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将 - 点将第1部分阅读
《点将》全集
作者:抽烟的兔子
1、第一章
刚下过一场秋雨的b市,午夜的空气清新舒服得让人忍不住想深呼吸。
雨不大,湿润度刚刚好,白日的喧嚣被夜色与浓雾沉淀。水汽中,光秃秃的路灯蕴出一团团模糊的暖光,竟然也显出一股别样浪漫。
一对小情侣刚拐出城东最热闹的酒吧街,在酒精的作用下,姑娘傻笑着引导着小伙子陪她玩绕着树干跑啊跑,你在后面追啊追的傻缺游戏。
这种乐子,无论是洋气一点的亚当夏娃版,还是极富中国特色的二里沟版,最终结局都是美眉被葛格捉到,俩人粗喘娇喘混在一起,虎躯娇躯越离越近,然后……
一阵马蹄声打断了这万恶俗套的结局。
四片热情如火的嘴唇子还没碰到一起,两双眼,一对儿大,一对儿小,齐刷刷的看向由雾中逐渐现形的影子。
一名身姿彪悍的男子骑着大白马由夜色中冲了出来。
“我草!”男青年没有辱骂的意思,仅仅是习惯性语气助词。
女青年挺不高兴:“你粗俗了。”
激起小青年粗俗本质的男人一身银色战甲,怀中还抱着个小包袱。战甲之下的白袍又脏又破,似乎还有些可疑的污迹。
勒住马,拱手为礼:“敢问小哥,此乃何处?”
小青年一愣,以为哥们和他一样喝多了,也跟着玩儿闹似的一拱手:“此乃地球是也~”
女青年推了他一把,“别闹了!”
那马上之人皱起剑眉,路灯下可见五官深邃英俊,要不是这一身莫名其妙的打扮,拉到酒吧区溜达一圈,至少能勾搭回来一个加强排的美少女。
这人似乎并未听懂男青年说了什么,刚要张嘴再问,就听永恒的后知后觉的巡逻警车哇啦哇啦的叫得欢:“前面骑马的下来!二环以内不准进牲口!”
警车扩音器的标准是以震聋了您算数的。知道人家骑马呢,您还叫唤这么大声,这不擎等着让人家马儿受惊吗?
果不其然,骏马猛抬前蹄,一尥蹶子呱嗒呱嗒的狂奔而去。
“哎!骑马的那个,站住!”红蓝灯乱闪,警报拉开。开车的心里骂:真他妈的能找事儿,想迷瞪一小觉都没戏是怎么着?别让我逮着你。
还真没让他逮着。毕竟,人家马屁股上没有尾灯,骑马的人往暗处钻,七拐八拐,似乎还飞跃了一两个障碍物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
副驾驶的警察嘬着牙花子,撇嘴:“追个马也追不上,太废物了你。”
开车的掰开远光大灯照着眼前空荡荡的路,抱怨:“草,这赖我吗?配的这伊兰特能追上电动自行车就不错了!”
唐亮摊着四肢在床上摆了个“大”字,身上一条又轻又软的薄被。盛夏之后的初秋,不用开空调睡觉,真是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可就在他飙着哈喇子睡得正香时,隐约听到楼下传来一阵马蹄声,模模糊糊的好像还有婴儿的哭闹。
谁家孩子啊这是,大半夜的折腾个屁啊!一翻身拉上被子蒙头接着睡。临了,迷糊的想着,二环十三郎的时代过去了,b市的大款们终于开始流行“深夜飙马”了……
骑马的男人将坐骑拴在一棵树上,借着零星灯光放眼打量着四周的建筑物。
仰头看,心中大骇。
此地楼宇高耸入云,街市上的灯火遇风不动。脚下虽然踩着泥土草地,却是小小一方被四下里林立的高楼环绕,莫名压抑。
乌云遮月,后有敌兵追杀,怀抱主公骨肉,却不知为何闯入这片陌生秘境。
难道是他纵马狂奔迷失了方向,竟跑到番地来了么?
适才身后追着的那辆铁甲战车,无需马匹就可紧追不舍,还有古怪的光束照来……定然是某种机括!
又看一眼环绕四周的楼宇。不能再骑马了,徒步总还安稳些。待他先行探查一番,再做定夺。
清晨,闹钟里一个乌鸦嗓的女人嗷嗷的唱了起来:“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炸药包……”
唐亮愤怒的从被子里探出头,狠狠的拍下闹钟的按钮。
每次听到就会想起送他这个破玩意儿的死女人!
