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再有终南山 - 何处再有终南山第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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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结道。

    “是卖身条约。”赵真颜进一步归纳。

    “什么话?不就是个比赛吗,你们竟给我上纲上线。”颜昇气短。

    “好了好了,比就好好比,我看好你哈。”“空气清新剂”袁阳正努力摆平这两人。

    “肤浅!他能选上我名字倒着写。”赵真颜心里没谱——或许颜昇真有这个实力?昨天她看其他选手——要么是人都没长开,要么是太过阴柔,颜昇还算正常的。

    “‘颜真赵’,我就进决赛给你看,你就等着跟我姓吧。”颜昇被激怒了。

    “呵呵,那你现在就给我签个名啊,我去卖给外面守着你的那些花痴。”赵真颜抖抖手中的纸,揶揄之情溢于言表。

    颜昇打落赵真颜手上的纸片,摔门而去。

    此后,赵真颜每周都要固定收看那个令人作呕的《美少年》,而且还得躲着爸爸看。看到颜昇在电视里表演英语朗诵,甚至还走猫步,赵真颜觉得她的胃都在翻滚着。奇怪的是,他那么放不开,那么木讷,支持率居然相当高,人气稳居第二。

    颜昇这段时间都没去广播室,专心备赛。本来就是风云人物,现在更是站在风口浪尖,而赵真颜却心想:他心里一定美翻了吧——肤浅至极!

    赵真颜速度地收拾完桌上的碗筷,等着决赛开始。

    奇怪的是,开场秀里没有他,主持人介绍决赛选手的时候也没有他——上周他不是进决赛了吗?

    赵真颜守了一晚上,也没看到颜昇露面。爸爸打完牌回家,见桌上仍是狼藉,问:“你干什么呢?电视这么好看?”赵真颜才意识到碗还没洗!

    决赛后的那一天中午,颜昇不请自到了,推门大声说:“颜真赵,让你小看我!”

    “颜真赵”同学知道自己输了,干脆不理他。

    袁阳今天不知怎么没有进行“公转”运动,颜昇于是坐在袁阳的固定位置上,把桌上的话筒拨开,笑道:“我都退赛了,你还不满意吗?”

    “关我什么事?你当大明星也跟我没关系。”赵真颜怒气已平,此时不过是拉不下面子而已,“你是不是觉得拿不了冠军,就当逃兵了?”

    “才不是,我这叫见好就收,退隐江湖。”

    “让江湖上继续有你的传说,是吧?你们班生活委员已经抱怨过你一个人的信比一个年级都多。”

    “那确实,名人不好当啊!”

    “那你是不是每天躲在被窝里偷笑着读信?你不想拿名次,那一定是为了收情书吧。”

    “才不是,第一场之后,我就想退出了,可谁叫你小瞧我。”颜昇皱起眉毛。

    赵真颜其实喜欢看颜昇皱眉毛的样子,显得很委屈,又很显小——像记忆里小小的他。她对他说:“你别动,就保持这个样子,别动。”——让我回想一下那段美好的时光。

    “神经!”转眼间,颜昇已恢复常态,仍然是一个青年男子的脸。

    赵真颜失望地把他两个眉端捏在一起,嘴里嘟囔着说:“叫你别动啊,嘴巴朝下,快!”

    他的眉弄得她指尖发痒,她以为他肯定要推开或者至少抗拒一下,没想到他居然乖乖地一动不动。

    没了想象中的打闹嬉笑,她不知道自己的手是去是留,这几秒的时间连空气都凝滞起来。

    赵真颜慌忙松了手,难得温柔地对他说:“你再没叫过我‘小姑姑’了,叫一声好不好?”颜昇和颜晓愚叫她“小姑姑”的日子,是和她最美好的记忆重叠的时光。

    第一部分第17节:过儿挟持龙儿逃亡事件(5)

    颜昇却没有同情心地拒绝了,“你别做梦了。”

    赵真颜老气横秋地叹一口气,说:“好吧,回归现实,我要复习了。话说,你都快高考了,怎么不见你急啊?”

