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源路精神病院 - 安源路精神病院第15部分阅读
忽然见安兴的神情猛地一凛,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边刚刚停下的一辆黑色车内下来一个男人——
安苒被钉在了原地看着他走近:这个男人,她就算是化作了灰都认得……
安兴上前一把拉住那人的胳膊:“姓厉的,你又来做什么?”
厉云不以为意,向安母礼貌地点点头。见安母冷淡地别过脸去,也不以为意,目光不留痕迹地瞥过安苒,不作半点停留,答道:“今天是苒苒的忌日,我来祭拜。”
“我姐她不欢迎你!”安兴冷冷地道。
“你不是苒苒,你怎么知道她不欢迎我?”
安苒攥紧了手,刚想开口,便听安母淡淡地道:“安兴,放开他吧。”
“我姐当年为什么会发疯,为什么会自杀,你心里最清楚……你现在这样做,只不过是为了减少你心里那点罪恶感而已……”安兴用力松开他的胳膊,“听说你最近公开已经结婚了?你猜我姐看到你会不会觉得恶心?”
厉云皱了皱眉,没有反驳,揉了揉刚才被抓住的胳膊,便低着头向墓园内走去。
“安兴……”安苒愣愣地开口,“你刚才说……你姐当年是怎么死的?难道……不是车祸么……”
“你从哪里听说是车祸?”安兴皱眉道,“我姐当年被那个男人害得小产后精神失常,是在接受治疗时过度服用精神药物自杀死的……”
“……”
“喂,你真的是我姐的朋友?”
“……”
安苒觉得全身上下都是席卷而来的寒意,僵硬地松开了挽住安母的手,回过身去往卫峯的车那边走,一步一步觉得自己像是踩在泥潭里,不知道哪一步会不会直接整个人陷下去就再也爬不起来。
车里,卫峯也异常的安静。
一片瘆人的沉静中,空调口“呼呼”吹出的风仿佛凉到刺骨。
安苒将腿缩起来,整个人团着抱住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前方。
卫峯扭过头看向她的目光满是不可置信,见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手不自觉地伸过去,揉了揉她头顶柔顺的发,然后猛地缩了回来:“老婆,你之前说……你是鬼……”
安苒缓缓地扭头与他对视,眼里满是委屈,像木头人一样地点了点头:“嗯……”
“……”卫峯猛地扭过头去,一手在唇边用力一咬,吃痛地轻呼,一手用力地敲打在方向盘中间的喇叭按钮上,车子发出“叭——”的声音,然后猛地又扭回过头来,瞪着她,“怎么可能?!”
“卫峯……”安苒怯怯地伸手想要去拉他的衣袖。
下意识地向后面避了避,见小妻子的手楞在那处,卫峯心中尖锐地抽痛了一下。
安苒默默地收回了手,直直地盯着他脸上的神情,喃喃道:“我……我可能……真的病得很重……”
声音越来越小。
卫峯烦闷地暗骂了一句,然后猛地踩动了油门——
第57章
安苒一把抓住旁边的把手,瞪大眼睛看着速度指针一路上飙到150k/h多,身边的男人一脸的黑云压顶,眼睛里快要冒出火来。
前方不远处的绿灯闪跳着眼看就要变红,“要红……红灯了……”安苒小声地提醒着,车子却没有半点要停下的迹象,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把手。
耳边响起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尖锐声,在变灯的那一瞬,卫峯猛地踩下刹车。她只觉得一个猝不及防,身体惯性地向前冲去,“咚”地一声撞在前面。
安苒揉着有些撞疼的脑门儿,抬眼与卫峯对视。看到他盯着自己的目光,抿了抿嘴,半点没敢吭声,然后飞快地手脚并用着爬到了后座,又从后座爬进了后车厢……
卫峯从后视镜里看过去,只见她从后座的两个靠椅间探出脑袋来,脑门儿的刘海有些飞翘杂乱,眼睛里水汪汪的冲着他眨巴着。
他眸光一沉,后面的脑袋便飞快地缩了下去。
安苒的声音从后备箱里闷闷地响起:“我……我真的不吃人……”
卫峯咬着牙闭了闭眼,然后抬起眸来,见信号灯转绿,再次踩满油门冲了出去,心底发出滔天的咆哮:老婆,吃不吃人这种事情真的不是重点啊!!!