挠了挠滚得像个鸡窝般的短发,眯起眼从床头的烟盒里抻出一根儿烟,点上深吸一口,舒坦了,摸来眼镜戴上。
b市时间:a6:00。
他这么早起来要干嘛来着?
唐亮仰着头,微微张开嘴,一副痴呆相。
昨天晚上下了魔兽,然后接到过一个电话……
拿起手机翻已接来电,显示:团长。
擦!想起来了!
唐亮叼着烟蹭的一下蹿下床。昨天打到快一点了,迷迷糊糊的下线,团长特意打电话告诉他,早上起来上线去刷野外精英龙。
先开了电脑,又匆匆洗漱,期间刷牙时险些把还叼着的烟头一起刷了。洗了脸抬头,看到洗漱台的镜子里自己脑袋上那爆炸式鸟窝头。犹豫了一下,开热水,洗头。
发丝还滴着水珠儿,人已经坐在电脑前,上线,开语音,果然团里很多人已经都来了。
“小糖心~~你来啦~”这是团长大人。
“滚,大早上的就发马蚤!哪儿集合啊?”
团长很淡定,“菲拉斯,速度!”
“我七点半必须……”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
你妹!唐亮从桌上抓起一把游标卡尺“咻”的一下摔向闹钟,倍儿准。迅速的关掉麦克风,拿起手机按下一串号码。
“喂~~谁呀~”很明显,接电话的女人还没睡醒。
唐亮平静的操作着自己的人物在游戏里上坐骑,“没事儿,翻个身,接着睡吧。”
“唐亮!你大爷!”
“我大爷死了。”
挂电话,镜片上反射出游戏中的人物坐在一头大豹子上连蹦带跳的往前跑,可欢实了。
五百块钱的尺子,坏了……
唐亮默默的看着手里游标已经松动偏离的专业卡尺。asito牌的,还是发哥给他从德国带回来的。
翻白眼,胡乱往帆布包里一塞,一手抓起车钥匙,一手按了手机重播键:“曾雪瑜,晚上请我吃饭吧。”
那边的声音有点模糊:“歪舍磨啊?”
“你把牙膏吐了再说话!”唐亮重重的按下电梯按钮,左脚不耐烦的拍打着地面。
“为什么让我请客啊?”
“因为你送我那破闹钟!您录点儿好听的也成啊,就您那破锣嗓子还拿出来现眼呢?天天早上都得听你嚎,我要求精神损失补偿。”
电话那边的姑娘咯咯笑:“活该,愿赌服输。咱可是说好了的,一年,不许换闹钟。”
唐亮扫了一眼电梯,又在五层卡住了。503的业主最孙子,一套三居室隔成各种小单间,愣是塞进去十个人住,每天这电梯到了那儿就得耽搁半天!
算啦,反正就七层,跑下去当锻炼身体了。
曾雪瑜叽叽喳喳的说起了她男朋友,如何浪漫啦,如何体贴啦,倍儿飒,倍儿帅……昨儿又请她吃什么啦,又说什么啦。
唐亮一边走一边听。他这青梅竹马嘴皮子利索,说起话老夹着歇后语,知道的是打电话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姑娘开始练相声了。
轻快的跑下楼,看了眼手表,“行了行了,话留着晚上说吧。老地方见,你请客……我擦!”
电话那边的姑娘不乐意了,“请就请呗,您骂什么人啊,早起刷牙了吗?”
唐亮看着眼巴前儿的西洋景乐了,“没骂你。我旁边的车位上……停了匹马,嘻嘻嘻。”
“糖糖,你没事儿吧你?停匹马也值得你笑成这样儿?”
唐亮呱嗒一下撂下脸:“我就乐意这么笑!”
两位遛早儿的大妈防贼似的斜目看着他,加快脚步匆匆走过。
“这谁家的孩子啊,翻脸比翻书还快。”
“不知道呢,七号楼的吧。昨儿听我孙子说,现在的孩子们都流行什么‘非主流’。”
唐亮点了根儿烟,把车里音响的音量调大了一些。正好赶上交通台早间节目新换的片头,最后一句恶搞广告词:“今年过节不收礼啊不收礼,收礼只收短信息啊,短,信,息!”
“嘻嘻嘻。”
“各位听众朋友早上好,先播报一条路况信息,安平路由东向西方向目前堵车情况严重,时速不足二十公里,请上班的朋友尽量避开绕行。”
唐亮拉上手刹,不停的抖着腿。
早干嘛来着?他都堵死在这儿了,才播报安平路暴堵。还时速二十公里?两公里就不错了!
