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再有终南山 - 何处再有终南山第2部分阅读
孩子怎么周末还穿校服,是不是没衣服穿啊,这个年纪谁不爱漂亮?”
赵真颜一直安安静静地坐着,这一刻有点挂不住,简单地回答:“我怕麻烦,就两身校服换着穿。”
颜定国开口说:“那你也太瘦了吧,你爸没让你补补身体?你小时候多胖啊。”
众人开始化身为道德正义的代言人,一起控诉赵真颜的爸爸。
“哎,你有什么困难就跟我们说,我们说这些都是冲你爸来的,不是冲你啊。”
“你爸要能力没能力,就知道怪我们。”
“他要是养不起你,你干脆跟我们生活好了。”
王玟霞见这话越说越没谱,赶紧示意小叔子和妯娌都不要再说了。
颜定邦发话道:“表哥表嫂不是外人,以后没事就过来玩,周末住我们家也行。别理你爸。”
赵真颜的忍耐快突破极限。十四五岁的她,并没有一般单亲家庭的孩子那种浓郁的自卑,否则她也不会背着爸爸偷偷过来。但他们抨击她爸爸,是她接受不了的。
“我和我爸过得很好,谢谢你们!”她涨红了脸。
“过得好你就好好在家待着吧,你还过来干吗?下周可别让我再看到你。”颜晓愚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
这句话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赵真颜忍无可忍,她抓起书包就向外面走去。王玟霞赶紧拦住她,“我们都是好意……你留下吃个饭再走吧。”
赵真颜看出王玟霞在维护她,感激地冲她摇摇头回道:“不了,我爸还在家等我。”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第一部分第9节:小龙女走失事件(9)
其余人还没从“正义的化身”这个角色里出戏,见发表感慨的对象也走了,不由得十分失望。
颜定邦摆摆手,“真的和她那个爸爸一模一样,算了,让她去吧。”
一直关着门自己待在房间里的颜昇,其实把客厅里交谈的每句话都听了个仔细。听到赵真颜要走,他连忙跑出来想劝劝她,却只看到王玟霞伫立在屋门口,已经没了赵真颜的身影。
颜昇跑到窗户边,朝楼下看去——赵真颜正飞快地跑出楼下院子,她瘦瘦的身体让宽大的校服显得更加松垮,身材单薄得几乎可以随着风飘起来。
这次他倒不觉得她有什么错了,明摆是这屋里的人过分了。
从这以后,颜昇开始配合袁阳讲讲赵真颜的话题。
袁阳已经摆脱了幼稚的“喜欢她就欺负她”阶段,进入高级一些的“培养共同兴趣爱好”阶段。
跳舞他是跳不来的,但他硬是凭着家里堆积如山的磁带,进了广播站,专门负责为各个节目配乐。
无数次,袁阳拉着颜昇在教室门口的走廊上听广播。
“‘校园之声’广播电台现在开始为您播音。”这句片头是赵真颜的声音,每次一听到,袁阳就像打了鸡血一样。
赵真颜在广播里的声音和平时不太一样——有一种训练有素的低沉感。偶尔,她的前鼻音和后鼻音发得不太标准——这几乎是本地人的共性,所以也不算大碍。
从颜昇家夺门而出之后,赵真颜存心避着他,把领操都辞了,他们几乎没有再在任何场合遇见过,他只能听到她的声音。
他就守着袁阳的小心事,在她的声音里,走出教学楼,走进宿舍,走进食堂,走向球场,走向小卖部……
赵真颜也的确只是袁阳的小心事,她并没有轰动性的美,只是有些所谓的特长——可这个学校有特长的人多了。
袁阳十分满足这种没有对手的状态——他一直在强调赵真颜很特别,很有味道,是一般人轻易发现不了的。
颜昇不置可否——他从来没觉得她哪里特别,哪里让人感觉惊心动魄。直到有一天午饭的时候,在挤了几百人的喧闹的大食堂里,他看见赵真颜和舞蹈队在赶排参赛的节目。