原本以为小妻子的异常只不过是与自己相似的人格分裂而已,新人格如此可爱诱人,并且已经完全替代了旧人格,虽然偶尔有些神神叨叨和小忧郁,倒也无伤大雅。卫峯觉得只要她以后跟着自己好好过日子就好,忧郁什么的只要他可劲地宠着,总会消除的。
可没想到,她竟一把就活生生地将他脑袋里为她编纂出来的一系列异常的解释全盘推翻,下手这叫一个快、狠、准……
在这个崇尚科学的年代,要一个不信鬼神之说的人承认自己娶的老婆是转魂过来的……卫峯觉得实在有些困难,他需要一些时间来好好适应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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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苒觉得自己几乎成了个球,在后备箱里被一路前后翻滚着撞回了疗养中心,可一想到卫峯的神情,她又不敢吭声。
车子终于开到了目的地,又是一个急刹车停下,安苒“砰”地撞上前去又滚了回来,揉着脑袋费劲地支起身子。听到前面车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接着后备箱被打开,男人还是用那样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忽然弯身下来——
安苒下意识地缩了缩,然后见男人伸过来的双手在半空中滞了一滞,抿嘴可怜巴巴地看向他,忽然身上一轻,被他整个公主抱了起来。
心猛地腾空了一下,正犹豫着这样的时候她是不是应该回抱着搂住他的脖子撒个娇,便又被放了下来。
卫峯皱着眉看了眼她被撞得红肿起来的额头,问:“疼不疼?”
安苒顺着他的视线抬手摸了摸:“嘶——”
然后见他眉头皱得更紧了,慌忙摇了摇头,小声道:“不疼……”
卫峯看了她一眼,然后快步走过去与门卫的值班说了些什么,回来淡淡地交代了一句:“我这几天可能不回来了,你晚上不用等我,早点睡……”
然后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愣愣地看着他开车离去的方向,安苒脑袋里乱成了一团:这是——婚姻出现危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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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苒回到屋子里便扑倒在床上睡了一觉,睡得迷迷糊糊醒过来,呆坐在床上想事情,可今天发生地事情太多了,她脑容量有限,有些想不过来,越想越是觉得混乱……
翻了个本子出来,开始在上面一条一条地列出来理着思绪,理到后面每条都成了一模一样的:“卫峯是不是被我吓到了,他会不会不要我了?”
然后托着下巴自言自语:“不应该啊,我早就说过的啊……而且,他看起来不像是胆小的样子……我都不怕,他怕什么呢……”
翻来覆去折腾了一整天,待到凌晨四点多,才终于披头散发地顶着混沌的脑袋承认:他果然是被吓到了……果然……没有回来过夜……
额头的青筋隐隐地跳着,仿佛在提醒她另一个重要的问题:她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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疗养中心的半年度精神审核测试的确是在这天没有错,君城有些忐忑。
昨天原本应该在陪老婆的卫峯突然杀到他家,神情恍惚地赖着不肯走,说是要借住几晚。今早他又早早地便起来,顶着熊猫附体一样的黑眼圈,勤勉地催促他上工……
君城再度看了看手机里的电子日历,的确是没有错啊,这种重要的日子,他提早好几天便已经将今天的拍摄行程给空了出来,现在卫峯却突然说要工作……这是要闹哪样?
君城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听说今天那个肖萌会到剧组报到……”
卫峯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眸色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才闷闷地道:“不如,我们去凑个热闹?”
“真的假的?!”君城瞪眼,这可不像是平时卫峯会做出来地事儿啊……
“嗯,”挂着黑眼圈的卫天王依然心不在焉,“去看看呗……”
卫峯戴了顶黑色的帽子,压低了帽檐低着头过来,径直就进了化妆间。
前天拍摄时有一个画面,当时拍得不是很满意,总觉得情绪和氛围酝酿得不够到位,重来了好几次依然没有达到导演和他原先预想的效果,今天正好可以再尝试着重新走一遍。
化妆师进来给他上妆时,一见他就被他眼下那黑黑的一圈给吓了一跳,上完妆后出来时几乎感动得热泪盈眶:卫天王太敬业了!为了使那场戏更加逼真,居然生生把自己给折磨成那样!今天拍出来的效果一定绝佳!
