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君情怯 - 近君情怯第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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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暖的怀抱是谁接住了她?是子桓吗?是他吗?不,不对,这并不是她所熟悉的气息,他不是子桓!——宓儿忙睁眼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清俊欣长的翩翩少年,他正友善好奇地看着怀中的她。

    “谢谢。”她讪讪地从他怀中离开。

    少年刚想开口说话,却听见一女子的轻笑声在他们身后响起,“好你个郭嘉扬,我还想你刚才为何突然撇下我们呢原来是赶来英雄救美了!”

    宓儿循声望去,却见一个娇艳女子远远走来,站在女子身旁的不是别人——正是身着一袭绣龙黑衫的曹子桓,他深不可测的黑眸正冷冷直视着她,其中的厌恶之情仿若又添了几分宓儿慌忙将头低下,心中惴惴不安。

    “奴婢给大皇子请安!”入画与果儿硬着头皮行礼请安。

    郭嘉扬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姐,我从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子!好像仙子一般呢!”他边说,边用手指了指一旁低头不语的宓儿。

    郭嘉仪细细扫了眼宓儿,心中瞬时惊诧非常,眼前的这个“宫女”果然有着天香国色之姿!虽然她向来对自己的容貌甚有自信,可与眼前这个女子一比,却立马就逊色了不少。

    她暗自思忖与其将个美貌惊人的女子留在宫中成为她的隐形威胁,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给了自己的亲弟弟便开口说道:“大皇子,我见这个宫女长得眉清目秀,而家弟嘉扬正巧还未婚配。不知大皇子可否看嘉仪薄面,将这个宫女赏给家弟呢?”

    “姐!”郭嘉扬因为郭嘉仪一语道破他的心思而面露赧色。

    曹子桓慢慢走上前,出人意料地抬起了宓儿的脸。她一时之间竟慌乱尴尬得不敢看他。

    他微眯了眯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郭嘉仪,“你是说——将这个‘宫女’许给你弟弟?”语气平静得听不出有丝毫不悦。

    郭嘉仪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你何不自己问她愿不愿意?她若同意,我并无异议。”曹子桓嘴角勾起一抹异常邪气的弧度,斜睇着宓儿。

    宓儿闻言倒抽了口凉气,好似被人狠狠抽了一嘴巴般,脑中“嗡”地一声顿时一片空白。她茫然失措地看着曹子桓,试图能找寻到一丝一毫的玩笑迹象,却发现他脸上神情平静如常,好似郭嘉仪向他讨要的不过只是一件衣衫、一盆花草她的心瞬间被狠狠刺伤了,胸口满是窒息的痛,却紧紧咬住下唇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入画与果儿则惊得花容失色,愕然地看着曹子桓,几乎不敢相信她们自己的耳朵。

    郭嘉仪察觉宓儿神色有异,以为她是舍不得宫中的安逸生活,便耐心劝道:“姑娘大可不必忧虑嫁去我家后的生计问题。我家虽说不上大富大贵,但家父作为豫州太守,家境也算中上。更何况我弟弟对你一见倾心,真可谓是难得的天赐良缘。姑娘你若嫁进去总好过在宫中做下人服侍主子。你说呢?”

    一旁的郭嘉扬见宓儿一直低头沉默不语,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当众答应。他欢喜地刚欲伸手揽住宓儿的肩头,她却突然一闪,避开了郭嘉扬亲昵的举动。

    她不顾郭家两姐弟的诧异眼光,径直走到曹子桓面前,哀伤地凝视着他,“子桓,你是认真的?”

    他紧抿着冷酷的薄唇,并不答话。

    见许久等不到他的回答,宓儿心中终于绝望。她嘴角勾起一抹凄美的微笑,转身看着两位好友,“入画、果儿,自宓儿入宫以来,你们就一直陪伴在我身旁你们永远都是宓儿的好姐妹、好朋友宓儿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你们。”

    她转而望向郭嘉仪,平静地说道:“郭姑娘,多谢你的好意。但我是绝不可能嫁给令弟的,因为在我心中已有深深爱恋的男子了”

    “即便他已对我厌倦,甚至根本不想再见到我我对他的爱也不会因此而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她略泛雾气的双眸痴痴看着面无表情的曹子桓,这个让她情到深处无怨尤的男子呵!