他们学校的食堂和礼堂是合二为一的,舞台就在食堂一侧。开晚会时把桌椅一收,就是很大一片空地,学生们再带着自己的凳子进来。
此刻,赵真颜就在离他不远处的舞台上排《草原上的巴格措达》。她翻了一个前翻,再是一串“探海”,然后跑到舞台中央,配合舞蹈的情节,远眺前方。
这一刻,她不再是嘲弄或者愤怒或者委屈——这是他们重逢后她展示给他的所有表情。这一刻她的五官都舒展开来,美妙得仿佛要变成一幅画。
颜昇忽然觉得——赵真颜的确很特别,原来她没有表情的时候,最好看。
赵真颜和很多跳舞的女孩子一样,长得十分恬淡,淡淡的眉眼,干净得很。如果笑或怒,她的五官就压不住表情。
但如果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她的五官就是一幅画,让人想起丁香、茉莉或者别的什么植物,想起仕女图,想起沉睡初醒的云天。
当十六七岁的颜昇意识到这一点时,有些不知所措。他低下头匆忙地扒几口饭,又抬起头飞快地朝舞台看一眼,心里没有什么喜悦,反倒有莫名其妙的惊慌。
当音乐渐息,赵真颜从肖凯的肩上跳下来,吐了吐舌头,冲老师一笑的时候,姿色又变得很平常很平常。
一群伴舞中的陈艾看到了颜昇,一等老师说结束便迫不及待地喊:“颜昇,帮我占个座!”
颜昇像做错事一样慌忙把头正过来,装作没听见。他静了两秒,对已经吃完饭、正在陶醉地看向舞台的袁阳说:“吃不下了,我们走吧!”
下午,颜昇正和前排的女生讨论一个方程式,陈艾跑过来敲他的玻璃,示意他出去。
他和陈艾是初中同学,他们一个是班长一个是副班长,家里又挨得近,高中正好也在隔壁班,因此熟络一些。
“我们下周要去省里参加文艺汇演,怎样?要不要我给你带什么东西?”陈艾纯粹是没话找话说,去省城不过4小时的车程,能有什么特别的东西。陈艾的话无非是要传达两个意思:一是我要去代表学校比赛了,二是我惦记你。
第一部分第10节:小龙女走失事件(10)
但颜昇从话里听出了别的含义,“就你们那个难看的舞吗?还整个队都去?”
“去你的!什么叫难看?”陈艾半嗔半喜。
“去多久啊?”颜昇漫不经心。
“一周。其实彩排加汇演也就4天时间,还有几天老师说带我们在周边玩玩。为这个,我还特意找我妈申请了200块钱。”
“有什么好玩的?”
颜昇即使是皱眉,都让陈艾觉得心跳加速。她停止了这个让他不感兴趣的话题,想一想还是问道:“上周我回家的时候,好像看到赵真颜从你那个单元跑出来。”
“谁知道?她神经兮兮的。”颜昇当然不想把这个复杂的家庭故事告诉她。颜昇的轻描淡写再加上撇嘴的动作,足以让陈艾误解成一个表白遭拒的故事。
她有几分高兴,“那,等我下下周回来再见哦!”
当你对一个人不在意的时候,世上就没有他;当你开始留意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发现关于他的话题无处不在。
颜昇回宿舍的时候,有人正笑着对肖凯说:“你可要把‘手感’照顾好,不然袁阳会教训你的。”
肖凯在上铺整理着衣服,笑嘻嘻地说:“我还是和‘手感’保持距离好,不然袁阳更要教训我!”
颜昇不解地问:“什么‘手感’?”
“嘿嘿,就是那个跳舞的赵真颜啊。肖凯说别看她瘦,其实是骨架小,该有的一点不少,托起她的时候很有手感。”
肖凯紧张地探头,看袁阳有没有回来,“嘘,在我们宿舍说说就好了,不要传出去。”
颜昇的脸色已经开始沉下来,“在我们宿舍也不要说!那么难看的女生,有什么好讨论的!”
众人噤声——虽然平时一起嘻嘻哈哈,但碍于他是班长,在老师面前也吃得开,他认真发话的时候还是或多或少要跟着他一起认真。
“手感,手感,这就是黄片看多了的后遗症。”为了表明自己绝不是站在私人立场,颜昇义正词严。
等他拿好东西走了出去,有人小声说:“‘手感’挺能的啊,又多了一个坚定的拥趸!”