卫峯卡住的是一段在监狱中的个人戏份。
当时男主角家道中落,初恋情人的失踪、父亲的惨死、母亲的病重一齐压在了他身上,由家底殷实突然变为负债累累,男主角穷途末路之际生了邪念,做起了偷鸡摸狗的事情,却没想技术不到家而被抓捕入狱。
短时间内尝尽人间冷暖的男主角,原本二十出头的角色徒然生出像是四五十岁的苍凉来……
换上了这段剧的衣服,卫峯拖着步子走出来的一瞬间,在场所有的人便怔住了……
见过卫峯演戏的人都深有体会:有些人,真的天生就是为演戏而生的……
略微施妆的卫天王尚未开拍,便已经全身上下开始散发出阴沉沉的气场,一段原本反复了许多次都没能达到期许的戏,今天竟拍得无比地顺。导演直接决定将今天原本的拍摄计划全部推后,而将所有卫峯所饰演的男主角各种低谷期的个人戏份提前——
卫峯今天的情绪和状态都太过适合了。
可无意中将整个剧组的工作计划又全部打乱重排的卫天王,依然无意识地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脑海里小妻子可怜巴巴的模样一遍又一遍地飞出来,果真是阴魂不散……
她在他脑海中盘踞着挥之不去,就像她本身的存在一样,毫无科学依据。
眉头紧紧地攒着,然后忽然睁开眼,暗沉的眸光落在不远处某个虚空的点,卫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半年审已经开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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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苒没想到疗养中心的精神审核会像小说里头的三堂会审一样,经过一个超大的仪器检测过后,她就被带进了一个坐满了白大褂叔叔阿姨的大房间,一个个都一脸严肃地盯着她。安苒有种自己成了珍稀动物正被围观着的感觉,环视了一圈没看到林阳的身影,不知道该放心还是失落。
脑海里响起清早碰到常夙时,他再一次阴沉沉地提醒:今天小心一点……
小心啥?
安苒觉得脑袋有些沉沉的,一晚上没睡,这会儿眼皮子都撑不住在上下打着架。迷迷糊糊地走到最中间唯一空着的一张椅子前坐下,然后耷拉着脑袋便开始打瞌睡……
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房间的床上。安苒“噌”地坐起来,手忙脚乱地爬下床到处找鞋子:“现在几点了……半年审是不是迟到了……”
然后猛地顿住动作,想了起来:似乎,已经审核过了……
白大褂的叔叔阿姨问的都是些没有创意的问题,诸如:姓名年龄性取向之类的常规问题,没有问她一浴缸的水应该用汤勺来舀还是用小盆子来舀……
可是她是怎么答来着的?她似乎,全程都在打瞌睡?
呃——
安苒忽然觉得有些忧心,这半年审核的结果,还真是说不好会是什么样子的。
卫峯依然没有回来,娱乐杂志上却再次传出了关于他的绯闻。
据说聚星的神秘新人肖萌原定在半年审的那天会到片场定妆试演,结果接到消息而来的记者没有等到肖萌的现身,却目睹了卫天王精湛演技的大爆发。但听说,卫天王原本这天是没有安排拍摄的,他这样的突然现身,难免引人遐想。
虽然后来证实肖萌没能及时到场,是由于国外的班机由于飓风天气的影响而延误过久,但这丝毫不影响媒体们的大胆猜测。
安苒将杂志一把扫到了旁边,然后看着从网上找到的零星的关于十年前龙套小演员“安苒”的生平。上面列的事情并多,有些与她脑海里的记忆相符,有些却搜尽了脑海却怎么也找不到痕迹……
无意间甚至还看到了一篇匿名粉丝写的关于自己的悼文,篇幅很短,却看得她热泪盈眶。安苒从不知道像她这样镜头永远都扫不到几下,就算扫到了也是炮灰式的为了衬托主角英明存在之类的狗血戏码,竟也会有人注意到她,并且愿意站出来肯定她的存在……
猛地一拍脑袋,暗骂着自己怎么这么笨,早不知道上网找痕迹么?智商都离家出走了吧……
根据网络上“谣传”的记载,她的确是因为某种原因而出现了精神问题,然后在接受精神治疗的过程中,趁人不备,过度服食镇定剂之类的药物而自杀身亡。结合墓园前安兴说的话,如果这些“谣传”都是真的,那她脑袋里那些错乱的场景和片段,也许真的是由于她的“精神问题”所造成的。
安苒忽然觉得自己能够理解卫峯当时的反应了,果然是脊背为之一凉,她和禇安然当时也太过相似了吧……
捅了捅身旁的卫森森,安苒秉着严谨又认真的态度问:“森森,精神臆想症到底是什么样的啊?”