    “你”郭嘉仪不满的蹙起柳眉,刚想斥责宓儿的不识抬举。

    谁知还未等她说完,宓儿却已转过身子,合上眼决绝地冲身后的朱红宫墙一头撞了过去。

    ——眼看就要香消玉损之际,突然一股强劲的力道从后面用力抱住了宓儿的腰身,她的洁白额角险险地从墙壁上轻轻擦过。

    宓儿回眸一看,却看见拦腰抱住她的正是一脸微愠的曹子桓!她适才还绝望哀伤的眸子中闪现出一丝欣喜,“子桓”他还是喜欢她的,舍不得她的,对不对?

    见她所受的皮外伤并没什么大碍,曹子桓冷冷地放开了手,任她跌落在地。

    “小宓——!”入画与果儿急忙上前抱住宓儿,边撕下衣袍边角替她按住额上伤口。

    曹子桓冷笑出声,“甄宓,你好天真!难道你不知道作为我的内妃,若没有我的允许,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如果还有下次,芳华阁所有下人都将因为你的自私而丢了脑袋!”他挥了挥手,“——入画,果儿,扶你们主子回去。今后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让甄妃踏出芳华阁半步!”

    “奴婢遵命!”

    说完这些,曹子桓毫不留恋地从宓儿身旁走过,看都未再看她一眼。

    “大皇子!别走那么快嘛!等等嘉仪啊!”郭嘉仪忙不迭地拉着郭嘉扬紧跟上去,临走时狠狠地瞪了宓儿一眼——若不是这个女人,她定能同大皇子渡过一个愉快难忘的下午。

    “小宓还疼吗?”入画看着依旧血流不止的伤口,心疼不已。

    宓儿苦涩地摇了摇头,额头的伤处再痛又怎能痛过她的心。子桓已经不要她了这次是真的不要她了不,他从一开始就不要她的,不是吗?——从头至尾都是她自己一厢情愿,巴巴地捧出自己的心,死乞白赖地一路跟着他、追着他,求他爱,求他怜,求他疼惜她的一片痴情。她走了好长好长一段路,才得到的爱,没想到竟如同流星般转瞬即逝她爱得好辛苦,好绝望,好无措。

    她怔怔地望着曹子桓渐行渐远的高大背影,泪水终于从眼眶滑落了下来。为何他竟能看都不看她一眼便转身走掉?为何事已至此,她的心中对他却还有着那么一丝微弱无助的期盼?子桓啊子桓,宓儿的心明明已被你伤的千疮百孔、满目疮痍,却为何还是忍不住去爱你?

    第二十四章

    “小宓,你怎么起来了?!”果儿一走进房,便瞧见头缠纱布的宓儿穿着薄薄单衣站在窗边看着远处愣愣出神。她忙放下手中食盘,担忧地拿起件外衣替宓儿披上,“御医不是叮嘱过你要多休息吗?你额上的伤口都还未痊愈,若再染上风寒岂不更糟?”

    宓儿歉意地笑笑,“对不起,我醒后发现你们都不在,所以就自己下床走走了。”

    果儿心疼地望着宓儿日渐消瘦憔悴的脸颊,不忍心再责怪她,便故作轻松地牵起她冰凉的手走到桌边,笑道:“小宓,你看入画给你做了很多小点心呢!都是些你平日里最爱吃的!先吃点垫垫肚子吧,否则一会儿喝药汤时你又该想吐了。”

    宓儿点点头,强打起精神拿起一块点心放入口中,嘴角挤出一抹虚弱的笑容,“呵呵,很好吃呢!入画一定费了不少功夫吧这段日子真是辛苦你们了。”

    “小宓你不要这样说,都怪我与入画糊涂愚笨,才会把你害成这样的”果儿摇摇头,眼眶渐渐红了起来。她好内疚好自责!她做梦也没想到大皇子竟真的会对小宓绝情至此!那日若不是她与果儿两人硬拖着小宓去御花园,小宓也不会遭受这场无妄之灾。

    “果儿你又说傻话了!”宓儿轻轻替她抹去脸上的泪,“你与入画待我怎样我心中是再明白不过的了。你们这段日子里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让我开心,又怎么能说是‘害’了我呢?!”