11
又是周五,其余人急于回家,纷纷作鸟兽散。
颜昇在座位上明目张胆地脱校服裤子——他图省事,已经提前把球裤穿在里面。
正当他脱好一只脚的时候,赵真颜敲着他的窗户,眼睛里满含怒意。
颜昇尴尬得不知道是应该继续脱,还是该穿起来。他想了想,把脱掉的那一只脚囫囵套上,走到外面。
赵真颜递过来一个信封,上面写着几个歪歪斜斜的字:赵真颜收——袁阳。
“如果袁阳偷偷摸摸往我课桌里塞信封,他就不是袁阳了!”赵真颜挥着信封,气呼呼地冲颜昇嚷着。
颜昇脸部的毛细血管开始不堪重负。
“请你以后做事情正大光明一点,不要冒用别人的名义!”赵真颜决心不给他面子。
“你不要拉倒!”颜昇一把抢过她攥在手中的信封,抽出里面的两百块钱,塞回自己的钱包,“是我妈让我管着你的。你太不识好歹了,我以后再管你,我就直接喊你姑奶奶!”
他不过是听陈艾说了她们要去省城的事,又想起妈妈挂念她时那副凄凄切切的表情,于是他做了一件自以为很高尚的事——冒充袁阳塞了两百块钱给她,却被她毫不留情地拆穿。
高一年级都在这个楼层,三三两两的同学经过,好奇地看着这两个人——像两只毛斗鸡。
胜负事小,面子事大。颜昇无心恋战,他狠狠地瞪了赵真颜一眼,走进教室的时候却差点被没穿好的裤腿给绊了一跤。
她简直是他的克星,一出现就意味着灾难。
12
如果老天有眼,她一定恨不得招来雷公电母,把我劈死——颜昇在校园的花坛边守着躺在地上嗷嗷叫的赵真颜时,这样想到。
他每次发的誓,都在挑战老天爷的底线。就像刚才他还信誓旦旦地说:“我以后再管你,我就直接喊你姑奶奶!”现在离发誓还不到一个小时,他真的真的恨不得喊她“姑奶奶”,只求她不要再乱叫了。
第一部分第11节:小龙女走失事件(11)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他们校队打完球后,他把外套系在腰上,晃晃荡荡地和几个哥们走向校门。路过花坛时,竟然看见肖凯背着排练时不慎摔倒的赵真颜,火急火燎地朝医务室跑去,后面还跟了一个哭哭啼啼的女生。
“摔到哪了?”颜昇忙问那几个人。
肖凯和女生慌得答不上来,赵真颜眼泪直打转,胡乱指着肩肘锁骨那一片,咬着牙疼得说不出话来。
“摔到骨头你跑什么跑,你想高位截瘫啊!”颜昇没好气地喊。
有个保健医生妈妈的好处就是懂一点急救知识——颜昇将赵真颜平放在花坛边上,打发肖凯和那个女生去找医生来,自己就在这里守着。本来他也不想陪着这个麻烦的人,可是他从来讨厌和医生打交道,不得已只好留下。
“你本来还没什么事,躺人家背上这么一颠簸,反而错位了。”颜昇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鬼叫的赵真颜——你看你嚣张吧,不识好人心吧,现在遭到报应了吧。颜昇心里依然气愤,可是看到赵真颜发青的脸色,又不忍心再揶揄她了。
叶廷叉个手看着他,说道:“你什么时候这么爱管闲事了!”
