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大当嫁:将军要和亲 - 男大当嫁:将军要和亲第20部分阅读
令,遥大人也未必保得住命。”九王爷觉下脸,眸子幽黯,看不出在想什么。
“为什么要我留下来?”她拧着眉问。
九王爷扬了扬手,在侍卫尽数退了去后才满意地点点头,说道:“不知道遥大人有没有跟红临姑娘提过本王十分不满药绝聆?”
药绝聆三个字让她愕然,半晌没能回过神来。药绝聆,她应该恨的人,可身边所有的人都说,她恨不得,也不能恨。
“看来遥大人并没有提过。”九王爷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洞察事实地笑笑,“那女人坐拥王位太久,心已经钝了,本王觉得无趣了,所以不满。”
她听着他的口气,眨眨眼,这与她何干?
“本王曾经说过,红临姑娘是凤族嫡传血脉?”九王爷眉略挑,脸上挂着算计的笑。
“什么意思?”她心一凛,九王爷的意思是要推翻将药绝聆从王位上拉下,由自己代之?这念头才闪过,立刻被她抹掉,怪自己多想。
怎么可能?!凤皇朝的江山,这么轻易地说易主?
红临脸上的表情没有逃过九王爷的眼睛,他以手指敲着桌面,笑着说,“看来你都猜到
王爷真阴险
了,果然是个聪明人。”
她听了,半点心思没动,转身就走。
“红临姑娘不打算救遥大人?”
她看了已经空掉的椅子,一惊,转过身去。
九王爷一把剑,抵在遥隔脖子上,剑峰微微陷进肉里,割出些血痕。
沉默许久,她苦苦一笑,叹口气才道,“王爷何必逼我,你我都懂,那个位置,我坐不下,也做不来。”
九王爷看着她,目光深遂,像要一直望到她心底,慢悠悠地说,“红临姑娘,有没有人告诉你,流着凤家血的人,天生都有一股王者的兽性?”
她静静地听他说,眼光游到遥隔脖子的刀峰上。她心再硬,也不过是肉长的,难免会心软,还有一丝不痛快的心痛。
见她不言语,九王爷笑笑,抓住她的心思,“红临姑娘此番下山,为的不就是十五年前那场血案的真相?”
她定住好一会,回道,“红临并没有要为那场血案的真相付出代价。”
“即使是遥大人?”九王爷笑问。
即使是遥大人,这几个字好重,砸在她心头,犹让她喘不过气来,心底一阵寒,不知如何是好,只呆呆地看着九王爷和那柄小小的匕首。
又陷了些进肉里。
她咬了咬唇,“王爷何必逼我。”
“没人能逼得了红临姑娘。”九王爷满意地看她难看的脸色,朝她邪气地笑道,“红临姑娘大可不必管遥大人生死,毕竟你们相识不过两个月。”
他赌她会心软,等她妥协,可是……看了一眼假装昏迷的遥隔,九王爷咧开一记大大的笑容,有人愿意赌命,他自然是乐意奉陪到底。
她听了这话,忽然笑了,脸突然娇媚起来。
九王爷说得对,没有人可以逼得了她。没有人逼她上九王爷的轿子,没有人逼她跟着来地牢,更没有人拿了绳索绑她,逼她留下来。
她大可以,当作没来过,什么也没看到,脚一跨,回天山,过她平淡的日子。可是脚牢牢地定在哪里,不退也不进,仿佛生了根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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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能替她作了选择,从跨上九王爷轿子的那一刻开始。
“九王爷说得是。”她点头,幽幽地回答,像是从远方飘来的话,“是没人逼得了我。”
“本王爷向来不做勉强人的事,这样吧,红临姑娘多留一个月如何?”九王爷笑笑,将匕首放到嘴边,以舌头舔了舔,不甚在意地笑道。
再玩下去可就要过火了。
“一个月?”她喃喃地重复九王爷的话,思绪是空的,不知他有何用意。
“对。”九王爷优雅地从牢里走出来,又坐到椅子上去,掂起杯子喝了口茶,才接着道,“红临姑娘可以选择在本王府上作客,自然也能回遥府继续当管家,当然,本王会如实将十五年前血案的来龙去脉告知给姑娘。”
天上掉馅饼的事,她一向不大相信,而眼前这桩就是。大费周张地将她‘请’了来,又说只需留一个月,不取任何条件与报酬,事情蹊跷得让她起疑。
心律跳得极不整齐,总觉得,要失掉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
九王爷目光轻轻落在遥隔身上,浅浅地沟起嘴角,满意她已经动摇,继而又道,“为了表达本王你诚意,遥大人,就放了吧。”
反正绑久了,日后说不定还要被人还回来的,遥家两父子可都算得上是精明狐狸转世,表里温和,实际可是爱记恨得很。他还真怕没在朝廷上正式交锋,就被遥家父子拉下王爷的位置呢,九王爷深深地看了凤红临一眼,眉开眼笑起来。
一个温和,一个笑意绵绵,这两人,到底能将凤皇朝带到何种繁荣的境地,身为王爷,他真是十分期待哪。
“那――就先谢过王爷。”她松了口气,声音极轻,却能听出放心。
“对于本王爷提的建议,红临姑娘觉得如何?”