    “我胸有成竹嘛,现在就盼着高考快点来。”

    “等你们毕业了,到时候谁陪我自习啊?”她第一次没有说“你快点去上大学吧,求你了”之类的话——颜昇居然有些感动。

    乌云散开,阳光推窗而入,把赵真颜脸上细细的汗毛照得分明。有一些话好像就徘徊在颜昇的唇边,他却说不出来。

    颜昇绞尽脑汁地想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的时候,袁阳走了进来,他笑呵呵地说:“你在问谁陪你自习?你放心吧,我肯定不考远,随叫随到。”

    霎时,乌云仿佛又开始聚拢了。

    5

    高考结束后,颜昇从学校估完分数回来,看见妈妈在收拾细软。

    “要打仗了?”他来了一句冷幽默。

    “是你爸调到省城工作,我们要搬家了……唉,这么多东西,只能先收小的,再慢慢处理大件。”

    颜昇的爸爸近年官运亨通,最近升了厅级,调到了省里一个实权部门,准备任副厅长,目前正在公示阶段。

    妈妈哼着《军港之夜》,表情得意,动作麻利。

    颜昇一点都不高兴,“那我即使放寒暑假回家,也不回这里了,是吗?”

    “当然,我们不住这了。不过过年的时候,可能还是要回来走一下亲戚。”妈妈若有所思。

    颜昇把估分单往茶几上一拍,不满道:“我志愿也填了外地,现在家也搬了,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你还回来干什么?”王玟霞大惑不解。

    颜昇自己也没搞清楚,就是憋着一肚子气,垂着脑袋十分难受。

    幸好此时叶廷来电话约他出来打球,颜昇的坏心情才得以缓解——这个学长考到了北京的一所大学,如今也只有寒暑假才能相约打场球。

    袁阳来了,几个仍在读高三的、昔日的校队队友也来了——这都不足为奇,奇怪的是赵真颜也过来了。

    第一奇的是:头次见她披头散发,一副海飞丝女郎的样子。

    第二奇的是:她穿着牛仔短裙,半袖t恤,居然很有曲线!

    “袁阳让我看他打球,我正好没事,就来了。”赵真颜见颜昇看着她,主动回答道。

    “你穿这么短的裙子干吗?”颜昇的家长口吻又上来了,“难看得要命!”

    “我知道我腿不好看,可我穿裙子关你什么事,难看你别看。”很多从小练舞的女孩,因为地板动作多,膝盖都不平滑。但赵真颜能有这样的“自我审丑”意识,证明她真的又长大了一些。

    休息时,赵真颜帮袁阳擦去额头上的汗。颜昇惊讶于袁阳什么时候和赵真颜这样好起来了——这个问题很骇人。

    再上场,他带着球撞了一下袁阳,袁阳开玩笑地踩了他一脚以示报复。但颜昇的火气莫名就被点燃,他用力把球砸到篮筐上,球歪打正着地弹到了赵真颜的身上。

    袁阳不乐意了,“你吃错药了?”然后转身跑下场去对赵真颜嘘寒问暖。

    颜昇终于知道了今天一切不开心的源头。

    高中的结束,爸爸的升迁,袁阳……这一切指向一个结果——赵真颜是不是要退出他的生活舞台了?

    颜昇回想起他在教室门外看她,想起她做操的一板一眼,想起她在舞台上终于展现出袁阳所说的“很特别”的瞬间;看她跑出他们家院子,看她习惯性地用手背挡住眼睛的动作,还有喇叭里传出的校园之声广播电台的声音;以及这几年无数个一起自习的中午,她伏在桌子上,睡得天昏地暗、流着口水的呆相……他不想让她退出舞台,变成袁阳的女朋友。

    颜昇终于理清了自己的想法。

    之前无数次一闪而过的念头,如今已经抓牢。

    颜昇不再害怕。

    篮球在颜昇左右手之间来回地翻转。

    赵真颜熟练地跳上袁阳的车,拉住袁阳的衣角,傍晚的风轻轻拢起赵真颜的裙摆——这是一幅多么青春动人、含蓄朦胧的画面。

    第一部分第18节:过儿挟持龙儿逃亡事件(6)

    颜昇忽然几步并作一步地追上他们,拦住袁阳,煞有介事地说:“我妈要我带东西去赵真颜家,我送她回去。”

    袁阳干脆地答道:“行啊,我正好要早点回去。”