班里目睹了“信封”事件的同学正好路过,在一旁插话说:“你真有胆啊,她冲你吼几句,你就把她打趴下了。”
有女生在一旁嘀咕:“颜昇怎么总和她扯上关系,我还看见他们在主席台上拉拉扯扯呢……”
……
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赵真颜爬不起来,痛苦地用手挡住了眼睛。晚来一步的袁阳挤进来看怎么回事。颜昇像大熊看见机器猫一样抓住袁阳,“你总算来了,你陪她等医生吧,我要回家了。”然后便扒开围观的人群,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颜昇一步三回头,直到远远地看到肖凯领着校医过来了,这才上车。
袁阳因祸得福,因为一直不离不弃地陪着她去医院、正骨、休息,获得了赵真颜爸爸的极度好感。甚至在赵爸爸犯愁以后该不该每天骑车送女儿上学、放学的时候,袁阳也以“伯伯你年纪大了”之类的情真意切,获得了接送权。
袁阳把赵真颜送到教学楼下,扶她上了二楼,又下楼将车骑回车棚。一路上他将车铃拨个不停,仿佛向所有人宣告他的好心情。
冬天正在来临——不论是气象上的,还是某个人的心里。历史老师唾沫横飞地在黑板跟前解说着黄帝大战蚩尤,颜昇的脑袋里却都是袁阳的车铃声,在那里“铃铃铃”地响着。
13
名义上的“xx省中小学校文化艺术节”,实质上仍然要排一、二、三等奖。因为赵真颜的临阵负伤,陈艾顶了领舞。
陈艾走的时候春风满面,回来的时候黑口黑面。
车停在学校门口的时候正是三、四节课之间,陈艾第一个走下大巴,径直冲到教学楼二楼。
赵真颜看到她,问道:“陈艾姐,演出怎么样?”
这一句话正中陈艾的要害,她随手拿起课桌上的“英雄牌”蓝黑墨水,朝赵真颜泼了过去。
赵真颜本能地用手一挡,袖子和衣襟上全都是墨。赵真颜吃了一惊,“你干什么?”
“你装吧,我看你装!”陈艾气急败坏。
教室里迅速安静下来,赵真颜推着陈艾走出去,在楼梯口问她:“你怎么了,我哪里惹到你了?”
“少装无辜。你不累吗?装受伤,没拿到一等奖害我替你挨骂;装可怜,摔一跤就在颜昇面前哭哭啼啼;装纯洁,你不是追到颜昇家表白了吗?你还退什么信?装什么装!”陈艾因为被老师说了几句,心情跌落到谷底,此刻将自己耳闻目睹的一切都吼了出来。
“你想歪了。”赵真颜试图去拉陈艾的手。
陈艾打开她的手,手上握着的墨水瓶砸在地上,也让四周的指指点点和交头接耳顷刻间静了下来。
不巧的是,“四周”里也包括了袁阳和颜昇——他俩正好下楼。
袁阳看着颜昇一头雾水,“什么追到你家,表白?信封?难道我消失了一段时间,错过了很多事?”
第一部分第12节:小龙女走失事件(12)
陈艾根本不顾旁人的眼光——她从初中就开始喜欢颜昇。当别的同学还是毛头小子的时候,颜昇已是卓尔不群的翩翩少年;当别人“像少年啦飞驰”的时候,颜昇已经有了一种青年男子的俊朗,他总是眉目如洗。当颜昇抿着薄薄的嘴唇向自己笑的时候,她恨不得世界末日就在当下,颜昇就定格在那个朝她微笑的瞬间。
陈艾一直很欣慰——除了她,颜昇几乎对其他女生都懒得搭理。可是现在却来了一个赵真颜,抢了她的领操,抢了她的领舞,还要抢她的青春心事。这是在九十年代,如果往后十年,她一定会向赵真颜泼硫酸——她的性格就是这样。
陈艾挑衅地看着颜昇,“袁阳是你兄弟吧,你用他的名义给赵真颜塞信封,你告诉过他吗!”