拿起水杯架子上的豆浆猛嘬。照这么下去估计得迟到……
百无聊赖啊,夹着烟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来敲去。
恰在此时,一个高大的男人从他车前走过,怀里好像还抱着个小包裹。唐亮为之精神一振,这人的侧脸线条很不错啊,相当带感。
视线就这么一直跟随着,看着这男人走到马路中间的护栏旁,茫然的左右看了看,单手一撑,两条大长腿一轮,“嗖”的一下,倍儿潇洒的翻了过去。
于是,对面一堆车嘀嘀他。还有暴躁点儿的司机摇下车窗怒骂:“找死吧你!”
唐亮是堵在由东向西的路上,可人家由西向东的那边儿还能开得动。
翻护栏的这哥们好身手!在本就混乱的车流中左躲右闪,腾挪上下,甚至还踩着人家前机器盖子一跃……
不对啊,哥们儿怎么还穿着长衫呢?
唐亮这人的眼睛长的怪。旁人一眼能看全乎的东西,他一般只看到自己感兴趣那部分。比方这位翻护栏的,他最开始只是觉得这人脸上的轮廓好看,具体穿什么衣服,什么发型?不知道。
现在终于看全了,忍不住嘴角上翘,咒骂了一句:“大早上的就玩儿spy?邪门儿了!”
心里好奇就伸着脖子看。结果正好看见这位身手不凡的大哥在穿越重重汽车[奇·书·网]包围,终于志得意满的到达马路另一边时,人间杀器——电动自行车,无声无息,实实在在的给人撞出去一跟头。
唐亮皱着眉毛“嘶”了一声,他都替这哥们儿疼。
“嘀嘀嘀!”
被堵了半天的车流终于动了,后面的车不耐烦的按起喇叭。唐亮挂挡起步,正好一个电话打进来:“喂?发哥……我堵在路上了,要不直接工地见吧?行……”
也就往前开了一百米,又被红绿灯拦住了。另一侧车道上有骑警一阵风似的飙过去,通过后视镜看到正是去处理刚才那起小事故。
b市的热心市民还是比较多的。
警察来了,不少人都七嘴八舌的说那电动自行车的不是。而且被撞的人怀里还抱着个婴儿,孩子八成被吓着了,小脸憋的通红,一个劲儿的哭。
交警连墨镜都没摘,一指那骑车的,“要么带人去看病去,要不就赔人点钱。”又不是机动车,这种事儿他们也没辙。
电动自行车这玩意太害人了。没声儿,速度快,刹车又不灵,整个儿一扰乱交通秩序危害市民生命安全的猛虎。
被撞的一直自顾自的拍抚怀中婴儿,难得人高马大,动作却极其轻柔。
撞人的也算是个痛快的,赔礼道歉之后消消停停的递上两张百元大钞。先开始想给一百,旁边儿一个老大爷阴阳怪气的说:“您倒是精明,一百块钱?照个b超还一百二呢!人家也得给孩子去瞧瞧不是?”
当肇事者把钱塞到这个男人手里时,这人只是看了一眼红彤彤的票子,而后略一拱手:“请问此地府衙何在?”
他说话的腔调怪里怪气,四周围的人你看我我看你,愣是一个人都没听懂。有个小青年还拿英语问了一句,结果换来和这男人大眼瞪小眼。
不是国际友人。虽然这白袍子有点儿像中东的,可发型却像个道士……
哥们儿,您到底打哪儿来的啊?
交警不是治安警,但也有人民公仆的责任和义务。眼看着这人古里古怪的,就连着问了好几句,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最后连说带比划。
对方终于明白点意思了,又一拱手:“吾乃常山赵子龙。”
2、第二章
b市时间p5:07。
曾雪瑜下了班,先去写字楼下的超市买了一箱子绿芯奇异果。出来的时候正站在路边打的,一辆私家车停了过来。
车窗降下一看,是他们公司财务经理张姐,“小曾去哪儿啊?我捎你一段吧,下班的点儿打车难着呢。”
“成,正好今儿我也往东边去,您给我扔在东二环就行了。”
上了车,张姐问她:“这是干嘛去啊,还拎着东西。”
曾雪瑜笑眯眯的说:“去瞧瞧我奶奶。晚上跟一发小儿约了吃饭,正好也在东边。”
“约的几点?”