“九王爷不介意的话,红临便在府上打扰数日。”她咕哝着回答。
遥府有香缇在,无论如何是不能回去的,她也不想回遥府,免得到时候,再一次落了心,寻不回来。再留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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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极限了。
至于九王爷所谓的王位,她丝毫不放在心上,况且,也不是她能放在心上的。
一个平凡的女子,如何问鼎九五至尊,她轻轻地叹口气,看了一眼遥隔,没有那能力,也没有那福气。
她只适合素衣,黄袍加身,会让她睡不安稳,食不知味。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九王爷笑着打了个响指,侍卫们立刻进来,替遥隔松了绑,小心翼翼地抬了出去,然后九王爷作了个请的姿势,“那就请红临姑娘在府上住下了。”
她点点头,唯喏了许久,终于决定问,“王爷为什么要留红临一个月?”
九王爷跨出去的脚步停下,转过头来,深深地看了她一会,才回道,“不是本王留你。”然后哈哈大笑,踏着步子离开。
不是九王爷留她?
她愕然,身体里许多细胞僵硬起来,定住好一会,才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雨越下越急,哗啦啦地落下来,王府内灯火通明,依稀能看见线条般的雨。她没有到九王爷安排的厢房休息,站在通往大门的走廊上,又眼幽幽地望着那扇门,一动也不动。
侍卫们走过去,她闭着眼。
一顶轿子抬过去了,她依旧不动,缓缓地睁开眼,脸上没有表情,只轻轻扯了心思。
“红临姑娘真不去送送遥大人?”九王爷飘到她身后,微微一笑,话里有话。
“不了,只是多留一个月,没必要。”她吞了吞浮左胸的压抑情绪,回答得淡,声音有些哑。
“也好。”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这么有趣的侄女,不仅省了叛国的罪名,又挑起与遥隔间的战火。一个月期限到,想要走,可就不那么容易的。九王爷点点头,眼角闪过一丝不起眼的笑,他可是出了名的不择手段。
“晚了,王爷该休息了。”往前迈了一小步,表情里充满生疏,她始终以为,与官场之人,必需保持距离,或许他们是叔侄,也不例外。
“红临姑娘不想听十五年前凤家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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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王爷靠在栏杆上,很随意地说。
“王爷今日就告诉我,不怕我不告而别?”她转过头去看他。
“本王记得遥大人说,红临姑娘是江湖中人?”九王爷突然飞来一句。
她点了点头。
“本王又曾记得,江湖中曾经流传过这么一句话。”九王爷压低声音,眉眼间浮着戏谑,“江湖儿女一言九鼎?”
她有些吃惊地看着九王爷,虽不情愿,却还是点了头。
表情真好,九王爷叹了叹,才勾起嘴角笑,十分胸有成足地下定论,“既然如此,本王自然相信红临姑娘不会不告而别。”
“王爷……今日便要告诉我么?”她屏息,有些试探地问。
“红临姑娘想今日知道?”九王爷笑着反问,他倒是不介意,不过――望了望天,这样的天气说十五年前的血案,还真是合适。
等了半晌,没见她答话,九王爷又接了下去,“红临姑娘想听吗?”
