绍。
“表妹?”安逸心声音中有点怀疑的语气,“我记得,你母亲是独生女吧?”
卓瑞点了下头,解释说:“我妈算是何苾的表姑姑。”
“原来是这样。”安逸心理顺了关系,拉着何苾到她身旁,“今天这些展览的作品,你喜欢哪件跟我说,我送你。”
何苾嘴角抽了抽,笑得有点僵,硬着头皮说:“那个,其实,我看不懂……”
“这样啊……”安逸心听了反而开心的笑了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凑到她耳边悄悄说,“看不懂是正常的。来这里的人十个有七八个看不懂,都在不懂装懂呢。你比他们诚实、可爱多了。不信你回去偷偷问问卓瑞,我估计他也没看懂。”
何苾没想到鼎鼎大名的安大师竟然这样跟她谈论自己的作品和观众,呵呵直笑。这时,有个高高的身影镇到她和安逸心面前,弯腰问:“两位谈得这么投机,高兴什么呢?也说来让我一起高兴高兴?”
何苾瞪眼一看,竟然是,莫让。
安逸心含笑拍了莫让一下,说:“你这孩子,净吓人。来,给你介绍一下,卓瑞的表妹……”
“何苾嘛,我们很熟了。”莫让抢着说,一双桃花眼笑起来格外迷人。
何苾眼前摆着安逸心和莫让两张优雅的脸蛋,突然发现两人的神态有几分相像,忍不住开口:“你们……?”
安逸心笑容满满:“莫让是我儿子,他没跟你说吗?”
“莫让不是莫……”何苾想说莫家三姨太,但当着安逸心的面,一下子,卡住了。
“你想说莫家三姨太是吗?”安逸心的笑容从头到尾都没变过,“你想叫的话,也可以叫我莫太太。”安逸心说得轻松,但其实,莫太这个名号对她来说,纠缠了太多东西。她刚开始入雕艺这行的时候,就有许多人给她捧场,但那时侯的人多是冲莫太太这名号来的,一直到近几年,她得到了行内几位大家的肯定和推荐,人们才慢慢改口叫她“安老师”、“安大师”。
莫让似乎很高兴看到何苾,对安逸心说:“我原来说要请来一起吃晚饭的,就是何苾。谁知道她说另外有约,放了我鸽子,还好,她原来是跟你有约。这下好了……”
何苾听莫让这么一说,前情现景对应起来,失口叫道:“原来是你!”
莫让耸了下肩,朝她得意的笑:“看不用等明晚了,今天就揭晓谜底了。”
何苾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的?”
莫让笑嘻嘻地说:“上次在游艇,你登录了,忘记退出,我顺手帮你退,不小心,就记下了。”
何苾声音尽是讽刺:“我明白,就您这过目不忘的本事,要是小心了,就不止是记个电子账号这么简单了。”
“真了解我。”莫让说。
卓瑞不动声色的将何苾拉到他身旁,对安逸心说:“安老师还是先招呼其他客人吧。我跟何苾刚下飞机,先到隔壁休息一下,晚点大家一起用餐,再聊。”等到安逸心一点头,他立即拉上何苾往外走。
莫让对着卓、何二人匆匆离去的背影,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安逸心瞥了莫让一眼,不动声色的说:“何苾这姑娘,心肠不错,值得深交。不过,人家如果生活好好的,你就不要乱来。”
莫让收拢了笑容,直直看着安逸心说:“好人通常没什么好报。你不就是样板?”
安逸心口气似有些无奈:“看来我还真是失败,怎么教出你这个孩子来。”
莫让说:“我可不是你教出来的,我是老爷子教出来的,你有意见的话,找他说去。”
“我只是希望你谦逊一些,别老爱跟人争……”安逸心说,“算了算了。”
莫让语气似有点恼:“你老是让,结果是什么下场?老爷子快忘了他还有个三太太了吧?”
