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大当嫁:将军要和亲 - 男大当嫁:将军要和亲第1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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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皇宫远,为什么?

    “这里,是是非之地,收拾完包袱,就休息吧。”颜九歌负着手,缓缓地朝门外走去,临了在门口顿住,留下一句让她摸不着头脑的话,踏着步子离开。

    是非之地?是指包括流云山庄在内的皇城吗?他为什么这么说呢?目送踏着月色离去的颜九歌,百里纷飞陷入深思。

    第五章

    vol1

    微风从未关上的门透进屋子,烛光随风摇曳,忽明忽暗。

    一抹嫩黄的身影,怔忡失神地盯着圆桌上的小小包袱。

    颜九歌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收回思绪,百里纷飞走至门口,柳眉下的黑眼不安地闪了闪。

    漆黑如墨的夜空中,一轮明月挂在空中,淡淡的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向地面,树梢在银子般月光下向地面投下长长的、捉摸不定的影子,隐约有沙沙声响起。

    流云山庄的夜晚,广阔平静,可是为什么她总有一股不安?百里纷飞望着长廓上闪着嫣红火光的照明灯笼,眉不由自主地拧了起来。

    明天就要出征了,颜九歌这么晚了上哪去呢?她一面喃喃自语地跨出门……她绝对没有担心,只是想出去走走,屋

    重蹈覆辙

    里空气有点闷,不,是实在太闷了。

    在庄内意思性地绕了绕,去了颜九歌平日常去的地方,没有发现他的身影,原本想回房,想起湖心的书房没有看过,脚步顿了,转身朝湖的方向走去——她绝对不是担心颜九歌,只是觉得这里空气还是有些闷,只是想到更广阔的地方透气,只是透气。

    安慰完自己,她撩起裙摆,神色自若地朝湖心方向而去。

    一望无垠的湖水在皎洁的月光下,层层磷浪随风跳跃着,像极在水面上像铺了一层发亮的碎银。

    百里纷飞伸长脖子,努力想窥见湖心,视线却被湖面覆着的一层银色轻纱挡住,只闻到水气扑面吹来,根本看不到湖心的景色——也是,这湖大到白天都望不到边,何况是只有月色的夜晚。

    叹口气,她步下回廊,扯开小船只的绳索,迟疑了一下,才踏上船,认命拿起船桨——湖边的空气也有些闷,她决定划着小船到湖心去散心,只是去散心而已,没有其他目的。

    船桨轻轻落下,潺潺水声立即传来,依稀还伴着窃窃私语。

    “姑娘真要去?”

    “恩。”

    这么晚,湖边居然还有人?他们说去哪里?百里纷飞怔了下,蹑手蹑脚地收起船桨,眨眨眼,伸长脖子,竖耳倾听。

    “姑娘就是去了,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由老奴送你回离山吧。”

    老奴?这不是老管家对自己的惯称吗?他怎么会在这里?她眯起眼,环视四周,在回廊的转角处,看到两个人影,显然便是出声的人,略胖的是老管家,至于另一位,按身形与声音判断,应该是百里纷缳。

    这两人半夜不休息,躲在这商量什么事?

    “你对我倒是挺上心。”女子的话时夹杂着哼笑。

    “老奴并非对姑娘上心,只劝姑娘看清路再行,切莫重蹈覆辙。”

    重蹈覆辙?什么意思?百里纷飞伸手搔搔后脑,满脸疑惑——流云山庄似乎处处神秘,就连老管家说话,也是真假难分。

    他们到底,藏了什么秘密?她实在是很

    旧伤

    想知道。

    “呵——老管家,我一介女子,即是重蹈覆辙,也不过芝麻大的小事儿,你担心过了。”

    话中带刺!百里纷飞撇撇嘴,朝回廊上那抹瘦长的身影投去一枚白眼。

    “老奴只是提醒姑娘,莫忘记旧伤。”

    旧伤?是指百里纷缳脸上的剑疤吗?百里纷飞尴尬地抽了抽眼皮,想起众人告诉她,百里纷缳脸上的伤是她造成的。

    在她忖思之际,又有声音传来。

    “旧伤?管家说的可是师兄?”

    “姑娘?”

    “管家,对着衣冠冢比对着真人来得快活吗?”

    衣冠冢?百里纷飞怔怔地看着回廊上的两抹身影渐渐远去,只觉一股强烈的不安自脚底窜至全身百骸,让她莫名地觉得冷了起来……

    深吸口气,压下胸口的异样,她甩甩头,迅速地拿起船桨,划着船,往湖心驶去。

    vol2

    烛光微弱,书房二楼的窗棂纸上,投印出一抹修长的影子。

    颜九歌果然在这里!