她笑笑,眼光飘到轿子消失的门那边,又收回来,有些挣扎,过了一会,深吸口气,才点头。“红临下山为的便是这个,先谢过王爷。”
“那请红临姑娘随本王到书房来。”九王爷挑了挑眉,十分正经地作了请的姿势,跨出步子,在前面引路。
她点点头,跟了上去。
“红临姑娘希望有亲人么?”走了一小段,拐了个弯后,九王爷没有回答,问。
“不希望。”她盯着九王爷的背影看,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回答得诚实。她一直认为,凤家人早在十五年前尽数死在刑场,怎么也没想到,十五年后,完全没有预料的,她多了一个不仅在朝中为官,还官居一品的叔叔。
“红临姑娘果然诚实。”九王爷在前头轻笑,仿佛是从鼻腔里哼出来的气,有些嘲讽地问,“如果红临姑娘突然多出个娘呢?”
她静了许久没说话,眉间狠狠地打了个结,心思翻了又翻,不知道九王爷为什么这么问。
“怎么,很难回答?”九王爷停下脚步,转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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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了挑眉问,一双眼里变幻莫测。
“我娘三岁的时候早已死在刑场上。”她够坦白,一字一句,应得清清楚楚。
“是吗?”九王爷深深地看着她,忽然扬起一抹邪笑,话说得意味深长,“若本王告诉你,凤王妃并非你亲生母亲呢?”
“她是。”她怔住,身体陡然绷紧,像要反驳似地,声音提高好几度,有些不悦地截过九王爷的话。她娘,除了十五年前死在刑场那个,还有谁有资格?
“本王若说不是呢?”九王爷接着走,浅勾的嘴角像是在期待什么似的。他实在是太中意这个侄女,中意到迫不及待想看看药绝聆被拉下王位后的表情。
她的脑子突然一片空白,定下来没有跟上去,拳握得紧紧得,仿佛能听到指关节咯咯作晌,唇泛着虚弱的白,声音有些颤抖,“王爷什么意思?”
九王爷说,十五年前死在刑场的那个不是她娘。
是这样说的吧,一股闷气陡然涌上她的胸口,九王爷是真的狠,杀人不见血,不过几句话,就能让人绝望,不管是真话还是假话,她都领略到了。
他打算随便找个朝中官员的家眷当她娘么?因为她表现出不想与官府有往来?她冷哼一声,笑得有些讽刺。
九王爷也不介意她的态度,停下步子,伸手推开眼前的房门,飘来一句,“红临姑娘不是想听十五年前的事,请吧。”
她弯了弯眉,走了几步,跨进那书房。
半个时辰后……
雨越下越大,仿佛要应景似地,响了几记雷,闪电一闪一闪掠过,从窗子透进书房,照亮书房内的两人。
一阵亮光闪过,照亮书房内的情景,凤红临坐在椅子上,表情已经木然,一双眉高高地挑起,眸子瞪得圆圆地,瞳孔扩散,不知看向何方,没有焦距,泪水在眼睛里打转。仿佛胸腔里有一把刀在剐着她的心,一刀一刀,慢慢地割,痛得她无法言语,心底最深处的一根弦突然断了线,眼泪哗啦啦就掉了下来。
明明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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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想知道十五年前的事,压下自己报仇的欲望,却扯出一段与自己有关的身世。
她不是凤家亲生的女儿,是她害死凤家里里外外九十多条人命!