安逸心说:“焱飚经历过的事,你这个时代的孩子哪里会懂。”
莫让自是不懂,以莫焱飚的年纪完全可以当他爷爷,却是他亲爹;安逸心当年既没有走投无路,也没有家族拖累,却甘心进莫家当个三房姨太太;他已经不是十八二十的少年,但对莫家的种种,他终究还是弄不懂。莫焱飚有四房太太,大房是不下堂的糟糠,二房是为利益而结合的世家女,三房的安逸心当年曾是他公司最年轻的董秘,四房是个年纪与莫让相仿的粤剧小明星,家花已经够多,外头还有野花无数,莫焱飚管着莫京酒店集团,决定着全娱集团的事务,每天要听无数的项目投资报告,偶尔还要插手亚洲各大社团的地下秩序,居然还有时间管理一妻三妾十几个子女外带一堆情人和私生子女,对莫让而言,老头子的精力好得让正常人咋舌,居然活过八十大关还能保持着一副硬朗的身板,俨然一个封建秩序统治者。安逸心是莫家诸位太太中才情最高,性情最不显山露水的一个,从莫让很小的时候她就一直教育他,凡事要忍让,退一步海阔天空。但恰得其反,莫让很小就学会争夺,而且一定要赢为止,赢到手再弃如破屐。莫让很小就知道,要在莫家生存下去,决不可像母亲期待的那样,遇事就让,他一直以强悍的方式、游戏的态度游走于莫家诸兄弟之间,小时候与同龄段的兄弟抢玩具,抢莫焱飚的奖励,大了抢女人,抢投资项目,当然,抢得最多最激烈的是赌王的位子——对莫家众兄弟来说,莫焱飚早就到了金盆洗手的时候,他把赌王之位传给谁,让谁坐镇莫京酒店,也就意味着谁将来会是莫家的大家长。于是,三十年来,莫家兄弟们的种种争夺,都围绕着赌王之位展开。偏偏莫焱飚并不是省油的灯,他宣布了一条,莫家的儿子,谁的赌术赢了他,赢一次可以许一个愿望。言下之意便是,谁青出于蓝,谁便是未来的家长。如此一来,倒让年轻的莫让拔了头筹。可莫让赚足风头,却扔了句“我不想被人叫莫九,难听死了。以后叫所有人都管我叫莫少,就够了。”然后便拍拍屁股一个人跑了,辗转几地,来到h市逍遥。留下莫家众兄弟和莫焱飚互相猜忌。
莫让想到莫家的种种,面无表情的说:“我当然不懂,都什么时代了,还有人能三妻四妾冠冕堂皇地坐享齐人之福,我最搞不懂的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委屈自己。”
安逸心顿时有点噎住,什么也没再说,双眸依旧亮丽,乍看并没有模糊的迹象,但细细观察,却似乎蒙上了一层透明的东西,似失望,似绝望,又似无谓。
莫让看在眼中,态度不免软化下来,叹了口气,低了声说:“妈,我说重了。我不说了,别生我的气,我,我只是心疼你。你不要老想着别人,想想你自己,你自己过开心点就好了。”
“好了,我知道。”安逸心说完,拍了拍莫让的肩,扔下他,转身去招呼客人。
《国艺报》的毒舌卜凡到了,说来给安逸心做专访,安逸心看到卜凡那意犹未尽的标志性笑容,头便开始作疼,按了按太阳|岤,笑着作战去了。
莫让看着安逸心优雅地转过身,看她在客人面前继续谈笑自若的样子,心中一股复杂的心情油然而升,低低的自言自语:“我干吗要让?”说完甩头走开。
第十六章/中
卓瑞揽着何苾往展览馆隔壁的休闲会馆走,边走边问:“你跟莫让很熟?”
何苾说:“谈不上很熟。刚好认识罢了。”
卓瑞脸上风云不动,齿缝里却挤出来一句话:“离他远一点。”
“为什么?”何苾才发问,就被人钳住了胳膊,她蓦地站住,扭头一看,原来是莫让追上来了。
莫让嘻皮笑脸地说:“何苾,这么久不见,你都不想我吗?我知道了。你在生气对不起?我最近忙着帮我母亲筹办展会,没去找你,是我不对,别生气了好不好?”
旁边的卓瑞皱着眉等莫让说完话,把他的手从何苾胳膊上拨开,说:“nce,你喜欢玩找别人玩去,别打扰她。”
“何苾,你不会也觉得我在打扰你吧?”莫让一脸受伤的表情,直勾勾看着何苾。
何苾眼神一闪,游移开,故作轻松地说:“怎么会。莫少爱开玩笑嘛,大家都知道。”
莫让语气诚挚的说了句:“我不跟你开玩笑的。你没发现吗?”
何苾顿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悄悄看了眼卓瑞。卓瑞索然说了句:“别理他。”继续揽着何苾往前走。
莫让也不看卓瑞了,只跟着他们的脚步,在何苾身旁说:“听我一句,离这个瘟神远一点。”
何苾噗嗤一笑,突然站住,退后了一步。卓瑞莫让双双转过头来,惊讶的看着她。
何苾盯着眼前两人,问:“你们两个到底有什么过节,都让我离对方远一点?”
卓瑞、莫让互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谁跟他有过节?”