    “小宓”

    “——更何况那日我的确玩得很开心啊!至于后来发生的种种不过都是意外罢了。你又不是活神仙能掐会算,料不到那些是应该的若你还在为了这个一直责怪自己,却反倒要让宓儿我内疚不安了呢!”宓儿笑吟吟地将块小点心塞进了果儿口中。

    果儿这才勉强止住了眼角泪水,“那日见你想触壁自尽,我的心几乎都快停住了!你得答应我以后不会再做这种伤害自己的傻事了!”她说着说着泪水又从脸颊滑落,“一想起那日你差点我与入画现在还心有余悸。你就是再难过再伤心也不该轻生寻死啊!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不但我俩会难过,南宫大人与大王回来知道后也会黯然神伤”

    “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宓儿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她的生死已不仅仅只是她自己的事了,还关乎着芳华阁无数条无辜的性命。曹子桓冷然残冽的眼神已清楚告诉她——若她还敢一意孤行地自寻短见,他一定会言出必行!

    果儿见宓儿又想起了伤心往事,忙转开话题道:“这个入画怎么熬个药也熬这么长时间?唉,那个磨蹭的性子真是没得治了!我看她还是换个名比较好,比方说‘牛牛’这个名字就挺适合她的。”

    “‘牛牛’?”

    “是啊,就是蜗牛的‘牛’再加上老牛拉破车的‘牛’——这两‘牛’合并,用来形容入画是再贴切不过了,你不觉得很妙吗?”果儿一本正经。

    “哈哈哈,果儿你好坏!”宓儿忍俊不已,“一会等入画来了,我要告诉她你在背后说她坏话。”

    果儿促狭地眨眨眼,“嘻嘻,凭入画那‘牛牛’的反应力,便是知道了也追不上我。”

    正当两人说得开心的时候,却突然听见一尖细的陌生女声在屋外通报道:“启禀甄妃娘娘——,豫州郭太守千金郭嘉仪求见!”

    郭嘉仪?

    宓儿疑惑地起身走到屋外,果儿则紧随其后。

    两人走出房一看,只见芳华阁的院落中站着十来个婢女,而一袭桃粉衣衫的郭嘉仪则被众星捧月地簇拥在前,明眸皓齿,美艳不可方物。

    见宓儿出来,郭嘉仪行了个礼,“郭嘉仪给甄妃娘娘请安。”举止端庄大方。

    宓儿神情略有些不自然,“郭姑娘,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嘉仪见甄妃娘娘那日误伤自己,心中挂念非常。今日听闻娘娘身体已稍有好转,所以特意前来探望。”郭嘉仪言语切切,“那日御花园中甄妃娘娘身着宫女衣裳,嘉仪一时眼拙言语上多有冒犯之处还望娘娘海涵谅解。”她的确是没想到,那个从树上掉入她弟弟怀中的‘宫女’竟然就是鼎鼎大名的甄妃——大皇子所立的第一个侧妃,朝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倾国佳人。

    “多谢郭姑娘关心,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宓儿略微摇了摇头。

    “娘娘太见外了。论岁数嘉仪比甄妃娘娘虚长一岁,既然我俩又将一同服侍大皇子,今后不如就以姐妹相称吧?”郭嘉仪边说便偷偷观察着宓儿神情。

    “一同服侍大皇子?”宓儿闻言果然怔住了。

    郭嘉仪的贴身婢女夏湘插嘴道:“当然!我们家小姐再过些日子就要被册封为正妃了呢!”

    “多嘴!”郭嘉仪虽然侧脸嗔斥自己婢女,可她脸上神情却有几分得意。不错!她此行目的就是为了给甄妃来个下马威,她要让甄妃知道今后谁才是华祁宫的女主人。

    “子子桓他要纳正妃了?”宓儿颤抖着声音看向身旁果儿,“果儿,这是真的吗?”

    果儿无奈地点了点头。前段日子有大臣早朝时进谏大皇子应当早些选立正室延续龙嗣,大皇子破天荒地没有反对。在众候选大家闺秀中以郭嘉仪最为出众端庄,不但被大皇子准允暂居宫中,过些日子还将被册封为正妃…她一直瞒着这个消息,就是怕小宓知道后伤心难过,没想过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郭嘉仪竟自己找上门来炫耀了。

    见宓儿脸上瞬间没了血色,郭嘉仪越发得意起来,“甄妃妹妹,姐姐却是得劝你一句。常言道‘人不如新,鞋不如故’,男人的心都是不安分的,见一个爱一个是常有的事,你凡事都还得看开点比较好——不是你的东西就是费劲功夫得到了,那也不会长久。不是吗?”