原来如此……
自己的命是凤家九十多条人命换回来的,十五年有死的凤王妃,果然不是她娘,看着九王爷,她眼神怪异地笑了笑。
原来如此呵……她想从椅子上站起来,好几次因手颤抖没抓稳,又摔了回去,挣扎了许久,终于扶着椅子站起身,又哭又笑地移着脚步,茫然地往门外走去。
“红临姑娘?”九王爷轻扬嘴角,看着那抹消失在雨中的身影,知道自己劝不了她,伸手招来侍卫,低低了交待了几句,那侍卫立刻领命而去。
她由着脚步盲目地走,不知道要往何处,冰凉的雨打在脸上,刺痛着她。成串的水从发丝流下来,在眼眶里汇成一处,再顺着脸颊落下,分不清是泪还是雨水。
盲目地拐了一条又一条的街,走累了,她看了看四周,到一处墙角,蹲下,双臂紧紧地抱住自己,用力地往墙角里缩。
是她……是她害死了凤家九十多条人命,她用力地咬着唇,眼泪哗啦啦地流。
恨了十五年,怨了十五年,原来到头来,罪魁祸首是自己,她哈哈大笑,笑完了又哭,哭完了又笑,眼泪模糊了双眼,在眼前隔出一个空间。听不见雨声,听不见风声,一个人缩在一片血红的世界里,十五年前刑场上的一幕幕,不断地在眼前重复再重复。
刑场上,绑着凤家九十多人,郐子手刀起刀落,一刀一颗人头,滚了一地。四处是血红一片,血腥味从她的记忆里漫出来,一寸一寸地慢慢地漫过她的意识。
“红临。”收到九王爷送信赶到的遥隔眉锁得紧紧地看着在角落里的人,在她面前,蹲下来,撑着的伞递过去,替她遮去落下的雨,一颗心揪得紧紧的。
哪里来的声音?她像没有灵魂的布偶,眨了眨眼,抬头看一眼来人,又缩了回去。
遥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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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出手去替她拨开额前因雨水而垂下的头发,却触到一片冰冷的脸颊,忧心让他的眉狠狠地打个结,宽大的手掌顺着抚上她的脸,目光定在她脸上,细细地看,慢慢地说,“红临,知道我是谁么?”
凤红临抬头看了一眼,迅速地收回目光,茫然地摇了摇头。
她犹豫的回答狠狠地敲在他心上,像是有人在抽空他胸腔里的空气般。遥隔看着她,心一下子空起来,伸手揽过她,把脸靠在她发边摩梭,唇边扬起一抹苦笑。他一直以为,她把自己放到了心上,结果是,她真的把他记进心里,却没记到最深处。
这个时候,他叫不醒她。
“红临,是我,遥隔,记得吗?”他不甘愿,难平心头抑郁,再问一次。
怀中的人喃喃地跟着重复一次,又摇了摇头。
他嘴角泛过一丝苦涩,是自己不肯认输还是太贪心,想要在她心底最深的地方有个位置,到现在才知道,是他自恃过高。他又苦笑,扔了伞伸手要抱她。
她往角落里缩了缩,一脸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人,黝黑的眸子里像一潭死水,没有一丝波澜。
“是我,遥隔。”左胸有痛楚浮出,遥隔握了握拳,又松开,伸过手去,不顾她的退缩,用力地将她拥进怀里,唇边勾起一抹淡笑,藏去思绪,在她耳边喃语,“是我,红临,是我,遥隔。”
“遥隔。”她在他怀里喃喃地重复一遍,声音缥缈得像从天边飘来。
“遥隔……遥隔……”仿佛硬要她记住似的,他靠在她耳边不断地重复自己的名字。
“遥隔。”她跟着他说,像新生儿般,慢慢地,语气很轻,伸出手摸索着,最后抚上他的脸。
遥隔搂紧她,脸颊在她的小掌中摩梭,点着头低语,“对,是我。”
她的眼里找回一些焦距,像抓到浮木般,眼泪扑簌簌地掉不停,手慌张地抓上他的胸膛,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裳,怎么也不肯放,半晌后才道,“是我杀了凤家九十多条人命。”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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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遥隔抚着她的头发,在她耳边坚定地反驳。当年的血案,只是迫不得已,不能怪任何人。
“是我!”她突然哭出声,手指抓得泛白,指甲几乎要陷进他肉里,说得重重地,“是我杀了凤家九十多条人命。”
“不是你,不是。”遥隔在她耳边不断地重复,伸手去掰她的手指,让它们松开来,放在掌心轻揉,然后抱着她站起来,将她的头按向自己的胸膛,好重好重地叹气。凤红临是性情中人,爱恨都写在眼里,这些年来,花为媒教她不能恨,不要恨,为了就是这个么,她失控。
一只油纸伞遮过他们的头顶。
遥隔抬头看打伞的人,打算道谢。
九王爷正耸着肩,微笑地看他们。
“为什么告诉她?”看清来人后,遥隔半眯着眼睛,危险地盯眼前的人。
“该知道的事,还要分早晚么?”九王爷邪笑着反问,继而又补了一句,“难道遥大人以为由你告诉她,会更好些?”