    她是来透气的,她是来透气的,百里纷飞在心中暗暗自我催眠几遍,收起船桨,停好船只,下了岸,朝闪着微光的楼宇走去。

    突然一阵凉风袭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缩了缩脖子,有些害怕地环视四周——一片透着银光的黑暗,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奇怪,怎么觉得今天的月光,透着些寒气。

    摇摇头,她步上楼宇右侧的木梯子,在心中默念无数遍,来透气的、来透气的。

    百里纷飞咬着唇,盯着眼前的朱色雕栏门,犹豫着该不该进去——透气透到湖心楼宇,好像有点怪异吧?

    但是心里又有一抹声音跳出来反驳,站得高些,空气才好,才能真正透气啊,况且她没上过这湖心楼宇的二层,看看也不为过吧。

    她深口气,推开朱色雕栏门。

    “你怎么来了?”房内的人一看到她,怔了一下,手一抬,迅速以袖口掩住书桌上的东西。

    “嗯,我来透气的。”她笑笑,假装没有看到露出颜九歌袖口几分的墨色牌子,看那模样,应该是兵符之类的东西吧,可

    道别

    是又有些不像,上头似乎印了一些字。

    “透气?”颜九歌怔了一下,不露痕迹地将墨色牌子纳入袖中,起身,平静道,“晚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奇qisuu書网

    百里纷飞忍住揭穿他小动作的冲动,不理会他的话,走到窗前,推开窗子,深吸口气舒展筋骨,“月色真好。”

    颜九歌浅浅一笑,负手,跟着走至窗前,半倚在窗棂上,注视着她的背影,顿了半晌,才决定问,“见过韩子期了?”

    “嗯。”她僵了一下,点头。不止见过,韩子期甚至说了要带她私奔的话。

    “明日,去个道别吧,韩子期还在庄里。”颜九歌伸手轻抚她贴在身后的黑发,不轻不重问道。

    “道别?”韩子期还在庄里?她微吓了一下,转头看对上颜九歌闪闪发亮的蓝眸,猜想他是不是知道了韩子期和自己说的提议。

    “明日一走,短期内无法回来。”修长的手指在她又软又滑的黑发上绕了两圈,颜九歌唇一扬,笑道。

    “要去——很久吗?”她迟疑了一下,眼光不经意地瞄向他的袖口。

    “嗯,很久。”久到也许不会再回来。颜九歌点头,没有将这话说出口,绕着黑发的手悄然握成拳,怕惊动她,即刻松开,收回背至身后。

    “这场战——很难打?”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角不自由朝颜九歌的袖口偷瞄去——那个牌子,是不是与方才百里纷缳说的衣冠冢有关?

    “大约吧。”他脸色沉了沉,幽深的眸子一冷,目光突然移开,看向窗外。

    “大约?”她听出他话里的不确定,有些疑惑地看颜九歌的侧脸——延熙之战只过去一年,当时,兰陵王仅以一千精兵,大败天凤三万大军,怎么今日,却如此没有信心?

    “两军交战,死伤是不可避免。”他又叹息,负在身后的五指勾起,握成拳。一年前那一战,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

    “有找不到尸首的将士?”又是要好的知己,所以才有衣冠冢?她试探地问。

    颜九歌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倾倒众生

    “所以……你替他们立了衣冠冢?”她问得小心翼翼。

    他显然没有预料到她会问这个,俊秀的脸微微一变,沉了下来,出口的声音藏着隐涩,“谁告诉你衣冠冢的事?”

    呃——怎么突然变脸?衣冠冢的事不能提吗?百里纷飞咽咽口水,有些畏惧地看着颜九歌,支支吾吾答道,“听、听说的。

    “听说?”颜九歌挑起眉。

    “嗯——不小心听到的。”她问到不该问的事了?不知是不是有些逆光的关系,百里纷飞突然觉得他白皙的脸倏然冷了几分,还透着重重的冷冽。

    “不小心?是哪个奴才这么嘴碎?”他突然低下头,浓密卷翘的睫毛几乎要扫到她的脸。

    她不自然地笑了笑,有些害怕地看着颜九歌——这个人一定很重要,否则颜九歌也不会光听到衣冠冢三个字就情绪倏变。

    颜九歌突然退开,神色如常,完全看不出方才的隐涩,温和道,“走吧,我送你回房。”