赵真颜又开始习惯性地用手背挡住眼睛,袁阳的嘴张得大大的。
颜昇看着狼狈的赵真颜、疑惑的袁阳和楼梯口几十双射向他的目光,知道再不解释不行了,只好极不情愿地、小声地对陈艾说道:“你就是误会了!赵真颜是我表姑,我爸是她表哥,她去我家——再正常不过了。”说完,颜昇一把将赵真颜拉过来,拽着她的衣袖名正言顺地下楼了。
陈艾愣愣地梳理着表哥和表姑的关系。
袁阳琢磨了一会儿,啐了一口,“好你个颜昇,早认识她都不告诉我。”
初二的学生们对好戏这么快收场非常失落,此刻又在评价“两个人是都有个‘颜’字哦”,“仔细一看有点像”……
这边,赵真颜被颜昇拉拉扯扯拖到楼下,她挣脱开颜昇拉住她的手,“你想疼死我啊——我还没好呢,你别用那么大劲!”然后她朝反方向走——因为第四节课还在等着她。
“你这个样子还能上课吗?我陪你回宿舍换衣服……哦,你不住校,那我陪你回家吧。”颜昇并不想陪她回家,只是刚才众目睽睽之下承认了她是他的表姑姑,让他觉得无颜以对——必须要逃离现场。至于为什么要扯着她,答案很明显,一身墨汁的她丢了他的脸。
“那你会骑车吗?”赵真颜似乎认同了回家这个主意。
“不会。”他没好气地说。
“那你带钱了吗?”她想到第二条路径。
“没有,在课桌里。”
“那我们怎么回?”赵真颜一副思无邪的样子。
颜昇终是忍不住跳脚,对她说:“你怎么出现的就怎么消失吧,哪来哪去!我被你搞得一团糟。”他本来接着想说——“不过算了,谁让我这么早就认识你了”,可是车铃又在他们身后响起。
“赵真颜,我送你回去,让你侄儿一边去,哈哈!”袁阳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骑着车过来——这就是颜昇最不愿看到的一幕,今后他在学校就是赵真颜的“侄儿”,所有人都要对赵真颜说,你侄儿。这已经不是颜面扫地的问题了,似乎还牵涉到另一个让他说不清道不明的问题。
颜昇想:如果老天有眼,把这个满身是墨水的人,还有那个拨着车铃的人都带走吧——他们搅得他烦躁不堪,一同消失也罢。
capter2过儿挟持龙儿逃亡事件
我在后山找到了他,跟着他走了很远。
他回头笑着对我说:“我不是gay,你别跟着我了。”
靠,他笑的那一刻,我恨不得我是gay。
我吞了吞口水说:“地图8块钱一张,我要找你2块钱。”
他接过钱,问我:“以前这里也是这么多人吗?”
我不知道——我诚实地回答。
放眼望去,后山的房子似乎比前山还多。很多私宅,有茅草屋,有大院落,有的叫“小隐庐”,有的叫“忘忧所”。唯一的共同点是强调——“我是来隐居的”。
走了太久,我一屁股坐下来。他也跟着我坐下来。
我往旁边挪了挪,学他之前的话,“我不是gay。”
他哈哈大笑,“你太逗了。有没有烟?给我一支烟。”1
何处再有终南山
第一部分第13节:过儿挟持龙儿逃亡事件(1)
capter2过儿挟持龙儿逃亡事件
科学和迷信的争斗从来没有休止过,就像神与魔的争斗。你赢了就是科学,他输了就是迷信;你赢了就是神,他输了就是魔。
经过检验,颜昇还是选择相信目前这个科学体系。至少这段时间他证明了课本上的一条真理——三角形永远是最稳定的。
就像他和那一对还没被老天带走的人。
在颜昇百般不情愿地宣告赵真颜是他表姑以后,他俩的关系反而慢慢开始和谐。
由于袁阳每天都围着赵真颜公转自转,颜昇和赵真颜打交道也渐渐多了。他们不在一个年级,袁阳每天的公转时间就是中午那2个小时,三个人一起去吃饭,偶尔赵真颜的好朋友也会加进来。
赵真颜并不像颜昇最开始以为的那样文静典雅——这是已经被屡屡证明了的,她也不像他后来以为的那样情绪极端——反正他们三个在一起的时候,她不会情绪极端。总之,现在颜昇和赵真颜相处融洽,几乎比小时候的相处还要融洽——袁阳就像空气清新剂一样,把一切变得芬芳又美好。
铁三角少一角会怎样?
少了颜昇,那两人肯定照样眉飞色舞。
少了袁阳,颜昇和赵真颜好像就没有话说,淡淡的。不过这样也好,袁阳总喜欢把赵真颜逗得哈哈大笑,她笑起来五官好似魂飞魄散,一点都不好看。她还是静一些好看,颜昇边想着就边微笑起来。
少了赵真颜,袁阳就无精打采。譬如这几天,赵真颜去报考广州军区战士歌舞团,袁阳一直在用各种问题轰炸他,“去广州不是只要几个小时吗?为什么去了好几天?难道她考上了?”