卫森森在半年审过后也看起来精神不是很好,耷拉着脑袋回答她:“就是想什么就是什么吧……”然后打着哈欠念叨着,“每次审核明明都睡了好大的一觉,我怎么还是觉得困啊……”
门口来接卫森森回去的常夙微微皱起眉头,刚才打听到的是:
今年的半年审,卫森森一如既往地无痕迹半催眠后便开始一边眯着眼瞌睡着,一边到处找小罐子和小锤子要收集外星球泥土样本……
而看起来同样不太正常的安苒,则是真真正正地睡了一通……
为首的老头子气得瞪眼直接给她的精神催眠报告上盖了个大大的红戳,上书两个大字: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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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审的结果两天后就出来了,报告被交到林阳和褚雷手里,一眼扫过结果栏,两人齐齐地一把将报告拍在了桌子上:“怎么会这样?!”
而褚肖已经坐在了前往疗养中心的车上,同天法报上的头条刊登上了:杀人女魔头归来。
一群记者堵在了疗养中心门口。
褚肖以病愈家属的身份进了疗养中心,一路亲自为褚安苒办妥了出院手续,然后噙着笑意站在“38”号房间门口,按下了门铃。
屋内久久没有回应。按住把手,才发现门根本没有锁。
推门进去,里面已经被收拾得一干二净,一点小女子生活过的痕迹也没有留下。
褚肖惊得楞在原地,旁边的房门打开,探出个黑乎乎的脑袋往这边瞅了瞅,懒洋洋地问了一句:“你是谁啊?”
“这屋子里原来住的病人呢?”
卫森森揉了揉眼睛,答:“外星人姐姐今天早上已经搬走了……”
说完便又将门关上,嘴角弯弯地翘起:有人动作快,自然有人动作更快。
安苒坐在粉红色的斑点行李箱上,将遮阳帽的帽檐向上翻了翻,头顶上的太阳毒辣辣的烤得人热得慌,凌晨出来的时候不觉得太热,这会儿却已经快成了蒸笼,伸手抹了把额际淌下来的汗水,四处张望着寻找附近有没有卖冰镇饮料的小卖部。
马路周围的人来来往往,时不时有人回头看她一眼,安苒淡定地瞅回去,忽然有人从后面拍了拍她的肩。
来人半张脸都被络腮胡子挡住,亮了亮挂在脖子上的相机问:“小姐,请问可以给你拍一张街拍的照片吗?”
安苒楞了一下,指了指自己脑门上带着的阿婆式遮阳帽:“戴着这个?”
那人笑着点头:“可以吗?”
依然坐在她的行李箱上,安苒看向他的镜头,嘴角自然地弯起,轻轻点了点头。
很多年后安苒想起这天时,依然觉得不可思议: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竟会以这样的契机而出道。
第58章
候车大厅里开着中央空调,工作日的上午,候车的乘客格外的少,这里空旷又凉爽地隔绝了外面的炎热。
安苒摘了遮阳帽,搁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挥着,喝着汽水舒服地叹着气。低头瞅了瞅手里的小卡片,正反两面都是黑色的磨砂质地,正中间龙飞凤舞的三个英文大字sat,背面底部一串看起来像是电话号码的数字。
简洁到基本看不太出是名片,安苒看了两眼,便直接塞进了背包侧面的暗袋内。
刚才遇见的那位络腮大叔,看起来怪怪的。安苒心想,大夏天的还蓄着那么厚的胡子,连狗狗们最近都剃毛了,他难道都不觉得热的么?