遥隔闭了闭眼,不发一语地从九王爷身边走过。
“遥大人,可别忘记与本王约定的事。”九王爷在身后轻道,语气平静。
“本官不会忘。”遥隔的身影僵了僵,并没有转过身来。
“那就好。”九王爷看着眼前背对着自己的背影又笑,笑完了叹息一句,“遥大人应该很清楚本王的作风。”
遥隔点头,抱着怀中人的离开。
第十章
遥府上下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侍卫们只着了寻常衣裳,依旧能从他们森冷脸上探出些眉目。
遥府今日,来了个不寻常的人物。
尽管如此,亦丝毫不影响雨后的景色。下了一夜的雨后,空气闻起来格外清新,风景实在是好。阳光从叶间一片一片的钻出来,四处都亮闪闪的一片,叶子是发光的,粗糙的树干一样泛着油的光泽,湖中的水波也是发亮的,随着风轻轻起舞,
婢女们在靠湖的一间厢房匆忙来回,许久之后,御医松了口气从房内退了出来,只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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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几个婢女在旁侍候。
厢房内的床边,坐了一名面色红润,惋若透着贵气的素衣妇人,伸出手去,一面抚着床上睡得极不安稳的人的脸颊,一面叹气,半晌后伸出手,一旁的婢女立刻伸手掺她站起身来。
“这丫头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吧。”素衣妇人扬起一抹慈爱的笑容,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才将目光放至一旁拧眉的遥隔身上。
遥隔上前一步要行礼,却被她拦了下来,只好抱了抱拳,“娘娘这不是要折煞下官。“
“罢了。”被称作娘娘的素衣妇人摆了摆手,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有些忧心地问道,“把十五年前的事告诉她了?”
“嗯。”遥隔点点头,刚才御医来过,她只是一时混乱,多睡些时辰就会没事。他忧心的是,九王爷是以哪种方式告诉她十五年前的事。
那人――为了自己喜爱的事,可以不择手段的。
“我不知道,会伤她这么深。”素衣妇人闭了闭眼,回忆当年。那年的情景,她唯一想到的就是保住女儿的命,甚至没问凤王爷把红临交给了谁带走。这十五年来,也不敢去寻她的下落,守着心中的秘密,一直到几日前,遥隔给她送了信来,说了事情来由。
她终于找到失散了十五年的女儿,却不知道,会伤她这么深,深得她不敢轻易认她,上天果然是公平的,九十多条人命,终归有要还的一天。
既然要还,都归到她身上吧,看了一眼床上连睡觉都难以安稳的人,素衣妇人叹息一声,脸上光华退去,仿佛突然老了许多岁。
“娘娘……”遥隔为难地看她,想劝却找不出话来,他说什么,大概都没用。
“是我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该还的,都要还的。”素衣妇人喃喃道。
床上的人动了动,像是要醒过来。
素衣妇人跨了两步想上前,脚步顿了顿又退回去。
遥隔立刻步到床边,望着床上的人,一动也不动。
睡了多久,她不太清楚,脑子是钝的,意识
不眨眼的女人
有些模糊,微弱的光飘进眼里的时候,她昏昏沉沉地睁开眼,手下下意识地摸索寻找熟悉的人。
“感觉怎么样?”遥隔上前握她的手在掌心,眼着闪着焦灼。
她摇摇头,眼光四处探了探,停在一处定住,瞳孔越睁越大。即使换了岁月,换了衣裳,她永远记得这双眼。在刑场上,笑得森冷又绝决,杀人的时候,不留半点慈悲。她手中握了几枚银针,瞬间起身,跳一床,朝那名妇人奔去。
遥隔紧紧地攥住她,用力地拥她入怀,紧紧地锁住,在她耳边轻语,“红临,她是你娘。”
“她不是!”凤红临侧过脸去,大声反驳,凌厉地目光扫他一眼,握紧手中的银针。
素衣妇人胸色惨白踉跄地退了一步,露出无奈的落泊表情,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她要尝到苦果了么,为十五年前那场血案付出代价。
亲生女儿要杀她,不愿认她!
“她是。”遥隔语气平稳,说得坚定,怕她没听到似的,重复道,“你知道的对不对,她是你娘。”
“我娘死在十五年前的刑场上,而这个女人,是刽子手。”她用力地挣开遥隔,毫不客气地朝素衣妇人横去一根手指,恼怒地瞪着她。一会后转过脸来看遥隔,讥讽地笑道,“你居然告诉我,这个女人是我娘?”