    赵真颜略为迟疑——他家跟她家其实没有一点来往。

    她目送袁阳蹬着车晃荡着远去,狡黠地对今天状态不对劲的那个人说:“你又有什么鬼点子,打死我也不信你是要去我家。”

    颜昇微微低下头,看着仰着头看他的赵真颜——16岁的她,脸庞没有一点瑕疵,有着光洁似玉一样的漂亮前额,她说那是什么?美人尖?好吧,美人尖。晚风吹过,她有几缕发丝被拂到脸颊上。

    大概全国各地的体育场都是相同的——一个闭合、下沉式的椭圆。刚才踢球的、打篮球的,都已经走光了,他们两个人就站在球场的中间。晚霞烧红了天空,风爬过最高的铁栏杆,微醺的空气带着晚霞的余光慢慢地在他们之间流淌着。

    这个场景很美,眼前的人——也很……美。颜昇不由自主地把赵真颜贴在左脸颊的头发拢开,将自己的唇覆盖在她的唇之上——却只停留了一两秒,然后飞快地离开。

    没有预谋,没有迟疑,颜昇自己都没料到会这么“大逆不道”。那一两秒钟的感觉,又甜又软,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蹦出了胸口。

    他们的心里,同时闪了电。18岁的颜昇,终于看到一直若隐若现的火花在雷电之下开始燎原;16岁的赵真颜,却真的像被电击过一样,木木地站在那里。

    6

    乖小孩叛逆起来,往往变本加厉,颜昇就是个例子。

    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涯、搬家都让颜昇觉得要很久都见不到赵真颜了,而赵真颜正以滑滑梯一样的速度向袁阳女朋友的位置滑过去——这是他坚决不能忍受的事情。这个时候,爸妈或许在等他回去吃饭了吧,但他根本不想回家。

    赵真颜结束片刻的目瞪口呆,扭头就要走。

    颜昇抓住她的手腕,脸已经红了,手上却很用力。

    “你干什么!”赵真颜终于喊了出来,“我要回家,回家!别拦着我。”

    “你回家了是不是准备以后都不见我了?”颜昇没有放手的意思,他今天已经大胆得超乎自己的想象,索性就无赖到底了。

    赵真颜根本挣脱不了颜昇,不由得害怕起来——这个下午,他刚才的举动,已经超过了她的承受范围。过了一会儿,她放弃挣扎,停下来,负气地对他说:“叫我姑姑,再道歉,不然我再也不理你了!”

    “你做梦!”颜昇轻声地、但是很坚决地说出这三个字。

    如果颜昇刚才的举动只是让赵真颜瞬间惊诧,那么现在他这样认真地说“你做梦”,却让她恐惧得无以复加。

    而颜昇说完这三个字,牵起赵真颜就走。

    他出门前并没有未卜先知,算到自己要离家出走。因此,存折还躺在抽屉里,钱包里只有500块。去哪呢?

    火车站是个奇怪的地方,不论时光怎么变,它永远是同样的脏乱。小卖部的四个喇叭录音机里放着中国最早的一批口水歌曲——先是《流浪的人》,再是《心太软》,然后是《我想去桂林》。

    “我想去桂林啊,我想去桂林。可是有了钱的时候,我却没时间……”

    在反反复复的歌声中,颜昇打定主意,把钱递进小小的卖票窗,说:“去桂林,两张坐票,最早走的。”

    上车前,赵真颜坚持要打个电话回家。她无奈地、飞快地和爸爸说:“爸,我去同学家陪她,不回来了。爸……”听筒那边传来赵真颜爸爸大声的呵斥,颜昇啪地按掉了电话。

    颜昇的确威胁了她——他说:“你不跟我走也可以,我就先去你家,再去我家,和他们说,这三年你一直是我女朋友,以后我们也要在一起!”

    赵真颜打了一个冷战。

    “那你答应我明天就回来。”她毕竟是少不更事,以为他只是一时冲动,过了这一时半会儿就好了。

    于是在那一天晚上,他们挤上了那列途经本站、开往桂林的列车。

    第一部分第19节:过儿挟持龙儿逃亡事件(7)

    年轻干净的脸,没有带任何行李,两个人在硬座车厢的邋遢众生相之中,显得非常突兀。

    窗外黑暗一片,偶尔经过村庄,稀疏的灯火飞快地划过玻璃窗,只有电线杆像黑夜的仪仗队,一个接一个地接受巡礼。

    赵真颜苦口婆心地劝颜昇说:“你不要傻了,我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好不好。

    “我跟你保证,我不喜欢袁阳,我当他是好朋友。

    “你是不是看电视看多了,我是你亲表姑啊!”