“第七套广播体操——”
兜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安苒掏出来打开一看,来电显示为林阳。在接与不接之间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接了起来。
安苒按下了接通按钮,然后将手机贴到耳边,抿着嘴一言不发,一双眼睛盯着天花板,等着对方先出声。
“然然?”电话那头听起来似乎有些焦急,“然然你现在在哪儿呢?”
“……”安苒继续默不作声,心里默默地答:在车站的候车厅呢。
“然然,你千万别做什么傻事啊,”电话那头听起来更加焦急了,不知道是在跑还是怎样,还轻微地“哼哧哼哧”喘着气,“审核报告一定被人做了手脚,你不可能是精神正常的,你的精神病已经很严重了,必须马上回来接受治疗……我知道你在听着……”
皱着眉头将手机挪开了些,安苒瞪着屏幕,只听林阳的声音还在从听筒里清晰地传过来,反反复复地向她强调一件事:她有病,快回精神病医院……
就算是她有病,也不用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吧。
安苒觉得心底里的小火苗迅速地冒了起来,待那头终于稍稍歇了歇,便用比那头高了两倍的音量回他:“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一边跺着脚一边挂了电话,顺手将手机关了机,卸下电池板,整个直接丢进了包包里。
然后便听大厅的广播响起:
请乘坐ck420,p市方向的旅客注意了,您乘坐的ck420快速列车已经开始检票,请拿好行李,于7号检票口检票上车。
安苒“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跟在队伍的后面刷票上车。
禇安然“被病愈”释放这天的上午十点零五分,安苒依靠着勤劳的双脚,顺利抵达了距离安源路最近的一个小火车站,并踏上了她的“回家”之路。
安苒的家并不在p市,而是在从这里前往p市快速列车的第一个停靠站——香水镇。
高速列车提速到一半便开始减速,不出十分钟,就到了目的地,下了车大大地伸了个懒腰,重新给自己带上遮阳帽,安苒满心的雀跃:高科技造福人类,速度改变生活啊!
褚肖没有接到人,黑着脸出了疗养中心。
守卫的值班员一脸的笑呵呵:“哦,你问38号病人啊,今天早上五点刚出头就自己出院了啊……临走的时候说晚点会有人来帮她补齐手续的啊……你不是来给她补手续的吗?”
“……”褚肖一脸的黑云压顶,咬牙切齿地上了车,“我的确是来给她办手续的……”
门口守了一早上的记者们面面相觑:褚氏大小姐跑了?失踪了?
卫森森趴在窗台上使劲地往外面的方向看,可惜距离太远了,什么也看不清楚。
常夙接完电话,神情有些严肃,皱着眉头将她探出去大半的身子拉了回来,问:“在看什么呢?禇安然她到底去哪里了?”
“她去找妈妈了啊……”卫森森摆摆手,“没关系,过几天她就回来了……”
“隔壁不是东西都被搬空了么?”
“哦,那是因为都搬到阿南兄弟的房间里去了呀……”
常夙淡淡地应了个“哦”,点点头,漫不经心地问:“森森,你真觉得她没杀过人?”