“红临。”遥隔脸色有些微恙地看着她,不知该如何劝她。
她吸口气,摇摇头,又点头,故作镇定道,“你告诉我,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人,是我娘?”
语毕,嘲讽地笑,笑完了,逼近素衣妇人,一双眼在她身上打量,声音森冷,丝毫没有温度地自顾说下去,“遥宰相,你说的是哪国的笑话?”
“红临。”遥隔皱了皱眉,上前一步要拉她。
她闪避了一下,退到一步,让遥隔的手扑了个空。
遥隔看着她,心里有隐隐的难受,明明是母女,却相逢似仇家,凤氏皇朝这个王位,到底要捉弄多少人?
她闭了闭眼,睁开,对他脸上有些微
你没资格喊我的名字
僵的表情视而不见,扬起一抹熟悉的笑容,眉弯弯,眼弯弯,仿佛不曾发生过任何事般,说得讽刺,“果然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遥隔只是拧眉,不说话。
“红――”素衣妇人想要表达些什么似地开口。
“你没资格喊我的名字!”凤红临转过脸去狠狠地截掉素衣妇人的话,微眯起眼,盯着她,尖锐地笑,“你大概没想到,三岁的我站在刑场外,看着你杀了一个又一个凤家人吧?”
素衣妇人脸色刹间惨白,一时站不稳,退了几步,险些跌倒。
她冷笑一声逼近,半点不饶人,“怎么,十五年后才来后悔,是不是太晚了?”
“我……”素衣妇人张了张发白的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看到凤红临眼里的森冷后,微仰头,眼角泛着湿润,闭上唇,没有说出口。她知道自己在十五年前,刀起刀落的那一刻得起,就注定要失去这个女儿。
“你什么都不用说,我自己有眼睛看!”她又抢白,冷笑道,“一刀一条人命,不知道你这些年是不是睡得安稳?”
“红临!”遥隔有些恼怒地上前,扯过她用力地将她压向怀里,“你这是何苦?”
伤人又伤己,手覆上她的,遥隔定定地看那紧握的拳,“伤人又伤己。”
她冷着眼看他一眼,想挣开,手却被握得死紧,只好放弃,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古怪,慢悠悠地像是要说给自己听,“谁说我伤己了?不过一个陌生人,还伤不到我。”
她笑,原本和气的脸上开始有些狰狞,咬着牙关,残忍地补一句,“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遥大人以为――能伤到我么?”
除了王位,她终于,不再拥有任何东西了么?素衣妇人满脸苍白,跌跌撞撞退了几步,摔进身后的椅子里,手抓着椅子,可以看到上面浮起的青筋,眼泪扑籁簌地掉不停。
“红临……”遥隔叹息一声,怜惜地看着她。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他在父母呵护下长大,思想、身体都是
决择
没有伤痕的。他也知道,身心受过伤的人,哪怕是一些小事,都足以勾起众多伤心的往事。
“不用拿那种悲悯的目光看我。”她冷冷地看遥隔一眼,十五年前刑场上的回忆,一点点拼凑起来,渐成一幅完成的画面,想起来便彻骨的痛。
十五年关,刑场上,凤家九十多条人命,一个接一个,人头落地。
而当时的她,只是个三岁的孩子。
什么都不懂,只会哭。
还有害怕。
十五年后,在她决定要将恨看淡的时候,有人告诉她,当年那个杀她全家的女人是自己的亲娘,心沉了,没有欢喜,只觉好笑。
还有许多疲倦,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师傅说,心要放宽,眼要放远,‘那个人’不能恨,也不该恨,原来要弄明白这些话的意思,需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她自顾地笑,那笑里,半点不余往日的掩饰,透着丝丝苦味。挣开遥隔的手,她转过身去,迈出脚步,潇洒得头也不回。
心底无恨天地宽,宽得能放下十五年的仇恨?她没有这样的心胸,做不到,所以累了,对天山下的一切,都不留恋了。
包括――遥隔。
遥隔在身后拉住她。
她张了张唇想说话,被跨着大步而来的人打断了去。
“遥大人请放开本王府上的客人。”九王爷冷静地说,笑挂在脸上。
她看了九王爷一眼,不说话,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话可以说?
遥隔的手在她手上留恋了许久,才放开离去,“九王爷今日怎么有空到舍下作客?”