“七点,他那边下班晚一点。”
何止是下班晚,唐亮那工作性质,有时候根本就没有下班概念。动不动连夜赶图纸,做测算,也就搭着他们公司的老总是他的大学学长,要不就冲这么剥削劳动力,浩然正气的曾雪瑜同志老早就撺掇唐亮告老板了。
话题就从加班这个事儿扯开。张姐一边听一边点头,“现在哪儿都差不多。你们还年轻,等结婚成了家,才知道什么叫苦不堪言呢。”
正赶上等红灯,张姐忽然暧昧一笑:“小曾,这是你男朋友吧?”
曾雪瑜就像被人咯吱了似的咯咯笑,“您可真猜错了,我这发小儿从前还好,长大了就往缺根筋上发展。我们俩初中高中都是同学,压根儿就没见过他交女朋友。虽然人长的不寒碜吧,但也就是一普通人。”
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机翻了翻,找出一张她和唐亮去听相声时在会馆里照的合影。
“您看。以前有他爸管着还好点,现在工作了,变本加厉啊。每天下班往电脑前头一坐,玩那些破网游,一玩就是一宿。有时候打的不顺心了,自己还赌气呢。您说,就一游戏,至于的么?”
张大姐瞄了一眼,只见照片里小曾笑得很甜,旁边一个带着眼镜斯斯文文的小青年,“甭提了,我们家那口子也是天天吃完饭嘴一抹就上网斗地主去,瘾头也不小。哎,小曾,有男朋友了吗?”
小鳕鱼羞涩的表示:“有~”
曾雪瑜是土生土长的b市人,当地人最讲究礼节。老礼儿自小就被灌输着,瞧一眼手里孤零零的水果,到底有点不像话。
就算是看自己的亲奶奶,送东西也得讲究个双儿不是?所以路过b市老字号的点心店时,姑娘手里又多了一个匣子。
东城的胡同基本还保持的原有的格局,古建随处可见,即便是新盖的房也都是按照老派院子的建法儿。
胡同里隔不远就有二层楼高的老槐树,初秋雨后,傍晚的夕阳由树叶子的缝隙间打下来,地面斑斑驳驳。
曾雪瑜灵巧的跳过一个小水洼,迎面碰上老街坊孙大爷,笑着打招呼:“您吃了么?”
孙大爷抬了抬拎在手里的工具包:“没呢,这不打算趁着天还亮着赶紧把新添的小二层那窗户门都拾掇拾掇。”
“那您忙着,回见。”
“哎哎,回见。”
现在民政局给的好政策,东城的古建不能随便拆迁,就干脆允许老百姓在原有平房的基础上加盖小二层,而且区政府还给点优惠政策。
他们家也商量过这件事,毕竟奶奶还住在老院子里。可老人家不同意,说是有梁有脊的房子住着冬暖夏凉最舒坦,平白的上头加一层不够她闹心的。
奶奶说:“我可不跟别人似的,上头加出来一小二层好租给别人赚几个钱花,我又不缺。你们哥儿俩不孝敬,我还有小瑜呢~”
这话噎得小鳕鱼的爸爸和大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奶奶~~我来瞧您啦~”
老太太七十多了,耳不聋眼不花,曾雪瑜进屋的时候正带着围裙在小炉子上烙锅贴呢。
“什么馅儿的啊!”
奶奶拍飞了伸过来的爪子:“洗手去!韭菜鸡蛋的。你这孩子就是有口福,次次回来都能赶上爱吃的。”
姑娘笑呵呵的去洗了手,搬来一小马扎守着炉子,一边陪着聊天,一边偷吃。别看奶奶嘴上厉害,她要是说晚上跟唐亮约好了出去吃饭不跟家吃,老太太准不高兴。
于是小鳕鱼的对策就是两边都吃,一边吃一个半饱。
最近工作有点忙,两周才来一次,虽然每次也不过是聊聊家常话,但曾雪瑜都能听得津津有味。按她的想法,其实老人家真不缺你孝敬的这口吃的,或是你送的那俩钱,他们最难挨的就是寂寞。
东家长西家短,提起来的路上遇见孙大爷,奶奶就叹了口气,“小瑜你说说,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过得那么苦的人啊~”
“怎么了?”
“今儿下午我和你郭奶奶打社区跳完操回来,就看见一男的抱着个孩子坐在咱们院儿外头的藤椅上。哎哟,那小孩儿哭的嗓子都哑了,那男的看样子也是没带过孩子的。一个劲儿的拍啊哄啊,孩子就是哭,我看了心里这叫一不落忍。”
曾雪瑜“哎哟”了一声,“那您没帮忙瞅瞅,是不是孩子病了?这男人都粗心,不懂。”
“就是说呢!你郭奶奶过去瞧了瞧,哪儿是孩子病了啊,是饿的!还尿了,小屁股湿漉漉的,都红了。看着真揪心啊~”
“然后呢?”