    “…子桓他不会的,他不会的……”宓儿抱紧自己瘦削的肩膀,努力止住自己身子的颤抖。不,她不相信,她绝不相信子桓这么快就爱上了别人……

    “呵呵呵,甄妃妹妹你实在太天真了!”郭嘉仪眼中流露出讥诮之色,话语越发放肆傲慢,“你以为大皇子能迷恋你多久?他对你不过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图个新鲜罢了。大皇子是要继承皇位的魏国储君,他需要的是像我这样出身名门的闺秀千金,只有像我这样的女子才有资格傍他身侧,母仪天下……”

    “住口!郭嘉仪你太过分了!小宓根本无心与你争宠,你何必在这咄咄相逼、句句伤人?!”果儿忍无可忍,“更何况她现在仍是大皇子的亲立侧妃,而你还什么都不是!”

    果儿的话正好触到了郭嘉仪的痛处,她顿时脸色丕变,恼羞成怒,“好个牙尖嘴利的奴才,给我掌嘴!”

    见郭嘉仪的贴身婢女们纷纷上前准备动手,宓儿急声道,“不可以!我不准你们伤害果儿!”

    “区区一个奴才说话竟敢如此大胆放肆,今日若不好好教训一下,宫中以后岂不是要乱了套?!”郭嘉仪挑了挑细眉。

    “若要掌嘴,那连我也一块掌嘴好了!”宓儿死死地挡在果儿身前,不肯退步。

    “好啊,既然甄妃妹妹如此体恤下人,我今天就成全你。”郭嘉仪冷笑。使了个眼色,两个宫女上前将果儿拖开按住了她身子。

    “不——!不行!你们谁都不能碰小宓!她是甄妃娘娘啊!掌我一个人的嘴就够了!快住手啊!”果儿哭喊着拼命挣扎,可身子被牢牢制住挣脱不开。

    郭嘉仪的众侍婢们对果儿的哭劝声置若罔闻,数不清的耳光狠狠地扇上宓儿的脸,她咬着牙硬忍着不出声,羊脂玉般的脸颊上红肿一片,额上还未痊愈的伤口又绽开了来,眼见那白纱布上已泌出丝丝血红……

    “天啊!我求你们不要再打了——我求你们了……”眼见着宓儿就快晕倒了,果儿声泪俱下地哀求着。

    郭嘉仪冷哼一声,不予理睬。

    就在此时,却听见院门处有人提醒性地清咳了一声。

    郭嘉仪回身一看,却见阳隐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院门口,“郭姑娘,令尊郭凌风郭大人此时正在前殿等候见你,请你尽快过去。”满脸紧张的入画站在他身旁,忧心忡忡地望着宓儿与果儿两人。

    被阳隐撞见这副场景,郭嘉仪虽然略有点不快,可一思及到他是曹子桓的贴身侍卫兼御林军统领时,她勉强挤出个笑容道:“多谢阳统领带话。”说完福了福身子,转身让婢女们把那对主仆放开,悻悻然地离开了芳华阁。

    “小宓!”

    入画与果儿忙上前扶住宓儿早已虚弱无力的身子。

    阳隐上前低声道:“…甄妃娘娘,你还好吧?”一惯冰冷漠然的脸上也有几分不忍之色。

    “谢谢你,阳隐。…我已经…没事了…”宓儿强挤出一抹微笑,“…幸亏有你来了…”

    阳隐摇了摇头,“我原本也不知情,是入画刚才慌慌张张地跑来找我说芳华阁出事了……我这才随同她过来看看的。”好在他及时赶了过来,没想到郭嘉仪外表娇俏可人,却是这么个心狠手辣的女子!

    “我端着药刚走到门口,就瞧见郭嘉仪要让下人掌你们嘴——我立马便想到去找阳统领,却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入画抹着泪,边用手帕轻轻按住宓儿额上正不断渗血的伤口,“小宓你额上纱布全是血,伤口一定又绽开了,得赶紧上药重新包扎啊!”