    可是……她还没弄清衣冠冢的事。百里纷飞咬咬唇,有些为难地看着神色如常的颜九歌——唉,这人变脸变得真快。

    而且,她真的很想知道,颜九歌袖口里的牌子是什么——应该不是兵符吧,她记得没错的话,兵符作虎走形,刚才那牌,是盾形的。

    只好再找机会问老管家了……

    vol3

    百里纷飞眯着眼,看将流云山庄围得水泄不通的众多百姓,暗暗赞叹,方圆十里的百姓,都来了吧,兰陵王之名,果然是威震天下啊,可惜——有些美中不足。

    她眼角瞄向皇上身边一直用杀人的目光瞪着自己的皇后,触到她杀人的目光后,赶紧缩了回来,若无其事地将眼光转向白色战马旁一身银色明光铠战甲的颜九歌,他的白发难得地束了起来,裹在战甲下的身子修长却不显粗壮,浑身散发着英气——只可惜,他又把狰狞面具戴上了。

    不过也好,免得倾倒众生,百里纷飞耸耸肩,看着颜九歌向自己走来后,挺直了身体,满脸期待——昨天夜里

    蛛丝蚂迹

    ,他将自己送到房内,又一声不吭地离去,害她挂念着衣冠冢的事,整夜没睡。

    从不远处射来的杀人目光越来越强,她撇撇嘴,选择忽略掉。

    “东西都收拾好了?”颜九歌盯着目光四处游移的百里纷飞。

    “收拾好了。”她乖巧地点头,眼角习惯性地瞄向他的袖口,暗暗决定,到延熙别院前,去湖心的小楼宇找找看,有没有关于牌子的蛛丝蚂迹留下。

    颜九歌眯起眼,俯身靠在她耳边,以只有她听到的声音道,“等皇上走后,随老管家即刻起程,别动其他心思。”

    咦?这人猜心术不成?居然连她想动歪心思都看得出来?百里纷飞脸皮不自然地抽搐几下,假装镇定以同样音量回道:“不动其他心思。”

    “那就好。”颜九歌退开,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仿佛在评估她刚才话的可信度。

    她有些心虚地笑笑,脚步悄悄往后挪、挪、挪、挪不了了?她一回头,对上一双清冽的眼。她吓了一跳,低头发现自己踩了人家的脚,赶紧退开,张口欲道歉,瞥见百里纷缳身上的穿着后,整个人定住,樱红的唇张张合合,半晌没吐出一个字来——她、她、她一身战袍,是要上战场吗?

    那就代表,她也可以去喽?百里纷飞眼睛一亮,朝颜九歌投去希冀的目光。既然百里纷缳能上战争,没道理她这个家属不能去吧?况且,她武功不弱,又是甘露王朝的“神谕”祭司,用处应该比百里纷缳多才是。

    让她去吧,让她去吧!

    “回去!”颜九歌看穿她的想法,凤眼眯了起来。

    “回去就回去。”差这么多!她翻个白眼,小声地咕哝一句。

    颜九歌沉默了一阵,张口想说些什么,又止住,目光落在始终在角落里不言不语的韩子期身上一会,转身离去。

    百里纷飞瞪着那抹银色的身影走回白色战马旁,拉了拉缰绳,以极潇洒的姿势跨上马——虽然那动作微乎其微,但百里纷飞还是注意到白色身影在跨上马的进候,似乎不稳地

    私奔

    颠簸了一下。

    她以左手虎口撑住下巴,打量着坐战于马上的人,思索起颜九歌方才那个小小的颠簸。看到白色战马缓缓移动,她正要伸手挥别,鼻子却闻到一股清香,她转头,看到百里纷缳停在自己身边。

    “王妃,偷听可不是好习惯啊。”百里纷缳似笑非笑一句,亦俯下身,以只有她才听得到的音量道,“王妃没去过师兄的书房吧。”请毕,衔着笑离去。

    书房?哪个,湖心楼宇放满折扇那个,还是平常藏书用的那个?书房里藏了什么秘密吗难道是和衣冠冢有关?她抿了抿缨红的唇,看着颜九歌一行队伍渐行渐远,脚步移动,决定一会去一探究竟。

    “百里爱卿。”

    咦?她顿下脚步,转身发现献帝,赶紧恭敬地走到献帝跟前,行礼。“皇上有何吩咐?”