颜昇被那个“考上了”弄得有些不安,他没好气地回答:“那你就跟她过去吧,我烦死你们俩了。”
翌日,颜昇在校门口的小卖部磨蹭半天,看到赵真颜的车滑过来,跳出门擒住她的车把,“你被人打了?眼睛那么肿。”
赵真颜用力扳开他的手,“管那么多干吗?”
颜昇又一次祭出“尚方宝剑”,“我妈让我管你的。你是不是没考上?”见她眼睛又要红了,马上安慰道,“考不上就考不上吧,战士歌舞团有什么好的?”
“你是不是很失望啊,你巴不得我赶快离开,就没人那么喊你了。”赵真颜只当自己知道他的心事。
tvb95版的《神雕侠侣》风头正健,熟悉的、不熟悉的,都开他俩的玩笑——在她身边怪叫“龙儿”,在颜昇身边尖叫“过儿”,或者模仿古天乐的声音喊她“姑姑”。
认识他们的人一致觉得赵真颜比李若彤差太多,但是颜昇就和古天乐相差无几了。所以开这个玩笑让所有人都乐此不疲,隔几天就要上演一次。
颜昇笑笑说:“什么龙儿、过儿的,我又不介意。”他有意把步子放缓,赵真颜也只好跟着他慢下来。
“你不是跳得挺好的吗?哪一关出了问题?”颜昇找着话题问。
“基本功、成品表演、即兴表演都过了,手长腿长也符合。最后,最后他们说我腰长了一寸。”她的五官拧在一起。
颜昇乐不可支地问:“关腰什么事?”
赵真颜伤心欲绝地回答:“那个拿软尺的可恶老师说‘腰长一寸,腿的绝对值就少一寸’……”
“这都什么逻辑啊,别伤心了。”赵真颜沮丧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让颜昇看得恨不得把她的五官给扯平整了。
“怎么不伤心呢,我准备了很久的。跳舞是我最喜欢的事了。”
“跳得再好又怎样?上春节晚会连张脸都看不清楚,中国有几个舞蹈家啊?还有,你能跳到几岁?到时候从歌舞团退下来你怎么办?”
赵真颜被颜昇说得一愣一愣的,她想了半天说:“可我成绩不好,进这所学校也是靠特长进来,我不跳舞怎么办?”
“当然是要考大学啦。”
“说了成绩不好。”赵真颜只觉得前途一片黯淡。
“这我都知道,你期中考试考了全班倒数第九。”颜昇没好气地说,“你肯定是基础差,不过好在才初二,还来得及,以后中午我们给你补课。”
赵真颜已经丧失了信心,自暴自弃说:“没用的,我差他们太多了,我爸都说我不适合念书。”
“才不会。”颜昇充满信心地朝赵真颜一笑,“我们家怎么会有不适合念书的人——我们基因好。”
第一部分第14节:过儿挟持龙儿逃亡事件(2)
赵真颜的心里一阵暖和——这才是小时候的颜昇啊,把她当自己人的颜昇。
此时,晨光熹微,都集中在颜昇的身后,让他浓郁的眉眼更加明朗。赵真颜有片刻失神,她想:我们家好的基因大概都集中在他身上了吧。
第一节的铃声正好拉响。赵真颜跨上自行车,转身说:“迟到了,我载你吧。”
颜昇的笑容收敛起来,“那像什么话,想都别想。”
“谁叫你不会骑车。”赵真颜笑着蹬车远去。
2
每天吃过午饭,“铁三角”就躲进广播室里开始实施“补课”行动。
赵真颜痛苦不堪,因为颜昇对她永远不满意。
“被动时态你都不会,你学的什么英语啊?”
“立体几何是数学里最容易的一部分好不好,你稍微有点空间思维行不?”
“你这作文比起我小学四年级写的还不如。”
……
这一天颜昇终于怒了,“昨天布置的背单词,你怎么才听写出这几个?”