    ……

    对面座位的人已经歪歪扭扭地睡着了。赵真颜不住的哀求让颜昇烦不胜烦,“行了行了,我就当是毕业旅游。回去的事回去再说,你能不能让我心情好点?不要再提袁阳,提你爸,提我爸妈。”

    赵真颜稍微放宽了心,如果他真的敢在他们面前说她是他女朋友,她会立即割腕跳楼的,她真的会。她偶尔大胆任性,可是家教严格的她,不敢在早恋的问题上有所差池,更何况是跟表侄儿——天哪!圣母玛利亚,这样会下地狱的吧?

    赵真颜像小时候一样捧住颜昇的脸,像小时候一样承诺他,“你放心,我只和你玩,不和别的小朋友玩。”

    在他们的幼儿园时期,颜昇只允许赵真颜和他玩,甚至他也严格要求自己,从来不搭理和赵真颜一般大的颜晓愚——颜晓愚有什么好吃的,他都夺过来给赵真颜。

    大人们都喜欢这种戏码,看得眉开眼笑。无意中又纵容了他,他一直以为她是他的专属洋娃娃。

    小小年纪的赵真颜就很识大体,对颜昇说:“我只和你玩,不和别的小朋友玩,你把糖还给颜晓愚。”

    你看,总是这样轮回——赵真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老气横秋的样子。

    7

    清晨4点,他们走出桂林站。赵真颜这才老实交代——

    “如果你买票去别的地方,比如北京、上海什么的,即使你威胁我,我也不会去的。”她不等颜昇提问,吸了一口凉飕飕的风,心情很好地说,“因为我好像记得妈妈出差,带我来过桂林。”

    赵真颜总是这样,即使心里早就打定主意,也绝对不说。她会把所有的过错和责任都推给你,把所有的台阶和借口都留给自己。就像捡“火花”,明明是她的错,最后挨打的却是颜昇。

    他们坐上清晨第一班公交车到了象鼻山。

    17块钱的硬座车票。

    5角钱的公交车费。

    5角钱的米粉,附带任君挑选的各式酸菜、酱菜、腌菜。

    10块钱的门票。

    所有费用再乘以2,就是他们现在所有的花销。

    颜昇很高兴,“看起来500块可以花很长时间!”

    颜昇对钱没有多少概念,对物质的要求也不高,身上没有太多骄纵的痕迹,即使在当时坐井观天的情况下来看,他爸好歹也算个“大官”。

    后来,赵真颜倒真是不幸认识了所谓的“高干子弟”。那人对她说,谁谁谁(某要员)的四姨太如何如何,我买了7块江诗丹顿——没办法,女人太烦了……

    那个时候,赵真颜想起了颜昇满足的笑容和他说的话——

    “500块可以花很长时间。”

    没有金钱的确痛苦,但是最美好的记忆,往往镌刻在并不富裕的时光里。世界就是如此公平。

    他们坐上游漓江的船。

    船票里包含了一顿免费的午饭。

    赵真颜对着盒饭说:“我好像记得船上也有单独卖的饭,带螃蟹或者小鱼虾的饭,10块钱一份。”

    服务员回过头来说:“10块你卖给我好不好?20!要不要?要就拿去。”

    颜昇立刻递过两张10元,把那份饭接了过来,温和地对赵真颜说:“让你重温一下吧!”

    “那你呢?你不要?”