何苾掩不住笑意:“过节可能没有,默契倒是真有。反正到会馆门口了,进去再说吧。”
进了休闲会馆,何苾把卓瑞、莫让丢进音乐吧,说:“有什么不妥的,谈到妥为止再出来。”自己进了画吧涂鸦。
卓瑞和莫让互视了一眼,各找了个台子坐下,互不理睬。服务员端水过来的时候,看到两个极品帅哥在场自然忍不住多瞄上几眼,但见两人一座冰山一座雪山,都是冷得要死的表情,放下水也就战战兢兢退回去了。
音乐吧里顺次放着约翰·斯特劳斯的《南国玫瑰》、《蓝色多瑙河》……一系列曲子。这个时候,舒缓精神的音乐并没有办法让吧内的两人舒缓情绪,尤其对莫让。他握紧了拳头,手背上已是青筋暴现。当音乐转到《诙谐波尔卡》,莫让忽地站了起来,叫道:“waiter,换音乐。”
控制台的服务员顿时愣住了。他们从未见莫让发这么大脾气。公众场合里的莫少,一直是言笑宴宴的君子一枚,何曾如此失态。谁又能知道莫让此刻的心情。从一进音乐吧的那一刻,听到这个举世瞩目的乐团所演奏的圆舞曲,他就不得不想起在欧洲游学时候的日子,尤其是他初识艾丝的日子。那时他们都尚为年少,他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大孩子,因为母亲安逸心在欧洲教学的关系,卓瑞和他有同门之谊,两人性情投契,往来密切,在sterlg子爵守备森严的城堡里,莫让算是极难得可以自由进出的宾客。那时候,他和卓瑞都觉得兄弟是一辈子的,他们的友谊会地久天长。谁知道老天爷终究还是出题考验了他们,这一考,就把一对兄弟考翻脸了。
有人说,能考验男人之间友谊的,除了金钱,就是女人。莫让和卓瑞那时候都还年轻,都是人中之龙,金钱算什么,女人,又算什么。他们觉得关于男人友谊的考验之说,简直是无稽之谈,绝不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结果,就是那无稽之谈,兑了现。
那是个难得的好日子。常年雾气蒙蒙的雾都伦敦,在那一天迎来了久违的阳光。当淡淡的金色阳光洒满皇后大道的时候,各家的天台多的是做天体浴的人们,剑桥的学子们纷纷进城踩街,莫让也没有放过难得的阳光,开了跑车带着伤势未愈的卓瑞去兜风。
那一天,大道上出现一辆黄|色的兰博基尼,是个长发的华人女孩开的,女孩技术不错,倏地赶到他的车前,手中的方向盘猛的一转,刹车一踩,把车横在他面前拦住了去路。然后,一只长腿着了地,接着是第二只……女孩站在车旁,冲着他们肆意的笑,那姿势颇有专业车模的架势。
薄薄的阳光悄悄泄落女孩周身,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边,熠熠生辉,她的发丝在微风中轻轻飘扬,那画面,像天使降临,像圣战士变身,令人移不开眼。
然后,女孩开口了:“hi,卓瑞,我来了!”声音,也是美不胜收。
莫让记得真切,那一刻,他的心明显的升起又跌落。升至云上,跌落黄土。那种起伏,他终生难忘。
那个美丽得妖娆的女孩叫icey,中文名艾丝。
莫让第一次和艾丝独处,听的便是约翰·斯特劳斯,艾丝一直安静的坐着,一句话也没多说,一直听到《诙谐波尔卡》,她才开口说:“终于有曲能听的了。”
……
想到艾丝,一颦一笑仍历历在目,无一不在刺痛莫让的神经,他显得益加烦躁,一直锁着眉不放。
相比莫让的烦躁,卓瑞则显得有点消沉,一直默默坐着,显得有些无力,有些失了气势。
服务员看到莫让的脸色,吓坏了,手忙脚乱的切断了音乐,换上了肖邦。
卓瑞扫了莫让一眼,仍是不动声色。
莫让也扫了卓瑞一眼,厌恶的表情丝毫没得遮掩。
许久之后,卓瑞打破僵局说了句:“别把苾儿拖下水,算我拜托你。”
莫让哼了一声:“你这是在求我吗?你也有求人的时候?当年icey出事,我求你去找那些绑匪谈判,你不也无动于衷?”
卓瑞说:“当年的事,你不清楚……”
莫让声音有点激动:“我不清楚?我亲眼看着icey被绑匪抓走,我不清楚,谁清楚?你当时有伤追不上,我不怪你,可是后来呢,好不容易有点线索,我求你去找那群绑匪,你做了什么?说什么要将他们一网打尽,结果呢?全砸了!我当时怎么跟你说的?他们不就是要钱吗?就给他们嘛,先把icey救下来再说,可你呢?就会坚持你的立场。你的立场能把icey的命换回来吗?”