“老郭嗓门大,又热心肠。正好她孙子吃剩下的米粉在家扔着呢,就说要冲一碗给孩子吃。可那么大点的小孩儿,理当是吃奶的月份呢。你说也就巧了,隔壁老姜家听见了,说他儿媳妇带着孙女回来住了三天走了,家里正好有半袋奶粉,奶瓶子都是现成的。”
曾雪瑜一乐,“您们这些老的是不是眼馋人家小宝贝儿来着?用奶粉和米糊当糖衣炮弹了吧?”
老太太推了一把自己的孙女,笑眯眯的说:“那小小子儿长的真不错,小脸蛋儿鼓鼓正正的,一逮着奶瓶玩命嘬,吃饱了还跟我们笑呢,别提多可爱了。”
随即又叹气:“这孩子的爸爸长得也一表人才的,可瞧着还真是个穷苦人。衣裳不合身不说,后来老郭帮着张罗孩子,我就给他烙了两张葱花饼。可一寻思,光有饼干噎也不成啊。哎哟喂,我就打个鸡蛋汤的功夫,那人全给吃了。这得饿成什么样儿啊~”
曾雪瑜想了一下,唐亮跟她说过,看一个人是不是真要饭的,最简单的就是给他吃的。真正的乞丐,你给他钱是很少有人要的,看见吃的才高兴。
但现在这世道,有几个是真乞丐?
顿时警惕起来:“奶奶,你给他钱了吗?”这帮老太太平时看着挺精明,但也有所有女人的弱项。刚才她还说是奶奶们是用奶粉当糖衣炮弹拐人家孩子逗玩,别回头对方才是用孩子当糖衣炮弹把这帮老女人都骗了!
“给了,人家没要,还一个劲儿的作揖,那么高高壮壮的大老爷们眼圈都红了。可怜见的~”
嘿,还真是乞丐啊。
曾雪瑜眼珠子一转,说:“这是外地人吧?现在在哪儿呢?他这么流浪不是个办法,应该告诉社区的人,给联系一下民政局。好歹先有个地方落脚,要不到了夜里那孩子怎么办?”
老太太笑得慈眉善目:“你孙大爷不是刚盖一小二层么?暂时让那男的带着孩子跟上头住,反正也没人租呢,等来了租户再想办法。刚才你遇见他,就是去拾掇好了门窗好让他们父子俩先住下。”
又说:“联系民政局这事我们也想到了,但天儿晚了,那男的也不是坏人,多住几天也没什么。民政是能给安排住处,但咱们这儿街坊四邻的,有女人们能帮着照看一下孩子,要不到了民政,大人没事,小孩儿保不齐得受多少罪呢。”
又唠唠叨叨的说起谁谁家给送来自己孩子用剩下的尿不湿,谁谁给了旧的小孩儿衣服,谁谁去教“大个儿”怎么给孩子拍奶嗝。
这话听着越来越不对劲儿了,曾雪瑜按住她奶奶的手:“合着你们是收留一流浪小动物啊~”还给人起了名——大个儿?
老太太哈哈笑:“这小伙子口音太重,我们也听不明白他说什么,连比划带猜的。但人家吃了用了我们的东西就帮忙干活,老孙家门口那堆沙子,二话不说就帮着过筛,现在还跟那干着呢。哎,这锅贴你还吃不吃?不吃的话一会儿给那大个儿送过去。”
六点四十五的时候,曾雪瑜端着一大盘子金黄的锅贴出院门,陪着奶奶一起给人送饭。
离着几步远的时候就觉得这男的真够高的,得有一米九,到了近前,姑娘直接花痴了。
帅、帅、帅哥!