    “我吃不要钱的就好。”颜昇已经把饭粒扒进嘴里。

    在去七星岩的路上,有一辆挂着“桂林——阳朔”牌子的长途车停在路边,赵真颜迷糊着说:“我好像还跟我妈去阳朔考察过。”颜昇对阳朔完全没有概念。那时人们都还只知道桂林、大理,不知道阳朔和丽江——虽然已经开始有背包客和外国人进驻,但是酒吧、艳遇……都还是好几年之后的事。

    第一部分第20节:过儿挟持龙儿逃亡事件(8)

    颜昇求仁得仁,对赵真颜就是指哪打哪——他们跳上了开往阳朔的车。

    彼时的阳朔,真的是无限美好。那一季的水稻还没收割,路边是金灿灿的稻浪,小山平地而起,看似寻常却奇崛。

    赵真颜把今天要回家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她带着和妈妈在一起的点滴回忆和颜昇一起玩得不亦乐乎。

    路边的大排档只有几家,他们随便挑了一家,菜式却相当可口。本来也是——桂林和他们的家乡虽然不是一个省份,但是却相隔不远。辣椒和盐那是绝对的不含糊,他们吃起来酣畅淋漓。

    赵真颜摸着胀鼓鼓的肚子,伸了一个懒腰。

    颜昇付着钱问老板:“你这缺不缺干活的人,我给你打工好不好?”

    “你别说,暑假了,客人多一些,我还真缺人手。”老板欣然同意。

    “真的啊?”

    “当然,你给我打短工,我包吃包住,一个月给你300好不好?”老板认真起来。

    “这么少?那长期干呢?”颜昇对这个身价不满意。

    赵真颜隐隐觉得不妥——颜昇不会是认真的吧?

    在她疑惑之间,颜昇已经借来了老板的自行车,一只脚蹬在踏板上,一只脚撑着地面,回头朝她一笑,“上车!”

    赵真颜撇着嘴,摆摆手,“你不会。”

    “我骗你的,其实我会。”颜昇态度严谨,赵真颜也就半信半疑地坐上了后座。

    颜昇一蹬地,车歪了两下,然后平稳地载着他们进发了。

    赵真颜不敢拉着他,只能紧紧地攥住车座的弹簧部位。

    “那你还不肯送我回家,你也太小气了。”赵真颜小声嘀咕。

    “当时是不会,但是不兴我学啊!”颜昇的声音顺着风透过他的胸膛传过来。他当然不会说,为了偷偷学会骑自行车,他顶着王玟霞好奇的目光,连摔几跤的经历。

    赵真颜忽然很想靠在他的背上——靠着应该很舒服,可是她也就这么一想,却不敢造次。她想:如果此时的他换作是袁阳,她也许真的就会靠过去了。

    他们在稻田中间的小路上歪歪扭扭地行进着,遇龙河就在身边流淌。

    风烟匝地,澄江如练。

    两个人说了好多话,事后却又想不起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天快要黑了,赵真颜站在河沿边,发自内心地说:“遇龙河比漓江要好看。”

    颜昇催促她,“要回去还车了,明天再来看吧。”

    赵真颜猛然反应过来,“明天?明天坚决要回家了!”

    “好,坚决把你送回去。”颜昇不停地用缓兵之计。

    15块钱一个床位,两张床是30块。

    那时候不是非要一次订一个房间的——你可以要一个床位,当然你醒来后对面床睡着谁,你也就甭管了。

    颜昇要了一个两张床的房间。赵真颜心无杂念的时候,就算不上一个别扭的人。她十分信任颜昇——颜昇再固执,也不会上演强迫的戏份,这点起码的道德他还是有的。因此她去冲了凉,然后抱怨了一下没有换洗的衣服,就一头栽倒在床上——昨夜整夜没睡,今天游山玩水,她的确是累了。颜昇把脸朝向她,静静地看着赵真颜眯起来的眼睛和微微张开的嘴,满心欢喜地也慢慢睡着了。

    半夜颜昇被蚊子咬醒,发现一扇窗的纱窗破了一个洞,他卷了一团纸给堵上,正要躺回去,却听到赵真颜在小声地低语。

    他以为她醒了,仔细去看,却发现她只是在做梦——她的声音含糊而委屈,“妈……妈妈……”

    感情略微迟钝的颜昇原来一直没有太在意赵真颜的单亲身份——她每天乐呵呵的,却在梦里哭着喊妈妈。

    颜昇心里有些不忍——原来每个男生都有怜弱情结,他第一次对赵真颜动恻隐之心是在那次她逃离他家的时候,今天这是第二次。

    颜昇走到赵真颜的床边,给她把蹬掉的毯子盖好,然后慢慢地贴着她躺下,抓住她在乱挥的手,自言自语地说:“你好好睡吧。”