卓瑞沉着声说:“如果钱可以解决,你以为我不想吗?你以为我想这样吗?内疚的滋味的可不好受!”
莫让有点失控:“怎么,你也知道内疚?如果不是你,icey现在还好好的!”
卓瑞无言以对,半天才幽幽地说:“你说得对,如果不是我,icey现在还好好的。但是,这一切,无关苾儿的事。”
莫让冷笑了一声,说:“是不关何苾的事。我追她也不是今天才决定的事,所以,与你无关,你什么都不用再说。”
卓瑞见好话无用,硬下声说:“我不会让你接近她。你最好到此为止。”
“哼,那我们等着瞧。”莫让丢下这句话,走了出去。
何苾正从书吧出来,与莫让撞了个满怀,抬头看见莫让难得的一张臭脸,问:“怎么了?一言不合、不欢而散?”
莫让说:“何止一言不合。”
何苾听得无奈,自己念道:“看来是历史遗留问题,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化解的。好吧,慢慢来。”
莫让紧紧看着何苾,说:“你别白费力气了。我跟jared没什么可说的。”
何苾看莫让一反常态,倒是好声好气的说话:“我知道,我哥那人就是爱摆酷,老是一副人家欠他五百万的表情,可是,他其实没那么酷的,他只是不太喜欢说笑,心地还是很好的,至少比我好多了……”还没说完,莫让已经把她的嘴巴堵上了。
眼前猛地一晃,所有视线都被挡住了。然后,一种奇怪的麻麻的感觉,从她的唇边开始蔓延。
她的唇很软很软,入侵者的啮咬却是步步紧逼,一点一点的瓦解着她的关口如外头扫着落叶的秋风,所到之处,枝头的叶子都松动了。
迷瞪间,牙关松了。有外物立即趁虚而入。
唇齿间濡湿的外物紧紧地缠住了她,于是,她的眼前、脑中,更加是一片雾气迷蒙。
也许因为不是第一次与莫让近距离接触,何苾麻木了,呆立当场,任其宰割。直到莫让抽离去了,迟来的惊电劈落当前,何苾猛然念动,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又被他吃了豆腐……反应过来之后,何苾怒火中烧,抬脚便踢了过去。
卓瑞一走出音乐吧,就看到了何苾的冲冠一怒,赶紧上前拉住了她,拖到一旁。
何苾正穿着坡跟鞋,鞋底是厚厚的实木,那一脚踢过去有多少分量就不用猜了,单看莫让屈身抱着小腿嗷嗷叫苦的样子,可见一斑。
莫让跌坐到一旁的沙发上,忍着痛,碎碎念着:“都说兔子急了会咬人,原来是真的。”
卓瑞瞥了他一眼,说:“活该。”转头对轻松地拉走何苾,一路轻言轻语的询问:“脚疼不疼?”
何苾却说:“可怜了我的新鞋子。”
后来,何苾再回想她踢莫让的一幕,重点不在莫让的嗷嗷叫声中,而在于一个新的发现里——她的习惯性脱臼,有段时间没发作了,那是不是意味着,骨骼已经自己磨合妥当?
她终于发现,很多很多问题,归结到最后,都只是时间问题。
很多她解决不了的问题,时间,都在一一的帮她解决。
她的脚疾,她的执拗,她的洁癖……她的许多东西,都在时光不间歇地擦过之际,一点一点的被磨平。
难怪中国人的处世哲学里,有一条“事缓则圆”。
第十六章/下
就算卓瑞和莫让再不对盘,当着安逸心的面终究还是不会造次,各拉着张脸坐到了当晚的餐桌前,为安逸心作品展的开幕庆祝。
莫让在何苾面前依是热情,一边帮她盛沙拉,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攀谈。伸手不打笑脸人,何苾唯有跟他天南地北的扯。
莫让自说自话,拉着安逸心问:“妈,把何苾弄到咱家,给你当儿媳妇,怎么样?”
安逸心笑道:“那当然好。不过,你也得看人家何苾是什么意思。何苾,来,你告诉我,你喜欢我家阿让吗?”