“昨晚被叫出去玩了。”赵真颜回答得大义凛然。
“和你们班那个张琼是吗?她在社会上混的,不许你再跟她一起。”他仿佛福尔摩斯一样清楚她的行踪。
“行了行了,你审犯人哪。赵真颜不会学她的。”袁阳充当着和事老。
“按她目前的状态,肯定考不上重点高中了。”颜昇急起来。
“那就去普通高中呗。”赵真颜回答得很快。
“那怎么行,女孩一去那些中学就学坏。还有,你不是还想考北舞或者中央民族大学舞蹈系吗……弄了半天,我费那么多心思干吗。”
袁阳接过他的话,“是啊,我也搞不明白你费那么多心思干吗?”
袁阳的问题把颜昇问住了,那个答案仿佛很近,可他又形容不出来。
“我明白!你觉得我已经够坏了,再坏就给你丢脸了是吧?”赵真颜轻吐一口气,“颜老师,我这就念书。”
是啊,你的确够坏了。颜昇心里说——为什么你总是要理解错我的意思呢?
不过赵真颜还真的说到做到,连中午雷打不动的半小时午睡也省略了,一本正经地开始背单词,一边背还一边把腿搁到音响架上,绷着脚背拉韧带,美其名曰“练功背书两不误”。
对嘛,这样才能考上重点高中。颜昇心满意足地继续看他的《体坛周报》。
中学时代总是乏善可陈。他们的生活完全可以用形式逻辑概括出来,就是上课、吃饭、自习。
日复一日,赵真颜的成绩渐渐好了起来,在红榜上的名次逐渐靠前,除了作文依旧不好,其他的可圈可点。颜昇再也无能为力,因为他的作文也马马虎虎。
3
随着赵真颜顺利考上本校的高中,他和袁阳也走进了高三理科(一)班,和叶廷等学长挥泪告别——他们又朝大学走近一步。
高一的赵真颜依旧不怎么理会自己的穿着和发型。有排练的时候,她就把头发盘得紧紧的,显得脑袋更加小;没排练的时候,她就束着马尾辫。
发卡和发饰都是别人的事,与她无关;而斜斜的碎刘海和黑框眼镜更是十年后的事情,此时,也与她无关。她日复一日地露着她的“美人尖”,依旧在学校的美人榜上寂寂无名,但是却以“小龙女”的方式出着名。
每每听到“龙儿”、“过儿”的叫唤声,袁阳都黯然神伤地说:“你们是龙儿、过儿,那我是谁?”
赵真颜的新晋好友刘颐抢白道:“你只能是尹志平了。”
有段时间颜昇一想起这句话就疑惑,科学和迷信真的是绝对吗?那为什么会有一语成谶这种现象。
慢慢地,他们进入了紧张的高考冲刺阶段。
颜昇没事就练习怎么把2b铅笔削成鸭嘴形,好在最短的时间里涂黑选择框。
陈艾不止一次地问:“你成绩这么好,你要考哪里?”事实证明颜昇的自控能力相当强,他制定的高三冲刺计划完美无缺,现在他的成绩稳坐理科班的年级前三。
不过,要考哪里?
颜昇揪着头发也想不出来。这个时候郭富城的五五开分头还没有退出历史舞台,满学校都是头发长得遮住眼睛的男生——在多年后去看,中间留一条雪白的分界线,看起来是那么可笑。可颜昇自始至终都留着比平头略长一些的短发,倒不是故意鹤立鸡群,他只是觉得这样揪起来很有感觉。
第一部分第15节:过儿挟持龙儿逃亡事件(3)
颜昇忽然没来由地想去问一下赵真颜,看她是不是还执著于要考舞蹈系。他信步朝四楼——也就是高一年级所在的楼层走下去。如今他找赵真颜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他是她侄儿嘛!
他在门外看见她正站在讲台边问老师什么问题。这个生物老师以前也教过他,彼此印象都很好,所以他也不顾忌,静静地走进已经没有旁人的教室,想上前去和老师打个招呼。
他听见她在问:“就像我刚刚说的情况,算不算旁系三代?”
老师答复赵真颜说:“是啊,算旁系三代。”
“老师。”颜昇没多想,走上前来。
赵真颜仿佛吓了一跳,慌忙收起书,不再说话。
颜昇和老师开始聊起别的事。
这个下午就这样很快地被翻过去了。
等到颜昇重新想起的时候,才发现一切早就有迹可循。他逆流而上,打捞往事,晴川历历,线索清晰。很久以后他忽然回想起这一天,还有她那个可疑的问题——“就像我刚刚说的情况,算不算旁系三代?”