“本王怕你们怠慢了我府上的客人。”九王爷若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追到门前的素衣妇人,扬起一抹诡异的笑,朝定在一旁的凤红临伸出手,道,“红临姑娘,本王特地来接你的。”
她没有开口说话,轻轻颔首,盯着眼前的大掌许久,将手交了过去。
“红临……”遥隔伸出手去,开口想留她。
她转头朝他浅浅一笑,看着他的手,缓缓说道,“你我终归不
诀别
是一条路上的人。”
遥隔看着她,扬起的一抹笑来不及掩去嘴角的僵硬,仓促地收回手,定定地看着她,许久之后垂下眼去,道,“凤姑娘……这么认为么?”
一句话轻又淡,重重地传进耳里,敲在她心上,她没有转身,只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叫她凤姑娘,而不是红临。
他们又回到原点了吧,在无泪城刚认识的时候,又或者,从来没有从姑娘公子这词上跨过去,一直都只是相逢却不深识的路人。
仅此而已。
她握着九王爷冰冷的手,跨出步子。
一步,两步,眼泪没有噙住,止不住千里决堤般,哗啦啦地掉下来。
是自己决定的,所以要忍,忍下心中的不甘与不愿。在知道了事实真相后,她明白,遥隔与她,彼此都有身不由己的理由。
必须走,即使她与遥隔,要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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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一直有许多关于凤皇朝的传闻,最令人津津乐道的,便是前朝皇帝凤司裔的后宫三千,一直到驾崩,只留下一个公主此事。关于前朝皇帝凤司裔后宫的事,一直有流传许多零碎的版本,真正归纳起来,可分为民间与江湖流传。
民间流传的版本是,前朝皇帝凤司裔驾崩后,小公主尚只有三岁,在众臣的拥护下,身为小公主生母的妃子药绝聆以辅政的名义,坐上了皇位,并许下承诺,等小公主年满十八,再将皇位交还。
还有一个江湖版本,据说,当年先皇驾崩,朝中大臣虽不敢揭先竿起义,兴改朝换代之心。却也十分不满药绝聆以辅政的名义坐拥凤氏江山,所以分成支持与反对两派,朝廷上下,充满一触即发的火药味。据说反派呼声
最高的是当年凤氏另一个旁支凤王爷,因妄想自己登上王位而绑架弒杀了年仅三岁的小公主,最后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也就是说,当今公主并不是凤错血脉,是用来堵悠悠众
诀别
口工具罢了。
民间曾有凤王爷清廉的一些传说,慢慢地也被试图夺位这事给压盖了过去,起初,凤皇朝宫内的事,一直是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十几年下来,版本越传越多,渐渐就模糊了。一直到十五年后的今天,关于前朝的事,不管是民间还是江湖,始终没有人能给出一个正确的定论。
在此之前,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关于凤氏皇朝,有这么多流传,却没有一个是真的。
与九王爷告诉她的相比起来,不仅相去甚远,就连事实真相的边也沾不上。
那个心狠手辣杀了凤家九十多条人命的女人,竟然是自己的亲娘,而她竟是凤皇朝的公主?老天到底跟她开了一个什么样的大玩笑?凤红临坐在花园的亭子里,想笑,却笑不出来,脸上的表情因此撑得怪异不已。
难怪,师傅说,不能报仇,连恨都不能;难怪,连遥臣都说,‘那个人’不能恨,也不该恨;难怪她与九王爷会是叔侄。如果自己是公主,那一切的问题便全部有了合理的答案。
“怎么,红临姑娘在想药妃的事?”九王爷不知何时踱到亭子里坐下。
她文风不动,连抬眼看九王爷的力气都省下。
“其实十五年前那件事,也怪不得她。”九王爷拨了拨垂下来的头发,轻道。
她不解地抬头看九王爷,十分不相信不久前才说要将药绝聆拉下王位的他,竟然会说出这种话。他不是应该尽可能地在她面前说药妃的坏话,好让她更加厌恶‘那个人’么?
“一个女儿总是会为想要保护的东西不择手段的。”九王爷环抱着又手笑问,“红临姑娘,若说本王真要判遥大人的罪,你能为了救他做到什么程度?”