    “嗯,也不是大事,只是提醒百里爱卿夜里别乱跑,颜爱卿不在,要多注意安全。”献帝笑道。

    不知为何,百里纷飞突然觉得,那抹笑异常假意——异常地和皇后射来的杀人眼光有得一拼。她不是痴儿,自然能听出献帝话中有话,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有些敷衍地应道,“谨遵皇上诣旨。”

    “那就好!那就好!”献帝又笑了笑,领着众人离去。

    “再不走,恐怕要被皇后的目光射杀而死了。”百里纷飞看着豁然开朗的视野,终于松口气,颜九歌说得不错,这里果然是是非之地,光看皇后的眼神就知道,若不离开,自己往后的日子一定难扼。

    呃,反正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就顺着百里纷缳的话去湖心楼宇瞧瞧,再动身去延熙好了。这么想着,她撩起裙摆,抬脚欲跨进门,哪知一只脚才刚放下去,就看到眼前多了一双黑色靴子。

    抬头,看到韩子期目光殷切地注视着自己。她吓了一跳,咽咽从喉咙涌上的唾液,小心翼翼地往旁边挪了挪——在甘露王朝,私奔会被浸猪笼的吧,别说身为“神谕”祭司和兰陵王妃的她与当太傅私奔了。

    “纷飞。

    我在城西等你

    ”韩子期动动唇,声音有些哑。

    “啊、啊?”她结结巴巴应着,不敢看韩子期。要是被韩子期知道自己想跟着上战场,不知道会不会被骂……

    “记得我说的话吗?”韩子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啊?记、记得。”百里纷飞怔了一下,连忙点头。只是不明白,她有什么理由要和韩子期私奔,难道韩子期真的打算不管家中一双年迈的父母?

    “记得就好,今晚二更,我在城西等你。”韩子期丢下一句话,留下满脸错愕的百里纷飞,转身离去。

    百里纷飞看着韩子期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二、二更?她一会就要启程到延熙的别院去了耶!

    “王妃?”从内堂走来的老管家看到百里纷飞一脚跨在门内,一脚则在门外,不解地伸出黝黑的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

    “啊——啊?”百里纷飞惊了一下,回过神来,有些失措地看着老管家。

    “我们该走了。”

    “走?”去哪?百里纷飞迷惑地看着满脸鱼纹的老管家,一时没反应过来。

    “到延熙去。”老管家恭敬地提醒。

    “耶,那个,等等,我先去个地方。”她突然跳起来,朝湖的方向奔去。

    vol4

    风姿飘洒的朱红色琉璃庑殿顶在绚丽阳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屋脊上的龙、凤、狮子、天马、海马、狻猊、押鱼、獬豸、斗牛、行等琉璃兽,更是在暖阳下闪着丝丝发亮的波纹,将小小的楼宇映衬得华贵富丽。

    有微风,带着水气吹来,大约是走得匆忙,湖心的书房门没有关好,被风一吹,吱吱呀呀地响,触目皆是冷清,与方才流云山庄外的水泄不通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百里纷飞没有立刻踏进去,失神地望着面前的小建筑——不知道是不是这些日子来得多的缘故,她竟然觉得这小小的楼宇有些眼熟了。

    眯了眯眼,她踏着木梯步上二楼,却在转角处看到老管家足尖轻踩着水波飘来,暗暗忖思,连老管家都有这般身手,这流云山庄里,到底藏了多少不为

    衣冠冢

    人知的秘密?

    就在她忖思的当头,老管家足尖轻点,一记轻巧的翻身,直直地落在她面前,有些着急道,“王妃,我们该走了。”

    “等等。”她皱着眉,以打量的目光盯着老管家,喉中唾液吞咽几次,才决定开口,“管家,你在颜家呆了很久吧?”

    “老奴十五岁入颜府,至今已四十三年。”老管家毕恭毕敬道。

    “那管家应知道晓颜府内所有事了。以老管家的身手,应该也知道晓昨天夜里,我在小船上尽数将你与百里纷缳的话尽数听了去吧?”百里纷飞笑了笑,以肯定的语气道。至于老管家为什么要装作不动声色的样子,就不得而知了。

    老管家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这么坦白,怔了一下,点头。

    “管家可否告诉我衣冠冢的事?”她趁热打铁,以最简短的话表述自己的意思。

    老管家突然沉默,眼神古怪地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管家?”百里纷飞眨眨眼,不解地看着老管家。不过是同僚的衣冠冢,有这么为难吗?