    “甄妃娘娘请多加保重身体!阳隐尚有些公事在身,暂先告退了。”阳隐见危机已经解除,也不方便多留,便开口道。

    待阳隐走出院子,入画与果儿忙将宓儿扶回了屋子,替她重新上药换纱布。

    “小宓你先休息一下,刚才好不容易弄好的药汤全被我弄洒了。我得重新再去煎一贴。”入画将宓儿掺回床榻,细声说道。

    宓儿虚弱地倚靠在床栏边,嘴角的笑容略带疲惫,“你与果儿一同去吧,我想休息一会。”

    直到见着两人走出房关上房门,宓儿忍耐了许久的泪水这才缓缓滑落微肿脸颊。

    郭嘉仪的话如同魔咒般不住地在她耳畔回旋——男人的心都是不安分的…见一个爱一个是常有的事…不是你的东西就是费劲功夫得到了,那也不会长久……

    现实得残酷的话字字如锥子般狠狠地扎在宓儿的心上,她失神地喃喃自语道:“…人不如新……难道果真是这样?”

    “啪”,窗上突然响起一个细小的敲打声。见屋中人儿许久没反应,又一个小石子“啪”地扔在了窗棂上。

    宓儿回过神来,疑惑地看向窗子,却见来者正是——

    第十九章已作稍许更改,特此声明。

    第二十五章

    宓儿顺声望去,却见郭嘉扬正站在窗外,手中捧着束白菊,清俊脸庞上的浅浅笑容,如春阳般和煦温暖。

    “…你?”她疑惑地看着窗外满脸阳光的郭嘉扬,不明白来者何意。

    “甄妃娘娘,”郭嘉扬微微行礼道,“此时造访探望病情,不知是否打扰?”

    宓儿虽有些迟疑,却还是起身缓缓打开了房门,将郭嘉扬迎进了屋子。两人各坐几案一侧,一时相视无话。

    良久,却听郭嘉扬突然低声说道:“……对不起。”

    宓儿明白他是在为郭嘉仪道歉,便开口宽慰道:“我已经没事了,郭公子你不用介怀。”

    郭嘉扬面露愧色,“我姐她从小刁任性蛮惯了,但她心眼其实并不坏的……你千万不要生她气。”

    “我明白。我不会与她计较这些的。”宓儿淡淡点了点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看着他手中花儿笑道,“呵,好美的白菊!花瓣片片都如冰雪般剔透。以前似乎从未见过呢。”

    她嘴角微噙的那抹浅笑竟将郭嘉扬看痴了,愣愣地忘了答话。

    “郭公子?”

    见宓儿探询地望着他,郭嘉扬这才如初梦醒般地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挠头笑道:“…哈、哈哈,怎么了?”

    “郭公子,这菊花好稀罕,宫中御花园也有吗?”

    郭嘉扬忙说道:“禀娘娘,这菊名叫‘晓月映雪’,是我自己培植出的品种,别处应是见不到的。”边说边将手中的‘晓月映雪’递给了宓儿,“呵呵,这束菊本就是特意剪下赠你的,没想到坐下后却反倒忘了此行目的了。”

    “谢谢。”

    宓儿嫣彩夺目的美颜令郭嘉扬看得目不转睛。他好半天才开口低声说道:“…你能喜欢它,我很高兴。”

    他炽热的眼神让宓儿顿时有点不自在,她低下眸子开口道:“…时辰不早了,郭公子你该走了。”

    “嗯,那我先回去了。娘娘多保重。”郭嘉扬恋恋不舍地站起身。

    宓儿将他送至门口,他刚要踏出房门,却又突然回首低声道:“娘娘……”清秀脸庞上是一丝不常见的深切。

    “嗯?”宓儿抬眼望他。

    郭嘉扬咬了咬唇欲言又止,过了一会,他好似下了莫大的决心般问道:“…大皇子…他待你好吗?”

    宓儿闻言一怔,心中没由来地多了丝慌乱,她脸一沉:“郭公子,你可知你的话逾礼了?”

    “甄妃娘娘,我并没有冒犯的意思。”郭嘉扬摇摇头,暖阳般的眸子深深注视着她,“我…只是觉得你好像过得很不好。”

    “…子桓他…其实待我很好的!”宓儿说得又快又急,似辩驳又似在说服自己一般。

    “若大皇子真的爱你,又怎会那么容易就答应将你赐给别人?!”郭嘉扬的话毫不留情,一针见血,将宓儿心中一直刻意回避开的残酷事实无情地摆在了她面前。

    宓儿无力辩驳,她黯然地垂下眸子,“………你不懂。”

    “可你让我很心疼!”郭嘉扬索性将心一横,猛地拥住她,坦白地将自己的心意说了出来,“你的故作坚强、你的强颜欢笑、你的自欺欺人、你的委曲求全……让我这个旁观者都看得心疼不舍,他怎么忍心无动于衷?他怎么能够视而不见?他根本不爱你!——甄宓,若拥有你的人是我,便是死我也舍不得放手!”