卫森森回过头来困惑地瞅着他:“外星人姐姐的手是白的……”
香水县是距离市中心较近的一个小县城,虽然远不如市里繁华,但胜在清新宜居,再加上交通便利,所以也有不少人选择工作在市中心,而住在香水县。
香水县并不盛产香水,至于为什么会取了这么个名字,安苒也记不太清楚了。这问题她记得小时候总爱缠着父亲问,问一次忘一次,忘一次再问一次,直到后来父亲过世了,她就再也没有问过这个问题了。
下了火车,安苒便转了公交车,车子里人不算太多,空位将将坐满,见她拎着行李箱上来,竟有个背着背包的十三四岁的小少年给她让了座:“阿姨,你坐吧……”
安苒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小家伙的这句“阿姨”给打击得体无完肤,一把掀起自己的防晒帽咬牙切齿:“小盆友,我是姐姐……不是阿姨……”
然后将行李箱靠在身边放好,伸手抓住扶栏:“你坐吧,我不坐。”
小盆友见她掀起遮阳帽,看得有些发愣,木呆呆地坐了下来。只见他低下头继续拿着手机玩,手指头飞快地在屏幕上唰唰唰着,然后偷偷摸摸地抬起头来瞅一眼。
见安苒在盯着他,又瞬间低下头去,脑袋快要凑到手机屏幕上去了。
许久,怯怯地抬起头来问她:“姐姐,你……是明星吗?”
“嗯?”安苒被问得一愣,猛地捧住羞红的脸,眼睛里冒着兴奋又羞怯的光,“我看起来很像是明星吗?”
“……”楞了一愣,立刻低下了头,小盆友兀自刷着自己的手机,不再搭理她。
安苒有些失望,恋恋不舍地瞅着小盆友在下一站就下了车的身影,默默叹了口气。
又晃荡了十几分钟后,终于抵达了最终目的地。
下车的公交车站就正好在小区的门口,一眼就能看到老小区里头绿树如荫,安苒攥紧了手握着行李箱的把手,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在车站的候车长凳坐了下来。凳子被晒了一上午,她的裙子有些薄,坐上去屁股有点儿烫烫的……
安苒将背后的背包转到了胸前,从里头摸出手机的七零八落拼了起来,开机。
直接无视掉一堆的电话和信息,拨下了卫峯的电话。电话那头依然是关机,安苒有些气馁,愤愤地挂了电话再次关了机,对着屏幕小声地吼:“关机关机就知道关机,胆小鬼!哼!”
旁边坐着的等车老爷爷扭过头默默地看了她一眼。
安苒抿了抿嘴,不好意思地压低了遮阳帽的帽檐,将手机揣进口袋里,然后背起背包,拖着行李箱,进了小区,顺便还在小区门口的水果店里买了一只西瓜,拎在手里沉甸甸的。
这里的小区是她当年升高中时建起来的,当时还看着崭新的楼房,这会儿一晃眼,已经有将近二十年的光景过去了。小区的门还是当年那个门,楼还是当年那些楼,但早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气派。与周围沿街的崭新小铺相比,墙体的一半都爬上了常青的绿藤,下面一半看着绿茵茵的,上面一半看起来灰蒙蒙的。
安苒一手拎着西瓜,一手拎着行李箱,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上爬,终于爬到了自家所在的四楼,喘着粗气坐在行李箱上,看着无比熟悉的门口,胳膊抬起来又放了下去,忽然不敢敲门。
楼上人家的老阿姨下去了又上来,经过时频频回头看她两眼。安苒听到楼上开门时老阿姨对自家人用方言说的话:“四楼那边坐了个丫头,长得老漂亮了……”
脸一红,继续呆坐着。
不知道坐了多久,只觉得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再后来又不觉得饿了,门才忽然打开。
安苒腾地站起来,与开门准备出门倒垃圾的安母四目相对。楞了两秒,慌忙将西瓜拎起来塞了过去:“阿姨,这个是送给您吃的……”
然后接过安母手中的垃圾袋:“我,我去帮您倒垃圾……”直愣愣地便往楼下冲。
冲下楼去倒了垃圾,安苒才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过度了,待再上楼时,发现原本堆在楼道里的自己的行李全都不见了,安家的大门正向她敞开着。
安苒觉得心尖儿上有些发颤,犹豫地踏了进去。
只见家里的格局基本都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家电之类的与从前略有不同。她的行李箱和背包都被搁在了客厅里,西瓜被安母拎进了厨房,安苒关上了门,然后探头看进厨房内,安母正在切西瓜。
局促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
安母切完了西瓜搁在盘子里端出来,笑着招呼她:“然然,来,吃西瓜。”
安苒被“然然”两个近音的称呼怔在原地,眼泪哗地就流了下来。
安母将盘子搁在桌子上,慌忙来拉她:“这孩子,怎么了?怎么两次见你都哭成这样啊?”