    “王妃,您真想知道?”老管家踌躇半晌,咬牙问道。

    想!她当然想知道!百里纷飞忙不迭地点头,殷切地看着老管家——不弄清楚这事,她怎么也无法安心与管家一同动身去延熙——至于韩子期,她会修书告诉他,没有必要为了她,断送一生的士途,那不值得。

    去了延熙,对她而言,也不算件坏事,延熙离天凤朝不过数百里,若真要看颜九歌,千里马不用半日便能到。而且,师傅山鬼先生,一年前便在延熙失的踪,这一年来,她一直托人打探师傅的消息,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延熙。去到延熙,靠得近了,顺着线索查下去,应该能查出师傅的下落——既然颜九歌叫她离开,自然有安排好代替她举行朝中的一切祭曲仪式的人吧。

    “但是老奴却不能说。”老管家挣扎好久,才吐出一句叫百里纷飞险些抓狂的话。

    有没有搞错?搞了半天,居然丢出一句不能说就想应付她?

    惊痛

    是不能说还是不想说?不怕她以秘术整死他吗?!脸皮不自在地抽搐几下,两排白牙不由自由地跟着磨了起来,百里纷飞死盯着老管家,沉下脸,眼里充满杀气,“管家,你觉得这样耍弄我好玩吗?”

    “王妃,老奴绝没有耍弄的意思,只是……不能说。”老管家为难道。

    “只是不能说?”圆黑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几转,百里纷飞怀疑地看着老管家。不过是同僚的衣冠冢,有什么不可说的?除非这其中藏这秘密。

    眼皮突然迅速跳了几下,她的心也莫名跟着一颤,神色异常地看着老管家微微闪躲的目光——难道说,那衣冠冢的主人,是女的,而且对颜九歌而言,还是个重要的人?

    这么一想,近来发生的事,与颜九歌几日前的反常,也都有迹可循了。

    “王妃,老奴只能告诉您,衣冠冢并不存在,若真要追究其所,老奴只能告诉王妃,衣冠冢在王爷心里,在衣冠冢里住的,是王妃。”

    大约是下天凉的关系,夹着水气扑面来的风,让百里纷飞突然感觉一阵微寒,她呆呆看着老管家,声音有些含糊。“前王妃?”

    前王妃死去延熙那一战,甚至连尸骨都寻不到,最后落得一座衣冠冢的下场。她想起昨天夜里,瞥见颜九歌极力掩遮的牌子——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无法比翼偕飞,落得阴阳相隔这般伤情的结局……所以颜九歌这几日的反常,是在悼念死去的王妃吗?

    她胸口猛然一阵紧缩,说不上来什么感觉,隐约有惊痛……还有莫名的酸涩。难怪百里纷缳要恨她了,若不是献帝指婚,如今当上王妃的,应该是身为师妹的她,而不是从未与颜九歌有过交集的自己——毕竟,她们都长了一张与前王妃一模一样的脸。

    对颜九歌而言,既是代替品,百里纷飞还是百里纷缳,是没有什么差别的吧。

    老管家不摇头,也不点头,看着她的眼神始终藏了惊天秘密。

    眼里突然聚了些雾气,她用力地眨眨眼

    走

    ,将它们收回去,暗暗心中下了一个决定。她缓步走到廓栏边,从上而下望着底下盈盈碧波,眸瞳地慢慢凝聚的雾气中渐渐失了焦,语气淡然。“管家,我大概无法和你一起去延熙了,我房里的莫邪宝剑,就劳烦管家代为交换。”

    “王妃打算去哪?”老管家黝黑的眸子闪了闪,问道。

    打算去哪啊?她低下头喃喃自问,皇宫是回不去了,亦不能害了韩子期,答应他的私奔,那她——能去哪儿呢?她努力思索着,却始终想不起甘露王朝有可去之处——原来,不管天有多大,地有多宽,都与她无关,甘露王朝的皇土上,没有她可以容身的地方。

    百里纷飞装作不在意地笑笑,一回头,在老管家的瞳孔里看到自己惨白的脸,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声应道,“至此,海阔天空。”

    以天为瓦,以地为席,海阔天空,唯有一人独行。

    第六章

    vol1

    二更天

    跶、跶、跶……

    透着银白光芒的宽敞道路上,一辆马车正疾速向前行驶着。

    车内。

    素白的包袱被随意地丢在马车角落,百里纷飞单手托腮,倚在窗子上,白玉般的小巧脸庞透着掩不住的茫然。银子般的月光透过路边的些许建筑物,走马灯般,在她脸上投下暗影,微微挡去她惨白无一丝血色的脸。