    赵真颜仿佛吃了定心丸一样,真的安静下来。

    颜昇轻轻抱着赵真颜——这是他生平头一次抱一个女孩。

    第一部分第21节:过儿挟持龙儿逃亡事件(9)

    本只是善意的举动,但终究敌不过生理上的反应——赵真颜温润的身体曲线,让颜昇觉得喉咙有些干,下身开始有变化,胀得有些难受。他在心里咒骂自己,身体只好往后退了一些,挨着床沿躺着,只差没掉下去。

    纱窗当然挡不住月光,清辉擦亮了颜昇年轻的眼睛——虽然极累极累,他竟然舍不得睡着。

    8

    赵真颜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她感觉到了轻轻搭在她身上的那只手。

    她吓蒙了,过了片刻才迟钝地看看自己的衣服——完好,她嘘了一口气。

    她想回头把颜昇踢醒,却在忽然之间,有点不想挣脱这个怀抱。

    昨夜她好像梦到了妈妈出殡的情景:在故乡的祖山上,她穿着白色的孝服,戴一顶白绒绒的帽子,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像华筝公主一样漂亮。路过的人们却在说:“这娃儿可怜啊。”她看见妈妈的棺木上也盖着好几层漂亮的罩子,她敲敲棺木,说:“妈,妈妈,你出来吧,你都躲了七天了。”

    ……

    赵真颜静静地躺在颜昇的臂弯中,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涌到了嗓子眼——悬在那里,落不下去。

    她头脑里一片浑浊。

    颜昇犹在梦里喃喃自语:“不回去了……”

    赵真颜被这话惊得猛然坐起来——怎么能就在这里?怎么能不回去?他傻啊?他才刚高考完呢。

    赵真颜用尽量不打扰到颜昇的轻巧动作起身出门。

    那一刻,她悬着的心好像是着地了。

    吃早饭的时候,颜昇一点没为昨晚的举动尴尬。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他想。

    他和赵真颜都爱吃这里的米粉。他把一碗牛肉卤粉推到赵真颜面前,自己吃素粉,然后恨恨地说:“我怎么没带存折呢!”

    赵真颜小心翼翼地提醒他,“反正要回去了。”

    颜昇像个赖皮的孩子一样,“再待几天,不然你再给你爸打个电话。至于钱——我去撑船、洗碗都可以,你放心。”

    赵真颜低头不语,不敢看他。

    这时,一辆挂着“桂cxxxxx”牌子的桑塔纳准确无误地在这个小旅馆门口停下。

    副驾座位上下来一个中年男人——他环视了一下旅馆厅门,目光锁定颜昇,“你是颜昇?”

    颜昇警惕地保持沉默,偷偷牵起赵真颜的手。

    中年人知道找对了人,和蔼地说:“我是你爸爸的战友,他打来电话,说你在这里玩得太疯了不肯回去,让我送你回家。”

    颜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爸爸再神通广大,也不会知道他在这。他不确定地看向赵真颜。

    反正躲也躲不掉,赵真颜不再低头,看着颜昇的眼睛,直截了当地说:“是我打的电话,怕你今天还不肯回去,我都没法跟我爸交代了……”

    “你可以直接跟我说,你告我爸妈干吗?”颜昇真生起气来还是比较恐怖的。

    “……”

    颜昇不再说话,松开了他原本紧紧握住的赵真颜的手。

    赵真颜的手猛然磕在桌腿上,好一阵疼。

    回程,一路无话。出乎意料的是,颜定邦居然没有太责难他。

    颜昇的高考分数已经出来了,相当漂亮,进第一志愿完全没问题。相比起高考的胜利,带赵真颜去桂林就可大可小了。

    不过颜定邦还是说了一句:“你谈恋爱爸爸不反对,但是你要清楚,赵真颜她是你……”

    “我知道了。”颜昇冷冷地打断爸爸的话。他在心里说,她就是叛徒,已经被我开除党籍了。

    王玟霞仍然在收拾家当,她也颇感震惊。但是两代之间对感情话题的羞于启齿,让她不知道如何劝儿子,只能如实告之,“赵真颜爸爸打来电话了,让你以后不要再去找她。他说赵真颜已经和袁阳是男女朋友关系了。”王玟霞边说边摇头,自己都不信会有这么开明的爸爸,在高一就允许女儿开始谈恋爱。可电话那头的赵爸爸歇斯底里地吼:“我宁可我女儿和别人早恋,也不能让你儿子糟蹋。”