那天的每一个细节,纤毫毕现地出现在他眼前:冬日下午的太阳像一个煎好的蛋黄挂在玻璃上,她穿着巧克力色的棉袄,头发束成长长的马尾,应该是有风的,因为她额际的碎发轻轻飞扬起来,让人忍不住想去抚平。连作为配角的生物老师当时的着装和语气,他都能想起来。他动用他过人的记忆力,想起全部细节——这是他搜肠刮肚,能找得到的唯一的证据。
可是那一天,他居然还没意识到她问的是一个什么样的问题,只等老师夹着课本走出教室,才对赵真颜说:“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念什么样的大学?”
赵真颜还真没想过,如今她的成绩已经不需要再借力于艺术类专业,似乎广阔天地大有可为。“三点一测”丛书的封面是北大和清华,她当然希望考进去,可是那是妄想。于是她随口说:“日月光华,旦复旦兮,这么美,我想去复旦。”
她也就是信口开河,哪里知道复旦在此地的招考分数比北大还高。
但是他却记住了。以前她要考北舞,他就准备考北京的高校;现在她要考复旦,那么他当然是要考去上海。
动机?动机还是他妈妈的话——“要照顾她”。颜昇心安理得地想着。
很多年后,颜昇一直想问妈妈,有没有后悔说过这句话。可他其实知道,妈妈也许并不后悔。
4
高一下学期的时候,赵真颜开始像同龄的其他女生一样——她开始穿裙子,作文本上的红字评语从“流水账”变成了“描写细腻”,照镜子时她第一次注意到自己的眼睑上有一颗小痣。
赵真颜看的《庄子?列御寇》被新交的朋友刘颐没收,“你还小,应该读孔子,读庄子会走火入魔。”赵真颜不以为然地说:“‘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庄子很合我心意啊!”
刘颐不跟她较劲了,“吓我一跳,原来你根本没有读懂。哦,我忘了你是天秤座,你什么都是浅尝辄止的——还你!”
“那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去《史记》里找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好意思。”刘颐埋首于星座读物,敷衍她道。
赵真颜也伏倒在课桌上,看着刘颐说:“我傻到无可救药才会去读《史记》。对了,快期终考试了,你中午怎么不跟我去广播室自习啊?”
“我傻到无可救药才会去当电灯泡。”刘颐眼皮都没抬。
“我和袁阳是兄妹关系,你思想不要那么复杂好不好!”赵真颜从刘颐和课桌之间的缝隙中挤出来,端着碗有些小生气地走了。
“袁阳?他就是一个亮到要烧毁的灯泡。”刘颐小声地说给自己听。
印制粗糙的星座读物上,刚好有这么一句:天秤座和狮子座,配对指数95,互为命里的天魔星。
天魔星们第二天就争吵起来了。
“恶心——还‘美少年’呢!我晚饭都没吃下去。”
昨晚电视里的全省“美少年”选拔赛,居然有颜昇的一个短镜头,他面无表情地在介绍自己的学校、年级、爱好和理想。这个赛事也算是当地省台——经济台的一个创举,采用不断晋级的方式在中学生里选男色。几年后,这个经济台又炮制了一个音乐类的选秀。又过几年,这个模式被复制到省台卫星台的时候,就成就了载入史册的“超级女声”。
第一部分第16节:过儿挟持龙儿逃亡事件(4)
第一个吃螃蟹的未必在享用鲜美蟹肉的同时还能处之泰然。
颜昇是迫于妈妈的压力不得不参加的,他只能乞求上苍保佑同学们都没看到他。可惜的是,第二天这个消息就在学校里不胫而走,连邻校的女生也过来一睹真人风采。
颜昇被赵真颜鄙视到了极点,“真没想到你是喜欢出风头的人。”
“又不是我报的名,我妈给我报的。”颜昇辩解道。
“他还没断奶呢,哈哈。”袁阳帮着赵真颜嘲笑颜昇。
“去你的!我是有条件的,我妈答应我——只要参赛,就允许我考外地的大学。”颜昇有一些委屈。
“于是你签了不平等条约。”袁阳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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