唐亮夹了一筷子烧羊肉沾上椒盐料,真香……又看一眼对面眉飞色舞形容着流浪帅哥的“鳕鱼姑娘”,真想吐她一脸。
好心的提醒一句:“您可是名花有主的啊。”
曾雪瑜翻了翻眼睛,“有主是不假,那也不耽误我欣赏帅哥啊。哎哎,你知道吗?人家那剑眉又浓又长,倍儿犀利,那眼睛闪闪发光,倍儿有神,那鼻子……”
“你看见的不是帅哥,是野狼吧?”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那眉毛是这么斜着上去的,”姑娘在自己脸上比划着,一脸崇拜:“所谓飞眉入鬓~”
唐亮坏笑:“我知道了,不是野狼,是哈士奇。”
桌子上的炸灌肠咻咻的飞过来两块,唐亮连眼皮都没抬就躲过去了,习惯了。这丫头永远手边上有什么扔什么,话说,他似乎也有这习惯。
又想起自己那把游标卡尺……心碎了。
撂下筷子,点了根儿烟,“这人靠谱么,你们院的人就这么给他留下了。不是所有犯罪分子都长得獐头鼠目,也有帅的,专门坑你们这些花痴女……以及花痴老太太。”
曾雪瑜又把给钱不要给吃的就作揖的事儿学了一遍,唐亮吐出一口烟,“行吧,那我觉得也应该跟片儿警打个招呼。”
吃完饭还不算太晚,曾雪瑜已经开始跟男朋友发肉麻短信了,唐亮也惦记着回去上游戏采个药啊,挖个矿什么的。
遇见鳕鱼公主他必然最后得当一回专车司机,不管b市治安怎么样,也不能放着人家姑娘自己走夜路。
半路赶上体育场有歌星开演唱会,路面堵得一塌糊涂,永远马后炮的交通台又开始播报了:“由于某知名女歌星开演唱会,某某路由西向东方向车辆行驶缓慢,请司机朋友绕行……如果有最新的路况信息请您发送至xxx321,谢谢。”
唐亮默默的拿起手机,给交通台发了一条短信:你大爷!
曾雪瑜忽然一指前面,“你看见那男的了吗?我今天遇到的流浪哥比他帅多了!”
抬眼看去,路口的大广告牌子上,是葛优另类的笑脸……
还是曾雪瑜了解唐亮,毫不犹豫的扇了他一后脑勺,“没让你看葛优,是刚从咱们车前头过去的那男的。”
唔……
“今天早上我也看见一帅哥,也是从我车前头过去。估计是要去漫展吧?穿着s用的长衫,挽着道士那种髻,还真挺像回事儿的。”想了一下,又说:“也是剑眉,鼻梁很高很直,咬合肌比较发达,腿长。”
曾雪瑜颓废了,“大哥,麻烦您直接说他是方下巴成吗?还咬合肌?哎,对了,傅嘉名不是放在你家好多衣服吗?你给我找几件出来,我拿去给大个儿穿。”
唐亮弹了弹烟灰:“傅嘉名没有一米九,不合身。”
“那他也一米八几呢吧?反正比大个儿现在穿的强。今儿我特别痛心,这么优质一帅哥,竟然穿条露了小半截小腿的破裤子,t恤也绷着,虽然能直接围观八块肌,但太不合身了,暴殄天物啊。”
扭头看唐亮似乎不为所动,又搬出杀手锏:“反正傅嘉名当时说过不要这些衣服了,你就是懒得扔。我奶奶说了,明儿必须给她送过去。”
某专车司机冷笑:“嘻嘻嘻,别拿你奶奶威胁我,衣服全拿走都成。傅嘉名那孙子,还欠我五百美元呢!”
鳕鱼不提这碴他都给忘了,立刻越洋长途打过去:“哎!姓傅的,记着还钱啊!”
电话另一边:“……我过年回国还你。”
唐亮:“利息按中行的算。”
“……”
约好了明天上班的时候唐亮顺路给曾雪瑜把衣服送过去,当然,送鳕鱼公主上班这差事也是免不了的,好在他们俩的写字楼虽然离得远,但在一个方向。
终于开回自己家时,手表上的指针已经到了九点半。
停车入位,唐亮笑了。
自他搬到这个小区,旁边的车位就因为离住宅楼太远紧挨着绿化带的小树林子而一直空着没人买,现在上头终于有人停靠座驾了,就是早上那匹马。
站着看了一会儿,慢慢的伸出手,让马鼻子先闻一闻,只见两只马耳灵活的抖了抖。再伸手,轻轻的摸了摸马的脸颊,拍拍。
这还是他上大学时一学长交他的,那哥们儿喜欢骑马。在一次郊游时,别人都爬山,就他带着唐亮租了马匹,在山间的小路上哒哒的溜着。
不要以为马不懂人类的语言。科学研究已经证明,诸如犬,马,猫等动物,虽然无法搞懂人类语言的具体含义,却可以准确判定哪些是善意,哪些是恶意,从而决定对人的态度。
这匹马警惕性还是很高的,唐亮抚弄着它脖子上的鬃毛许久,才肯主动贴上他的手掌。
路灯映得马的眼睛又亮又润,像两颗黑宝石。唐亮觉得只有动物才有这么清澈的眼神,这么纯洁的视线。
不由自主的靠近,任由这匹马贴过来蹭着他的脸。
“你饿了吗?你家主人跑哪儿去了?”看看栓在旁边树上的缰绳,毕竟他不是马主,不好随意动别人的东西。
掏出手机,给学长打电话:“马都吃什么呀?”