    颜昇一句话都不说,他相信这是真的。赵真颜和袁阳本来就八九不离十,是他不甘心而已——不甘心又怎样?照样改变不了。

    第一部分第22节:过儿挟持龙儿逃亡事件(10)

    她这个叛徒加骗子。

    叛徒加骗子的处境,比他惨得多。

    赵真颜一回来,就被喝令跪下。她只能向爸爸赌咒发誓,他们只是去旅游。

    爸爸气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说:“我一直以为你很乖,你……你和谁都可以,和他不行。”

    “为什么?”她脱口而出,说完了才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为什么?当然因为她是他表姑,他难道不知道吗?一回想起他吻她、抱她的情景,赵真颜又开始迷茫起来。

    迷茫的赵真颜去找袁阳——袁阳一直垂头丧气,他以为现代版《神雕侠侣》终于上演,而他们是逃到古墓,不会再回来。但是小龙女跑来找他,然后对他说:“你帮我叫颜昇出来。”

    “你自己叫。”

    “他爸妈恨不得杀了我。”赵真颜觉得真冤枉,又不是她诱拐了他们的宝贝儿子,为什么两人一下车的时候,他们那样凶狠地看她。

    袁阳满肚子不愿意,还是帮她拨了电话。响过三声后就告诉她,没人。

    赵真颜很气馁——她其实只是想道个歉,顺便探探他还在生气不。虽然她并不喜欢他,可是也不希望两人从此变成仇人。

    “那你帮我传个话,就说我向他致以深刻的歉意。如果他不生气了,就晚上8点以后打电话找我。”那时爸爸出去打牌了,比较不容易被捉到。

    袁阳答应了,不过压根儿没有执行。他倒不是故意的,纯属大大咧咧就忘了。

    赵真颜等了几天没见颜昇打电话来,没来由地就心里不舒服,望着电话机出神。这种情绪是从前没有过的,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开始讨厌颜昇——说翻脸就翻脸,好像错的人是她似的,他根本就忘了是他有错在先,害她上了贼船。

    反正他俩都错了——就不该弄成现在这个不明不白的样子。还好,这个人马上要走得远远的了。

    赵真颜想想,还是去找袁阳,“你说过你随叫随到,你的话算不算数?”

    “可你和颜昇……

    “他硬拉我去桂林的……”她这句话不假,可是之后呢,她没有说。

    capter3孔雀东南飞,并不曾徘徊

    他呛得死去活来。我把他手里的烟夺下来,恨恨地说:“呛死你事小,浪费我的烟可惜!”

    这时,一辆金杯牌面包车在“小隐庐”门口停下来,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人跳下车,进了屋。

    我指给他看,说:“这人藏富藏得有些过了——身价数十亿,开一辆金杯,说出去谁信啊?哈哈哈哈!”我东拉西扯还想讲别的,他打断我,呼一口气说:“这世界上,是不是不会再有终南山了?”

    我啐了一口,“别他娘的跟我玩深沉,你才多大!”他摆摆手道:“你不懂,跟年纪无关。”

    我看着他的侧脸,完美的侧脸,不知道勾引了多少女人,欠了多少情债——这小子!

    他摇摇头,“你胡乱给我指的古墓,我压根儿也没去,我知道你是骗人的。”

    我赧颜,羞愧地说:“其实……我没看过《神雕侠侣》,你有时间不?跟我讲讲大概情节?杨过是哪根葱?小龙女又是哪颗蒜?”

    每天被问来问去,我实在对这两人印象不太好。

    他天花乱坠地和我扯了一通。

    我似懂非懂。

    原来,那些人成天问的杨过和小龙女,就是这么一个故事。

    1

    第一部分第23节:孔雀东南飞,并不曾徘徊(1)

    何处再有终南山

    capter3孔雀东南飞,并不曾徘徊

    经过一个乱七八糟的暑假,颜昇的大学时代开始了。这个暑假里,家里永远是乱七八糟的等待搬家状态——他心里也是乱七八糟。但一到学校,他就和所有大一新生一样心潮澎湃起来。