    她回头,看着流云山庄门前灯笼里的嫣红火光渐渐远去,马车拐了一个弯,驶出城外,流云山庄瞬间在她的视线中消失不见——

    在皇宫十三年,她总想离开,没到如今真的愿望成真,要海阔天空了。可惜,无人相伴,只一人独行。她望着一望无际的黑夜,眼眶突然一阵温热,心口亦难以抑制地发酸——

    对颜九歌而言,有没有她,是没有差别的吧,少了她,还有百里纷缳。

    思及此,心口又是一阵紧缩,她深吸了口气,伸手拍拍自己的颊,唇角向上掀,挤出一个弧度——海阔天空也好,一个独行也罢,她可以一个人走的!

    暗暗地安慰自己一番,她头用力

    惊惧

    一转,朝前望去,远远看到宽敞道路上一抹熟悉的身影后,脸上的血色尽数退去,淹上一片死灰——

    是韩子期!

    他半个身子倚在树干上,一身墨紫色的衣衫让他整个人透着一股贵气,似水的月光隔着稀疏的树枝照下来,在他脸上落下参差的黑影,若流星的黑眸闪着毛骨悚然的阴冷,微风轻拂树枝,让跳跃在他脸上的稀疏黑影若隐若现,变幻莫则起来,此刻的韩子期看起来,俊逸得像一幅画——

    他为什么在这里?为了避开他,她甚至故意从东门出发……

    喝停马车,她如木偶般,身体僵硬地下了马车,朝韩子期走去。

    她走到韩子期面前,咽几口唾液润了润喉,语气又僵又硬,脱口道,“你——不是在城西?”

    “所以?你改走城东?纷飞,我让你惊惧吗?”韩子期咬牙道,从稀疏的暗影中走出来,俊秀的脸顿时曝露在涓涓细流的月光下。

    百里纷飞怔怔地看着他,木然地摇头。她只是,不想毁了韩子期的人生,也不希望——颜九歌的心血化为乌有,为了韩府四十多条人命,颜九歌重返战场那个伤心之地,叫她如何忍心破坏?

    “那又为何,你走的每一步,始终不曾把我算在内?”双目直瞪瞪地注视着百里纷飞,他面色灰沉,压抑着情绪,低声道。

    “你的父母、年事已高——”她有些骇然地看着韩子期,瞧进一双深邃的黑眼,心里一阵恐慌,结结巴巴应。

    “纷飞。”韩子期瞪着她,略带默然的瞳眸印进她略显苍白的脸,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为何在颜九歌出征当日才出现?”

    他的意思是,已替年迈的父母安好退路,甚至连太傅之职,都辞去了?断了一切后路,只为与她一起海阔天空吗?她脸色遽变,惊慌的看着他,只觉得一股强烈的心慌自胸口窜往全身百骸,让她莫名的打了个冷颤,垂于身体两侧的手微微抖了起来!

    韩子期这么做的答案——呼之欲出!

    “可是——”她唇角轻轻向

    破旧的寺庙

    上扯,勉强一笑,樱红的唇张张合合,挣扎许久,终于出了声。

    韩子期睨着她半晌,终于垂下浓黑卷翘的睫毛,掩去黑眸里泄露的过多情绪,咬牙将涌上喉咙的话咽下,抬起修长的右臂,掌心朝下,优美的五指放至她头顶,轻柔几下,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唤回她的神智,“我怕海阔天空的日子只过去半月,从不曾接触过外面世界的你便要沿街乞讨了。”

    她颤了颤,虽迷惑韩子期前后的差别,不去多想,只暗骂自己想太多,松了口气,于是朝眼前的人露齿一笑,微弱地反驳,“我只是不曾出过宫,还能打理平日的生活。”

    “纷飞,你懂在民间如何维生么?所带银两用尽了,到时往何处容身?”韩子期由回置于她头顶的手,眉一挑,垂下的眼眸藏住了层层深意,轻笑道。

    他是在暗指她像养在深宫里吹不得风雨的花吗?百里纷飞抿抿唇,极不甘愿地看着韩子期,应道,“天大地大,找个容身之所,应该不难。”

    “破旧的寺庙?还是大户人家里的婢女房?或者,你懂从商?”韩子期步步紧逼,目光炙热,看得她面露难色,手脚虚软。

    “这——”她张嘴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什么,难堪地别过头。原来,天大地大,不仅没有她容身之所,就是有,她也活不下去,正如韩子期所说,她全然不懂如何维生。

    原来,除去“神谕”祭司职位,她什么也不会,什么都没有,什么也没剩下……那她活着,还有什么用处呢?