就像听懂了唐亮在说什么一样,那匹马温顺的低下头倚在他的肩膀,唐亮的心顿时柔软了。“我家有苹果,有香蕉,有奥利奥,有士力架……不是不是,我没打算给马吃巧克力,但我这儿没别的了……玉米面儿?”
回头看一眼小区里的超市,还没关:“这个我能弄到,那我光给它吃玉米面团子它会不会大便干燥啊……喂?师兄?师兄?”
最终,从超市拎回来一袋玉米粉,一个盆子,两瓶农夫山泉,一大棵包菜,还有一把水灵灵的珍珠萝卜。
唐亮徒手攥了几个玉米面团子,又喂了马半棵包菜,四五个小红萝卜,慈爱的拍着马头:“兄弟,你要是大便干燥可千万别恨我啊,明儿就给你买草料去。乖~”
3、第三章
“发哥,明天我要求休息。”
倪广发一抬头就看到自己的“得力爱将”唐亮同志顶着一对熊猫眼立在办公室门口,胳膊下面还夹着一大卷图纸。
此人请假从来都是说完就走,连给对方一个技能读条的时间都不留。
可怜的倪总瞬间化身内裤外穿小超人,飞扑过去一把抓住:“别啊,有什么难处尽管说,忙完了这一阵儿的,给你年假。”
唐亮皮笑肉不笑:“从三年前我刚进公司你就是这么说的。黄世仁即使漂白,骨头里也变不成杨白劳。我明天和师兄约了忙活点事儿,后天准时上班。”
倪广发哭丧着脸:“又是刘北那个孙子找你干私活儿吧?他不把你从我这挖走就永远都惦记着。糖糖啊~~”
“是刘师兄没错,但不是干私活。”
“那是干嘛?”
“私事。”
倪总淡定了,一抹脸恢复了一个年轻有为好青年的标准嘴脸:“嗯,明天好好休息,后天我希望你能以饱满的精神……”
“不许扣我工资。”唐亮甩下这句话转身走了。
发哥从办公室探出半个脑袋咆哮:“姓唐的,你不要太过分!”
某人头也不回的送了他一个中指。
坐在绘图台前,唐亮单手撑着头打了个哈气。
刘师兄真是太小心眼了。不就在夜里十二点给他打了个电话问问马站着睡觉会不会累得慌么?好吧,虽然他打扰了师兄和嫂子的午夜夫妻互动,但也不至于三点的时候把电话打回来叫他上厕所吧?
明明都知道他只要被打断睡眠想再入睡的可能性基本小于等于零……换左手撑着头,右手拿起来一只针管笔,漫无目的的画了几下。
他喜欢看墨水均匀的流出笔尖,在纸上变成规整的线条,喜欢听笔内重锤滑动时的嗒嗒声。在这个静谧的绘图室,干脆趴在绘图台上,就这么听着,看着。
“哒哒,哒哒。”
纸的味道,墨水的味道,绘图室特有的干燥剂的味道。
这些无意识的动作让他觉得很平静。在快节奏的生活中,偶尔做一点无意义的事儿虽然在别人眼里会像个脑残,但自己舒服就行了呗~
所谓偷得浮生半日闲啊……
唐亮抬起头,看了看随手画的东西,突然灵机一动,镜片后细长的眼睛闪闪发光。
半个小时过去了。
旁边突然有人问:“小唐,你这是设计的体育馆么?”
“不对,应该是概念建筑之类的。”
“小唐,你要参加那个x省的图书馆方案招标吧?”
唐亮停下笔,眉毛挑着,特振奋的说:“这是我设计的马槽,怎么样?”