她脚没动,似遭一记重击身子稍稍往后仰了些,迟疑许久,才答,“遥大的与我并没有多深的交情,而且红临向来不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毕竟,是九十多条人命换回来的。
“是么?”九王爷高深莫测地晃了晃脑袋,
诀别
微笑地盯着她看。
凤红临在心里苦笑,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最平静稳妥的人,对任何事已经做到收放自如,修到九九归一的正果。可是九王爷却最懂折磨人,在她最狼狈的时候,将她心思看透,不过几句不张扬的话,将她放在心底最深处的感情翻出来。
连让她隐藏的机会都不给。
“王爷是知道的,红临按约定留在王府,一个月后,便是桥归桥,路归路的时候。”
“红临姑娘舍得?”九王爷问。
“王爷认为我该报仇?”她含蓄地冷笑一声。
就算药绝聆不是她娘,也是坐拥王位的九五至尊,杀了她,要背起改朝换代的万世骂名,不是她害怕,只是不想――看到因为自己而流离失所的人。
她一向不是聪明绝顶之人,不懂得巧妙地将在两者之间平衡取舍,所以,即使心痛着,闷着,还是下了回天山的决定,说到底,天山下,有她不愿意听到的事和看到的人。
一个是药绝聆,另一个或许是……遥隔。
她放在心底的男人。
“本王倒觉得,红临姑娘也未必报不了仇。”九王爷掂着一杯茶,细细观赏了杯子一番,才一仰而尽。
“什么意思?”眉间打一个结,她有些疑惑地看九王爷。
“不知道红临姑娘对王位可有兴趣。”九王爷笑意款款,完全不打算绕圈子。
她看着九王爷,没有回答,猜测着他话里的意思。
“杀人与折磨人,更让人痛苦的,红临姑娘以为是何种?”九王爷笑问。
“王爷什么意思?”她表情一怔,心一突,却故作平静地问。
“遥大人没告诉你吗?”九王爷一双炯亮的眼伸过去,像要看穿她似地,紧紧地盯着。
凤红临不解地看着九王爷。
“本王对药绝聆十分不满。”九王爷优雅地替自己倒杯茶,饮了一口,才道。
“那又如何?”她问。
“遥大人向本王提了建议,凤氏江山交给凤家人比较好。”九王爷回答得干脆,随即说得漫不
诀别
轻心,“遥大人可是难得一见的好官,不愿见百姓受战祸之苦呢。”
“凤皇朝这样不是很好么?”她声音低低地,凤皇朝很好,只是一切与她无关。
遥隔。
她在心底喃喃地念这两个字,放下又提起,如此反复几次,心底有难以割舍的犹豫。
他也希望自己认祖归宗,顺便接下王位么?所以之前才会对九王爷许下那样的承诺,辅佐新王,真如九王爷所说,遥隔是为百姓着想的好官。天下为公到令她忍不住要计较,在遥隔心底,是不是有她一个小小的位置?
“红临姑娘应该多少知道一些本王的性子。”九王爷笑道。
“红临不明白。”她摇头。
“那女人钝了,朝野没意思了,本王自然要找些乐子。”九王爷答。
“王爷找错人了,红临从来没有野心,不会对王爷的味。”她轻叹。
“若只是红临姑娘,自然是兴不起本王的兴趣。”九王爷停了一下,唇角扯开一记胚胚微笑,才接下去,“若是有遥大人,本王倒是相当期待。”
是了,她曾听过遥隔向九王爷承诺,九王爷与遥隔之间的约定,她倒成了一记傀儡工具了,凤红临垂下眼,不知心底是什么滋味。
在遥隔心里,百姓与她,更倾向哪一边些?她又忍不住往心底思索开来。
“那王位,不是非我不可。”明明应该说得光明正大,语气坚定,如今由她嘴里说出来,倒一点信服力也没有了。她自嘲地轻笑一声。
在她心底,原来是想留下来的么?只是始终没有找到一个正常的借口?如今九王爷替她把借口找齐了,她便动摇了?她几乎以为自己修到懂得巧妙压制感情,做到收放自如,却仍败在心底的私心。
承认吧,凤红临,你想留下来。
不为报仇,不关王位,因为天山脚下,有一个独一无二的遥隔。
“当然不是非红临姑娘不可,本王可不认为凤皇朝的王位该世袭的想法,谁让本王玩得高兴,玩得尽兴,本王便?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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