何苾囧然,不知如何应对。
安逸心解围说:“也对,应该好好想想再说。你好好想想,想好了,先告诉我。”
卓瑞杵在一旁,阴着脸,但碍于安逸心的面子,没有发作,直到吃完饭聊完天,他带着何苾要离开,在车旁才对莫让说:“你最好适可而止。”
莫让依旧是吊儿郎当的表情,笑着说:“我跟墨少说过,各凭本事。结果,他果然出场了。今天我再跟你说一次,咱们各凭本事。我等着看你怎么出场。”
卓瑞几乎是咬着牙在说话:“何苾不是icey,她是我妹妹!永远不会有出场这一说!”
莫让冷笑道:“妹妹?表妹嘛,订过婚又解除婚约的表妹,我已经知道了。何苾是个自由体,不是你的附属物,我喜欢她,要追她,这关你什么事?你觉得你还有立场跟我大声说话?”
“我不想跟你废话。”卓瑞说完,走到何苾面前,说:“苾儿,我们上车。”拉何苾到了车门前。
何苾入了车,卓瑞却被安逸心拦了下来。安逸心说自己正要出去,干脆送他们一程,她想跟何苾单独多聊会儿,就这样把卓瑞扔给了莫让。
何苾当然明白,安逸心是在为爱徒和爱子之间的嫌隙做功课,但她没想到安逸心确实有话同她说。
回酒店的路上,时间不长,但安逸心向何苾讲了一个挺长的故事。故事的主角,是卓瑞、莫让和艾丝。
自古以来,两男一女放到一起,总没好事,卓瑞、莫让和艾丝便是范例。何苾了解了他们的情仇,总算明白了卓瑞、莫让为何一直针锋相对。
接着,安逸心告诉何苾:“阿让追求艾丝,被她严词拒绝了,然后卓瑞又和艾丝开始交往,他心里不好受,一直不愿意正正经经的找个女朋友,总是跟一些小明星或者同他一样游戏态度的女孩子一起。后来,艾丝失踪了,他越玩越过分,绯闻不断,几乎没有一单是假的。前两年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说了他一次,我说他,‘你想到最后大家都有着落了,剩你孤家寡人一个吗?’谁知道他跟我说,‘倾尽所有筹码,赌输了那一场,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释怀,剩着吧,免得跟某人一样,害人害己。’那时候,我真的好心疼,就不再说他了。但作为母亲,我真希望在我闭眼之前,能看到他的感情生活有个着落。如果你已经有男朋友,就当我没说过这些,如果你没有,我希望你给阿让一个机会,好好接触一下看看,他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何苾微微的笑:“您知道我看到的莫让是什么样的?”
安逸心一愣,问:“什么样?”
何苾说:“他看上去很叛逆,很贪玩。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他的本性,但我可以肯定,他心肠不坏。”
安逸心说:“你知道吗?艾丝当年也说过类似的话,她说,莫让是个好人。说那句话,就是要告诉莫让,他们之间,不可能。”
何苾说:“我没说他是个好人。不过,我也没想过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能性。”
安逸心突然紧紧看着何苾,说:“你知道吗,其实你和艾丝很像。”
何苾一愣:“怎么可能。”
“真的。”安逸心说,“不是长相,而是给人的感觉。艾丝也是我的学生,我很喜欢她,也算得上是了解她。你们都是那种很有灵气的女孩子,给我感觉就是同样的灵动剔透,一动一静的两个版本。所以我今晚一直在观察莫让看你的神态,我想他是真的喜欢你。”
何苾回想着安逸心说的话,若有所思。许久之后说了句:“原来,是拿我当替代品了。”
安逸心却摇了摇头,说:“不。不一样。莫让只是不由自主地被你吸引,他未必想到艾丝和你有相似的地方,他是纯粹地喜欢你这个人,因为你刚好是他喜欢的类型。就是这样。”
何苾听得有点悬乎,都不知道要怎么跟安逸心继续聊下去了。好在,有电话响起,彻底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何苾没有想到,竟然是她的二妹何甜甜来的电话。
何甜甜声音一直很甜:“姐,你现在在h市是吗?你还好吗?”
“我很好。”何苾答道,“你呢?”
“很好。很好。”何甜甜连声说,“那个,姐,我跟你商量个事行不?”
何苾说:“当然可以。说吧。”
何甜甜突然支吾起来:“就是,那个,我和小郑,打算把证领了,所以,要办个酒席什么的,怕手上的钱不够,想问你这有没有办法给我们支点?”何甜甜中专毕业后在s城的一家纺织厂上班,多年来勤勤恳恳,连老板都不曾换过一个,找了个男朋友,叫小郑,也是按照就近原则找的,是漂染车间的染整师傅,两人同居多年一直没办手续,现在,何甜甜也二十四五岁了,按照常人的看法,也确实该把结婚生子的事情提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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