同事甲乙丙:“……”
在公司不务正业了一下午的成果被唐亮得意洋洋的搬出了后备箱。
正点下班(五点)没商量,用公司的材料做私人物品没商量,对发哥的咆哮充耳不闻,一旦惹毛了就木着脸贴过去,摊开手:“三年的加班费,麻烦您一次结清,税后,现金,谢谢。”
倪总赞叹了一句天气真好,施施然退场。
初秋p6:00。
天色是这么美好,阳光柔和又不刺眼,暖暖的撒在肩头。吹着不着调的口哨,蹲在地上仔仔细细的把下午加工好的板材组装。
站在一边的马儿瞪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看唐亮一步一步把木板组装成可折叠伸缩的木台,木台上又固定了一个钢槽,槽子的一面竖起两尺高,上下分三层的架子,末了又用一块带有合页的有机玻璃板把架子盖好。
唐亮再次打开后备箱,拿出一袋玉米粉,还有下午在办公室用美工刀切成细丝的包菜,以及两个红艳艳的大苹果。
水果的香味让马儿焦急的挪动着蹄子,一个劲儿的往前凑。
唐亮哈哈大笑。
第二天一早师兄就如约而来。
刘北是真正的爱马人士,他媳妇甚至还给他起了外号叫“爱马仕”。就因为这外号,他掏了多少冤枉银子砸给媳妇去买这个牌子的东西啊?也没看出什么好来,动辄一件小玩意就上万,哥们哭死的心都有。
言归正传。
刘北左手环胸,右手托腮:“这马……”
唐亮紧张的盯着他,“怎么了?”
“经常被人骑。”
你大爷!默默的在心里咒骂,但毕竟是有求于人,唐亮很平静:“嗯,一般人不扛着马走。”
刘北噎了一下,继续说:“我的意思是骑乘很频繁。你看,这些地方的毛磨的厉害,可见是经常快马奔跑。而且这马眼睛透亮,很精神,肌肉结实没肥膘儿,胸部宽阔,神态镇定……是匹好马!”
唐亮微微一笑:“师兄,我是请你来给配草料的,顺便把配方交出来。”
刘北充耳不闻,看到这么好的马匹,他很有点跃跃欲试:“马具呢?”
“没有。”
“没有你怎么骑?”
“不是我的马。”
“不是你的马你喂什么劲啊?”
“我喜欢。”
刘北败了……“这是什么东西?”转移视线,看到马头前面那个莫名其妙的玩意儿。洗碗槽?赌博机?山寨版自动售货机?
“唐氏马槽。”
刘北又败了……“麻烦您给演示一下。”
唐亮掀开有机玻璃板,把师兄带来的草料整齐的码放在格子里,关好,一拉旁边和老虎机一个原理的扳手,“咔哒”一声,最底层的草料被倒进不锈钢食槽,空了的格子回档至最上方,第二层下移。
“你你你……为了一匹不是自己的马,至于吗?半自动化?”
唐亮翻起眼睛四十五度望天:“我乐意。”旋即又垂下眼皮,指点江山:“储存草料的装置可拆卸,基座木台可延展。”
刘北半蹲,歪着头仔细观摩,“这钢槽……”说着扳开一侧可活动的钢板,“我明白了。木台展开是张桌子,钢槽是烤肉炉对不对?你做了个多功能的?”
唐亮微微一笑:“然也~”
刘北跳起来捶了他一拳:“咱以后周末烧烤啊!你小子这歪才都不用在正地方,倪广发特心碎吧?他就是一老古板,不可能让你充分发挥才智,干脆来我们公司吧。”
一个高大的男人隐在墙角,看着师兄弟两人连逗贫再推推搡搡,此人正是赵云。
他并不着急现身,这个陌生的地方有太多他不了解的事物。比如那些满街跑着的铁甲车;只要按下机括就有许多小人唱歌跳舞的盒子,再按就会变成黑色;再比如几乎人手一个的小铁匣,动辄拿来贴在耳边嘀嘀咕咕……这些,太过诡异。
又看向不远处两人。一个身穿黑衣,而另一个较为文秀的青年正拿起刷子仔细的刷洗着他的战马,黑衣人神情焦躁,面色不善,口中还咆哮阵阵。
至少,现下他的马匹有人照顾。
与当地土著言语不通,穿戴习性相去甚远,这都无妨。只是他夜间曾几次出外探查,却发现此处番地大得惊人,在他找到回去的路之前,按兵不动从长计议才是上策。
未知此地是敌是友,只他一人固然可以来去自如,可……小主公。若非找到极稳妥的路线,否则他断然不会再带着襁褓婴儿以身犯险。
眯起眼细细打量不远处的文秀青年,见他鼻梁上架着副怪异之物,举止神态自有一番孤傲。想那喂马的机括应是他所做,赵云心中甚是钦佩。
此地能人甚多,像这个可随手做出如此巧妙物件的青年,回营时是否要捉走几个?
旋即懊恼,怎的他也似曹贼一般想以强虏抑或花招收尽天下有能之士?理当学主公三顾茅庐,诚心邀请才对。
皱紧剑眉,长坂坡一战后?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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