    宓儿为他的真情倾诉愣在当场,“郭公子你……”

    还未等郭嘉扬再开口说话,却听见一个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突然在他们身后响起,打断了他的深情告白,“郭嘉扬,可惜拥有她的人并不是你。”

    曹子桓竟不知是何时到的,他缓步走上前,长臂一伸,便将郭嘉扬臂弯里的宓儿拽入了自己怀中,不顾她诧异的眼神,故意当着郭嘉扬的面深深吻上了她小巧秀美的樱唇……眼见宓儿娇喘吁吁秋眸迷离,他这才离开她鲜艳欲滴的美唇,似笑非笑地看着一旁满脸铁青的郭嘉扬说道:“我倒不知郭公子你对我的妃子竟如此一往情深——你难道不知‘臣子不入后妃宫’的规矩?”

    郭嘉扬毫不畏惧地抬眼,直视他道:“大皇子,你曾亲口答应将甄妃赐给草民为妻。”

    “不错,我是答应过你。”曹子桓似笑非笑地指了指宓儿额上包缠的纱布,“不过很可惜,甄妃她那日就已经用自己的行动拒绝你了——难道郭公子忘记了?”

    “我……”

    “退下。”曹子桓冷然开口。郭嘉扬眼中对宓儿流露出的深情令他感到刺眼非常。

    望着低垂螓首倚在曹子桓胸前满脸酡红娇羞依人的宓儿,郭嘉扬的手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最后咬牙道:“…草民告退。”

    眼见郭嘉扬走远,曹子桓慢慢放开了宓儿,转身欲走。

    宓儿心中一惊,慌忙上前从后面抱住了他,“子桓你是来看我的对不对?你其实还是关心我的对不对?不要走好不好,求求你不要不理我,求求你不要留宓儿一个人在这,宓儿真的很想你,很想、很想你……”

    “放手。”他只淡淡吐出两个字。

    “不要!宓儿不要放手”宓儿泪如雨下,“宓儿好不容易才见着你,宓儿不要放手!你刚刚还有吻我不是吗?为何我们就不能回到从前呢?”

    “你不要误会,那吻不过只是一个提醒罢了。”曹子桓的声音平静得出奇,“甄宓,我曾给过你自由的机会,可你以一副烈妇的姿态拒绝了。既然以内妃的身份留在宫中,我希望你能记住自己的身份,我不想看见宫中有任何不堪入耳的丑事发生。”

    宓儿闻言心如刀割,“子桓,宓儿在你心中真就那么不堪肮脏吗?…你为何要这样说我?我对你一片真情,你真就忍心如此辜负践踏?”

    他冷笑不语。他辜负她?可笑至极!今早听阳隐提起她被郭嘉仪打伤,早已记挂她额头伤处多日的他这才终于下定决心来看看她,谁知刚走进芳华阁,瞧见的却是郭嘉扬拥着她深情告白的情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叛他、欺骗他,将他的真心玩弄于鼓掌间,他心中对她竟还有着割舍不下的怜惜,竟还有过原谅她的打算——他倒想问问究竟是谁辜负了谁的一片真情!

    “子桓,你可以休了宓儿,可以杀了宓儿…但请你不要质疑宓儿对你忠贞不渝的爱!你的质疑就像把利刃,在宓儿心头日割夜铰,这种痛苦比死还难受一百倍!”宓儿痛苦地说道,“子桓为何你始终都不愿相信我?!”