安苒泪眼朦胧的抬起脑袋,胡乱地擦着脸,心里头默默地向卫峯抱了个歉,抽抽搭搭地解释:“我和老公吵架了……然后,离家出走了……没有地方去了……”
只觉得安母的目光在她身上淡淡地注视了许久,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道:“那就先住在阿姨这里吧……”
然后头顶一暖,被轻轻地摸了摸脑袋:“我去给你收拾收拾。”
安苒看着她走向原先自己那个房间的背影,有些不可置信:这……这就让她住下了?!
网络上关于褚氏大小姐精神病病愈后神秘失踪的消息流传得铺天盖地,但这铺天盖地的势头没有维持多久,就立刻被另一波更大的铺天盖地给盖过去了。
上午九点多,up首席摄影师,娱乐圈著名的怪人sat在个人主页更新了两张街拍的照片。
照片的主人是一名穿着米白色纱质长裙,背着灰色布质背包的少女,少女坐在粉红底色的斑点行李箱上,一张是正对着镜头微笑的,另一张是正咬着吸管喝汽水的侧面照。
最怪异的是,少女戴了一顶最最老土样式的遮阳帽,帽檐是半透明的黑灰色塑料质感,被她掀得高高的,额际还缀着未擦干的晶莹汗珠。
照片的配词是:街上偶遇很有纯净妖气的遮阳帽,看一眼就很有解暑的效果。如果有缘再见,一定邀请她成为我的专属模特……
两张照片几个小时内便被人们疯狂转发了上万条,并被转载到了各大论坛网站。
一时间,网络热搜词“寻找遮阳帽”就窜到了头条上。
当所有人都在猜测,十年前发掘了卫天王的sat,会否在十年后再次发掘出一颗演艺圈巨星时,未来巨星候选人的安苒正独自消灭了半只西瓜,摸着肚子满足地一脸傻笑。
第59章
《曙光》的拍摄进行得如火如荼,男女主演们也都已经全部到位,整个剧组热闹非凡,但卫天王的情绪却一直很低落,凡事涉及他感情的对手戏,都拍摄进度缓慢。
君城指了指角落里安静地坐着的秀气女子,悄声道:“那个就是肖萌,听说是昨天半夜来剧组报的到,还给所有半夜赶戏的都带了夜宵。挺会做人的一小丫头……”
说着顿了一顿,“长得和褚安然挺像的……”
卫峯始终盯着手里的没开机的手机,听到最后一句,才皱着眉抬起头,往那个角落瞥了一眼,神情更加不悦:“哪里像了……”
说罢又低下头,用力揉了揉额角,过了一会儿,再次抬起头来看向角落里的肖萌,只见她正低头看剧本,这样安安静静百~万\小!说的样子,眉目间的确是和小妻子有那么几分相似。
不自觉地目光停留着多看了几眼,低头看剧本的肖萌忽然抬起头来,与他对视,微微一笑,卫峯顿时皱眉挪开眼,暗暗地重复:哪里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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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萌半夜到剧组报到,据说是刚下飞机就直接过来的,风尘仆仆的赶过来,还不忘给众人捎上夜宵。长相清纯漂亮,行事低调,又懂得做人,原本剧组内还隐隐对这位内定女主二号的些许微词,立刻被香喷喷的美食给盖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肖萌就已经又赶到了片场,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研究剧本。
今天的主要拍摄计划是卫峯与肖萌的对手戏,介于之前有爆出过两人的绯闻,虽然都是一些看起来毫无根据凭空想象捏造的谣言,但众人依然不免将目光落到这两人身上。
但绯闻男女主角显然很不解风情,肖萌只顾低着头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研究剧本,而卫峯则是与实力派演员谢易凑在一处,一边讨论演技,一边聊着天。
谢易出道将近二十年,是演艺圈里德高望重的常青树,与卫峯已经有过好几次的合作,两人还算熟稔。
“听说sat最近看上了一个新人,恭喜你终于要有小师妹了。”谢易道,“他当初被你打击得不轻,这都已经十多年没有收人了……”
卫峯听他提到老熟人的名字,眉头微微一皱:“怪老头?他又要出来祸害人……”
谢易失笑:“sat虽然人怪了一点,但是经过他一手栽培出来的人,都不可小觑。你不就是个例子么?”