    “既然如此,考虑在你海阔天空的路上带上我吧,如何?”韩子期说道,俊秀的脸凑近百里纷飞,轻掀唇角微笑,眸子在皎洁的月光下显得有些闪闪亮。

    她看韩子期一眼,再看一眼,咬咬唇,道,“子期,你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韩子期哼笑一声,转过脸掩去唇角勾出的稍纵即逝的嘲讽,侧在身旁的悄然十指勾起,又松开,目光停在远处灯火阑珊的皇城,淡道,“只

    指婚

    是腻了。”

    “腻了?”百里纷飞皱起眉,有些怀疑地看着韩子期卓然的背影,喃喃地细嚼他的话。印象里,韩子期一直是那般忠于甘露王朝,甚至将献帝当成了神,怎么突然说腻就腻了呢?

    是因为……这次指婚的事吗?

    “纷飞。”韩子期突然转过头来,黑眸盯住她,透着难掩的清亮,修长的右臂抬起又放下,“在朝政上,我没有野心的。”

    在朝政上没有野心,那为什么如此忠于献帝、忠于甘露王朝?脑里闪过一阵疑惑,百里纷飞怔忡地望着韩子期,仿佛从未认识过他一样。“那——”

    “过去为何对朝中之事如此热衷?”看穿她的疑惑,韩子期浅笑着接话,浓墨卷长的睫毛轻闪,掩去黑眸里的异样。

    百里纷飞点头。

    “纷飞,伴君如伴虎的日子,你应该比我更懂。”韩子期避重就轻。

    “伴君如伴虎,刻刻要担心啊……”她点头,喃喃地重复,在宫中十三年,她是比任何人都懂这句话。

    “纷飞,想好去哪了吗?”韩子期忽然问道。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她呆了呆,看着韩子期举步走向马车,她连忙提步追上去,支支吾吾道,“还、还没决定。”

    “去延熙如何?”韩子期抿抿唇,转身看她。

    “延熙?”闻言,她顿住脚步,呆愣地看着他,眉褶深深的。那不是颜九歌安排她与老管家的去处吗?她的确想去到延熙,探听师傅的下落,只是……真去了延熙,是要碰上老管家的吧。

    “山鬼先生是在延熙失的踪吧。”他轻道,撩开马车的帘子。

    “嗯。”百里纷飞点头,上了马车,坐下,眯眼看着韩子期抬臂将墨袍下摆一掀,动作潇洒跨上马车。

    “那就去延熙。”韩子期手一松,滚着金边的墨紫色帘子落了下来,轻飘几下,不动了。

    她静静地,没有点头。

    马车内静悄悄的,月光如水,从窗子透起来,投影坐于对面的韩子期身上,她的视线移在韩子期被窗影挡去大半,微露出白皙下巴的脸上,想

    遮遮掩掩

    探得一些眉目……

    夜凉如水,只听到一记清朗男声轻喝,马车跶、跶、跶在宽敞的道路跑了起来。

    vol2

    延熙的气候与皇城截然不同,已是暖春,天空高远,路边的略显干枯的枝头,虽时不时飘下枯黄的叶子,但已能看到枝头抽出的绿色新芽。

    原本只是五天的路,因前面的行程耽搁,马车跑了近十天,才到延熙——开始几日,她与韩子期怕献帝发现流云山庄与韩府已空无一人的事,派官兵拦截,弃大路而改走小道,一路遮遮掩掩。

    临近甘露王朝边境的延熙城,马车走上大道,才发现,原来是他们太过草木皆兵。

    马车所到之处,皆是一派平静,街头并没有张贴关于流云山庄的皇榜,想来是颜九歌安排得过于巧妙,献帝才会对流云山庄的空无一人毫不知情,至于献帝为何对韩府亦无所动,大约是因韩子期辞了官,战事在即,故不多加理会吧。

    百里纷飞掀了马车的帘子,探头看窗外一派热闹的街道,失落地叹口气。十天来,陆续有颜九歌已驻军边关的消息传来,始终没有任何关于王妃的事。颜九歌早该知道自己离开的消息了吧,十天,够信鸽来回几趟了。