    曹子桓转过身,话语中隐隐夹着丝莫名的怒气,“不要再做出些寻死觅活的事,我不想再让别人看笑话。”

    “…别人…?”她仿若有所醒悟,脸色瞬时有些惨白。

    他瞥过脸,狠心不去看她那哀戚的双眸。

    见曹子桓神情漠然,宓儿凄楚地笑了。她总算明白了,这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他不爱了!因为他已经不爱,所以她流泪是错,哀求是错,悲伤是错,等待是错,活着是错,连死都是错……因为他已经不爱,不爱她了啊——她心中的某处仿佛瞬间崩塌,散碎满地,在心上划出了个大大的口子,透着呼呼的风声,凄清而空荡。

    她的双臂慢慢松了开来,深垂下眸子,轻声道:“…臣妾恭送…大皇子…”

    曹子桓冷然地一甩衣袖,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芳华阁。

    良久,远远一声“小宓”才将宓儿涣散不清的神智拉回来。

    她缓缓抬起脸来,却见入画与果儿端着药盅,满脸担心地快步走过来。

    宓儿勉强扬起一抹笑容,“…入画,果儿。”她刚抬脚走上前,却觉得眼前一黑,身子顿时不由自主地软倒在了地上

    芳华阁

    陈太医正在替宓儿把着脉,入画与果儿守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见陈太医请完脉,站起了身,入画忙焦急地问道:“陈太医,娘娘的病情如何?要紧吗?”

    陈太医摇了摇头道:“娘娘身子并无大碍。”

    “并无大碍?那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晕倒?”果儿不解。

    陈太医捋捋胡子,微笑道:“那是因为娘娘有喜了。”

    陈太医的这句话如若一石激起千重浪,房中的三人顿时都怔住了神。

    “真的吗…太医你说的都是真的?”宓儿难以置信地坐起身子。她…她有子桓的孩子了?

    “老臣所言句句属实。”

    宓儿惊喜交集,一时之间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陈太医略有些迟疑,“只是……”

    果儿心中也欣喜若狂,不由几声催促道:“只是什么?!你快说呀!”

    “………娘娘身子本就气血虚弱,加之近来情绪又大起大落,导致肝气郁结,血气不畅。依臣愚见,娘娘这段日子最好能够静下心来细心调理……”陈太医蹙起眉头,顿了顿道:“……否则,对母子都是有害无益的。”

    “嗯!请太医将些注意事项告诉我俩,我与果儿两人这段时间一定会依照您的话好好照顾娘娘的。”入画说道。

    陈太医沉吟片刻,提起狼毫在纸上写下了几个药方,细细叮嘱过入画二人一些细节后,便起身欲告辞。

    这时,却见宓儿突然起身,一下跪倒在了陈太医身前。

    见状,陈太医不由大惊失色,赶紧想将她扶起,“娘娘!您这是做什么?!折煞老臣了!”

    宓儿跪着不起,兀自流泪说道:“陈太医,我只想求你一件事,请你千万要答应我!”

    第二十六章

    陈太医顾忌到宓儿身份,当下扶她又不是、不扶她又不是,立在原地手足无措,语无伦次地应道:“娘娘请赶紧起来、赶紧起来!娘娘您吩咐的事,老臣定然会尽心竭力去办的!”

    “此话当真?”宓儿紧盯着他道。

    “当然!当然!老臣怎敢欺骗娘娘!”陈太医只求她赶紧起身,若让别人看见这情形,他的脑袋怕是保不住了。

    宓儿点点头,入画与果儿忙上前将其扶在床榻旁坐定。

    见宓儿终于站起身来了,陈太医这才算是松了口气,问道:“娘娘有什么想吩咐老臣的,请尽管说吧。”

    宓儿抬眼看了他一会,垂眸低声道:“关于我有身孕之事我希望陈太医你可以暂时不要禀告大皇子”

    陈太医闻言大惑不解,不由说道:“恕老臣斗胆问一句,娘娘您这是为何?这等喜事,理应立即让大皇子殿下知道才对啊。”

    宓儿低首不语。她心中的诸多苦处又怎可能让陈太医知道。

    果儿见宓儿面露怅然之色,虽她也不解宓儿的用意何在,却还是出声嗔斥道:“娘娘这样做自然有她自己的道理!陈太医你只管开药方便是了。问得这么多干吗?难道娘娘与大皇子殿下私底下的一些房中事也该告诉给你听不成?!”

    “老臣不敢!”陈太医慌忙躬身,转而为难地蹙眉道:“可是明知后妃有孕,却隐瞒不报却的确是不符规矩的啊”

    果儿将脸色一沉,“娘娘想自己亲自告诉大皇子这件喜事。陈太医你认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不、不、不。老臣不敢、老臣不敢!只是……”

    入画抢声道:“只是什么?!前几日娘娘额头受伤,你来医治时竟未能察觉娘娘已有身孕,如此疏忽大意,若娘娘今日有个什么意外胎儿不保,这罪责你担当得起吗!”