    颜昇的第一志愿填的t大——不是不冒险的:上海的学校比较保守,对外地生源的分数卡得比北大清华还紧。连他自己也不太相信,就因为一句“日月光华,旦复旦兮”他就真的去考同一个城市的t大。虽然说这句话的人,他已经不愿意再去想。

    颜定邦和王玟霞被颜昇支开去看电视塔——他可不愿意要父母跟着去报到——丢人。

    颜昇在学校报名处转了一圈,终于找到“城市规划”的牌子。

    “我是城规的新生,来报到的。”

    坐在牌子后面的几个人都是男的——历来迎新都是骗小师妹的最好时机,所以一张桌子后面坐了四五个人,一派人丁兴旺。

    隔壁系有女生夸张地说道:“虽然你们院男性质量整体比较高,但是……天哪……也不用一浪还比一浪高吧——我要转系,坚决地!”

    城规的一个师兄笑着对颜昇说:“别理她,你填一下资料,我给你找宿舍钥匙。”

    大学生活,正式拉开帷幕。

    经过两个月的适应期,颜昇在心底非常感谢那个叛徒,虽然她人不靠谱,但指的方向是一流的——他对这所大学充满赞叹,对城市规划这个专业爱不释手。虽然也和建筑系一般辛苦,但是他们的眼光始终比建筑要高,这是他喜欢的,甚至大学的同学他也喜欢。即使他仍然比较出众,但是女生们还是以清高自重为主,不再有各种跟他搭讪的现象发生。这些都让他浑身舒服,一门心思地开始认真学他的专业。他甚至还报了几个社团,业余生活红红火火。

    寒假,他回的家,已经是在省城的那个新家。

    年初一,叔叔全家来省城向他爸拜年。颜昇忍不住又说了颜晓愚,怎么打扮得像个妖精一样,这回颜晓愚不顶嘴了,老老实实地任他评说。

    那边,家长们在嘀咕什么,说着说着,颜晓愚的妈又跑过来戳女儿脑门,“你这个眼皮浅不争气的!”

    颜昇一头雾水。

    年后,颜昇很早就返校了,在机场换登机牌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赵真颜了。

    第二年的寒假,颜昇有一次夜里起身,无意中听到爸妈提到赵真颜。

    “定邦,这样不好吧。赵真颜才高三,18岁……会不会太小了?”

    “有什么不好的,反正就是见个面认识认识,还不一定成。成了也就是谈恋爱而已,她不是早开始谈恋爱了?”

    “就因为她早就恋爱了,她怎么会同意?”

    “玟霞,你不要把她想得太简单,这样的事,她不见得不答应。”

    “唉,我始终觉得不妥。就拿颜晓愚来说,你总说要带她见见大场面,对今后有好处。可那些人盯着她的眼神我怎么看着……”

    “你别把两件事混一块儿说,也不要妇人之仁,屈健今非昔比,这件事能成,以后对我们肯定有帮助。你明天就打电话,叫司机接赵真颜过来家里玩吧,晚上再和屈家几个人一起吃个饭。”

    颜昇顾不上唐突,光着脚走进爸妈的卧室,也不开灯,冷冰冰地说:“你们在商量什么?和赵真颜有什么关系?”

    王玟霞拧开台灯,想支吾过去。

    颜定邦披上睡袍站起身来。儿子已经长大,沟通不好会适得其反。他跟颜昇说:“还记得我的战友屈伯伯吧,就是以前在福建的那个,现在他调到我们这里,升了副省长。上次给他们全家接风,他说儿子二十五六了,眼界太高还没谈过恋爱,要我给小屈介绍……”

    “所以你们就想到她了?”颜昇闷声说,“她长得又不好看,人家能看上她吗?”

    “她的气质还凑合,兴许就看对眼了。赵真颜的爸爸还不知道能不能给她凑齐大学学费呢,如果真的能成,她可就是飞上枝头了。”

    “你不是为了她,你是为了自己吧!”

    颜昇的语气让颜定邦觉得很陌生——儿子从来没有这样忤逆过他。颜定邦一时也生气了,“一举两得的事,有什么不可以!颜昇,你这样和爸爸说话吗?”

    颜昇一头冲回自己的房间,砰地关上门,隔了两秒,他又打开门冲这边喊道:“你们要是明天把赵真颜弄过来,我就回学校!”

    颜定邦脱下睡袍回到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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