    前王妃已死,百里纷飞和百里纷缳,是没有差别的吧?果真是成了替身啊。她有些失落撇撇唇,欲放下帘子眼角瞄到街道的一座宅子,手顿住,多看了一眼。

    那座宅子,有些破败,朱红色的门,已退成了暗青色,隐约能看到青苔的身影,门敞开的,整个院子面目全非,杂草丛生,廊栏边的雕花门摇摇欲坠,似乎还能听到吱呀吱呀的声音,甚至连纯白色的窗纸,也被岁月糟蹋成了黑褐色。

    那宅子极大,又坐落于延熙城中央,主人非富即贵吧,只是为什么如此破败呢?她柳眉轻皱,心中掠过一丝可惜,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才收回目光,放下帘子转身。

    “瞧见什么了?”韩子期极轻的声音,惊醒微微失神的她。

    “没什么。”她

    巧合

    有些呆滞地摇头,露出莞尔一笑,“那么大一座宅子,却如此破败,有些可惜。”

    “宅子?”韩子期一愣,掀了身后的帘子挂起,目光向外探去,看到百里纷飞所说的宅子,眉头随即蹙起,懊恼地暗嗤了一声,略僵的身影转过来。

    没错,那只是一座破败的宅子,错的是,那宅子,一年前,属当时驻兵延熙的颜九歌所有,献帝亲笔题下匾额:兰陵王府。

    “怎么了?”察觉韩子期的微不对劲,她关心地问。

    “没什么,只是没料到,延熙城生命力如此强盛,不过一年的时间,复苏得比战前有过之而无不及。”黑瞳微暗,{奇}韩子期摇摇头。{书}亦没料到,{网}自己竟只注意到延熙靠近战场,虽最危险,倒也安全,却忽略了在曾在延熙发生过的事。

    “嗯,我也觉得延熙好热闹,完全看不出曾是战场的模样呢。”百里纷飞赞同地点头,从对面掀起帘子的窗口看到因马车行走而缓缓后移的建筑,愣住,脱口道,“子期,那是一登楼?”

    韩子期一惊,凌厉的目光几乎要射窗她,出口的声音干涩且微颤,“一登楼?你想起什么?”

    “想起什么?只是觉得那酒楼,应该叫一登楼。”百里纷飞看韩子期,发现他的面色转为青灰,疑惑道,“我猜对了?”

    韩子期面色死沉地点点头,心中的懊恼更深了。他不该带她来延熙的,不该啊——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画面,快得让她来不及捕捉——她微愣,迟疑了下,小心翼翼道,“一登楼门前的对联可是‘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不知怎地,她直觉想到这两句。

    韩子期的黑眸倏然紧眯了起来,目光迫人,一字一句,咬牙不甘不愿应道,“是!”

    又猜对了?是不是有些……太过神准了?百里纷飞皱眉,是她的错觉吗,总觉得,自己来过这延熙城似的,她明明十三年没有出过宫门啊。

    “怎么会——”对上韩子期闪烁的目光,她惊呼一声。

    “也许,是巧合吧

    惊惧

    。”韩子期敛下眼睑,暗松口气,为她的惊呼——也许,真的只是巧合,他宁愿相信,只是巧合。

    她正欲开口,从对面的窗子看见一个少年路过,心神一凛,她垂眼喃喃道,“这一定是巧合——”

    怎么回事?她竟会觉得那少年的侧面异常熟悉,像是,久未见面的故人——她五岁随师傅山鬼先生入宫,便没再踏出宫门一步。

    只是那少年的侧面,真是异常熟悉啊。她单手掬起垂至眼前的黑发,心不在焉地把玩,忍不住在脑里搜寻起少年的记忆。过往的记忆一幕幕在她眼前跳过,始终没有关于少年的——无数的画面、声音不停地交错重叠、再重叠,最后竟交叠出一小片模糊的空白,那空白虽只是一闪,又迅速教其余画面掩盖……

    记忆、突然空白了一块……她心一跳,惊惧爬满白皙的小脸,手中黑发随着身体的微僵而倏然滑落。

    “怎么了?”韩子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百里纷飞,担忧道。

    “刚刚……有个身着白衣的少年路过。”百里纷飞慢慢回过神来,结结巴巴道。

    “少年?”他惊诧一下,迅速地转身看马车外,没有发现百里纷飞所说的少年,回过头,直盯着神态茫然的她,额际有薄汗渗出,眉拧作一朵漂亮的结,懊恼更深了,“纷飞,你看见了谁?”

    “一个白衣少年,似乎在哪见过,有些眼熟——”她唯喏地答着,纤细十指一握紧,发现掌心微湿,全是冷汗,身体不?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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