    入画的一席话听得陈太医胆战心惊,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颤声道:“老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请娘娘恕罪!”

    宓儿靠在床边,轻声道:“陈太医你起来吧。我已有身孕之事,你只要记着千万别透露出去便行了。”

    “是、是。老臣绝不对外透露半个字!”

    “你下去吧。”宓儿疲惫地挥了挥手。

    “是。老臣告退。”

    眼见陈太医提着药箱,战战兢兢地走出了芳华阁的院子,果儿这才忍不住低声问道:“小宓,你在担心什么?为何不让陈太医告诉大皇子?说不定大皇子会因此回心转意呢?”

    宓儿苦笑着摇了摇头。曹子桓内心早已认定她是不贞不洁的水性女子,若此时让他知道她有了身孕,恐怕只会火上浇油。

    入画上前在宓儿身旁坐下,扶住她肩头,注视着她认真地说道:“我相信小宓你这样做定然有你自己的道理,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与果儿都会尽全力帮你的。”

    “入画”宓儿动容地抬眼望向她,紧紧握住了入画的手,千言万语、万般苦衷,一切尽在不言中。

    入画不自禁地也红了眼眶。

    “好了好了,你俩开心点嘛!小宓肚子里有宝宝了可是件天大的好事呢!怎么反而伤感起来了?”果儿故作轻松地笑着打岔道:“小宓,你往后的日子里可得吃好喝好睡好了,要把宝宝饿坏了,我这个干姨可不依。”

    果儿的话适时地提醒了入画,她抹抹眼不好意思地说道:“嗳,瞧我!倒真是糊涂了。果儿说得对,小宓你可不能再像前段日子那般茶饭不思了。今晚开始我要给你多炖些滋养汤水,好好补补身子!”

    宓儿点了点头,低头轻抚腹部,柔了眼眸。她有子桓的孩子了,这是她与子桓的孩子!这生命那么小那么可爱,是他的骨血。

    他的骨血!她眼中闪起异常的光彩。即使她再也得不到他的爱,即使他再也不看她一眼,至少、至少她有了他的孩子。这一定是上天对她的怜悯,可怜她一片痴心,将这个小生命赏赐给了她!以前所受过的那些伤痛突然间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腹中的这个小家伙已足够安慰她的悲伤,拭去她心底的泪水。

    可是,她真的能够留下他、保护好他吗?她真的可以吗?

    宓儿低下了头,眸中的忧虑更深了一分,心头的那份不安厚重得如同冬季的浓雾。

    这段日子,郭嘉仪表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可心中却好不焦虑。自入宫以来,她抓住一切机会跟随在曹子桓身旁,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处处显露出大家闺秀的大方端庄,又不失少女的娇俏可爱。可曹子桓却总是在龙樨轩一待便是大半日,即便她站在屋外等他至深夜,他也只是淡淡一点头,擦身走过在宫中住得越久,她心中愈来愈不自信起来,总隐隐觉得那个甄妃虽看似失宠,可实际上却依旧是她最大的隐患。

    这日,郭嘉仪刚走入华祁宫,便瞧见曹子桓正悠闲地站在湖边喂鱼。这么些日子,终于见到他了。她强压抑住心中的喜意,快步上前,福了福身子柔声道:“嘉仪给大皇子请安。”

    曹子桓略微侧了侧眼,算是做了回应。

    “大皇子殿下,转眼都初冬了,湖边风凉,怎么也不添上件披麾?”郭嘉仪的一对杏眸中水波盈盈。

    “无妨。”他淡淡答道。

    郭嘉仪不泄气,转而说道:“大皇子殿下,嘉仪听说月末就是你的寿辰,嘉仪想在华祁宫中办个寿宴一块热闹热闹,你说好不好?”

    他漫不经心地投着鱼食,“宫中的奴才们倒是越来越多嘴了。”

    “大皇子殿下,嘉仪可是诚心诚意想给你贺寿呢。你还责怪人家!”郭嘉仪借机撒起娇来,故意将嫣红的小嘴撅起,妩媚诱人。

    曹子桓瞥了她一眼,仿佛完全没看见她那动人的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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