“……”卫峯有些不愿提起那段被反复折磨的时光,一想到那怪老头的各种栽培手段,就头皮发麻。
sat是up的大老板兼首席摄影师,娱乐圈出了名的怪人一只。除了摄影之外,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培养自己的专属模特(玩偶)。培养的手段简直堪比古装剧里给宫女教习规矩的老嬷嬷一般,站坐行卧都要达到他的标准,脸部的保养,表情的训练,举手投足的动作,甚至说话的速度,全身肌肉的比例……
还有他那突然燃烧起来就几天几夜也不给停歇的摄影激|情,以及折腾模特的各种诡异pose。
光是想着,卫峯就觉得全身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拜他所赐,他到现在还有一些习惯根深蒂固着,改也改不过来……
当年被那个怪老头忽悠着签了“卖身契”,多亏他机灵,一年内赚够了钱就将自己给赎了出来,与君城一起,开了自己的专属工作事务所,这才摆脱了怪老头的折磨。
这会儿,不知道又是哪家的倒霉孩子不小心掉进了up的贼窝……
“哎,”谢易见他似乎不愿多谈,伸展了一下胳膊叹了一口气,转移话题,“等这部剧忙完,我就能腾出两个月时间多陪陪我老婆了……养家的男人也不容易啊……”
卫峯神情猛地一黯,心底那股酸涩感再度冒了出来,手机在手里反复摩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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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苒在自己那张老得翻个身都会“吱呀”叫唤的床上,睡了个踏实。自然睡醒过来,外面已经大天亮了,摸着手机开机,才发现电池已经全部耗光无法开机了,翻遍了背包和箱子,也没有找到充电的接线。
挠着头出了房间,与正在客厅里吃早餐的安兴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是一楞,同时道:“你怎么在这儿?”
安母从厨房里走出来,笑着道:“然然起来了啊……睡得怎么样?先去洗漱一下,然后出来吃早餐吧。”
幸福感满溢地点点头,冲安兴做了个鬼脸,安苒满心愉悦地去洗漱。安兴昨晚似乎是值班,一直到半夜过后才回来,所以两人才没有见面。
安苒出来时与他面对面坐下,劈头盖脸就问了一句:“你怎么都三十岁的人了还没结婚?”
对面三十岁整的安兴一口粥呛在喉咙口,脸更黑了。
“别告诉我你还在喜欢那个大你两岁的学姐哦……”安苒自然而然地又补了一句,抬眼见对面的人正一脸惊诧地瞪着自己,才恍然发觉自己似乎说错了话一般,讪讪地笑着,“你姐姐很久以前跟我说过……”
然后低下头,忐忑地等待着他的反应。
安兴许久没有吭声,停了一会儿,又继续一言不发地吃着早饭,偷偷抬眼瞅过去,脸色不太好看。只见他飞快地解决了早餐,然后搁下了筷子,向厨房里道:“妈,我先去上班了……”
临走时,压低了声音阴沉沉地向她道:“小丫头,别学我姐说话。”
安苒瞪大了眼,瞅着他出门,心里头有些复杂,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安母早就退休在家,平日里也就买菜做饭散散步看看电视,再有就是找楼下的几个老阿姨一起打打麻将,到了傍晚,再到广场上去跟着一群的阿姨们扭扭腰跳跳广场舞。
安苒觉得自己有点儿当初卫森森的模样,牛皮糖一样地跟在安母身后进进出出,跟得无比安心。抽空借屋里的固定电话给卫森森报了个平安,告诉她自己可能得晚一阵子再回去了,然后又拨了卫峯的电话,电话那头依然是提示关机。
皱着眉挂了电话,安苒掰着手指头数日子,这已经是卫峯消失的第五天了。
忽然外间正看着电视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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