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艳如玫瑰 - 今夜艳如玫瑰第1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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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安娜·卡列尼娜,我怎么忍心让这双白嫩小手再陷入万恶的旧社会呢!

    阿兰朝厨间那边扬扬小下颏说,小q,你怎么把他调教出来的?支得他团团转,跟狐狸摆弄尾巴似的,介绍介绍经验呗。

    一向愤世嫉俗、做事情想事情都反着来的小q常有惊人之语。她不屑地说,这还不容易?你在床上多干活儿,他就在地上多干活儿。

    我说小q,过去你羞羞答答的一副模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耻的?

    小q说,俺们乡下都这个习惯,姑娘结婚前把自己看管得严严的,像鬼子炮楼或核电站一样森严壁垒,一旦跟男人上了炕,能立马下地晃荡着一对奶子给男人烙油饼。

    入夜,红塔山打的回专家楼,小q迷蒙着一双小杏眼,拉着李巧白说那些碗筷明天再洗吧,困了,赶快上床睡觉。

    我和阿兰照旧住我们当年的房间。

    整整一个晚上,我感觉阿兰像有什么心事,一副郁郁寡欢、强作笑颜的样子。我猜她和吴飞也许处得并不愉快。那是个挥金如土的花花公子,游手好闲的体育棒子,不到处拈花惹草才怪呢。裹上睡衣躺到床上,我问,吴飞怎么样?比那个牙医好吗?

    还行,阿兰懒懒地说。对我挺好的。五一放长假,还说要带我去苏州看园林呢。我觉得阿兰像无声地叹了口气。

    那你怎么整天愁眉苦脸的?工作上有什么压力吗?我切入正题。

    没啥没啥,无非一个进账一个出账,简单。我一个数学系学士,这点阿拉伯数字还摆弄不了。

    不过,你知道,这些年有人到处寄材料告吴凯的状,省纪委还查过。你当了财务主管,觉得怎么样?咱们四人帮都在凯达混饭吃,有事儿早点儿打个招呼,我们能躲就躲、该撤就撤啊。

    沉默像冰冷的月光充满房间。

    我坐起来,冷峻地瞅阿兰。她把脸别转开。

    阿兰,咱四个相处多年,情同姐妹,一向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可是关系咱们四人帮前途命运的大事,千万糊涂不得。

    阿兰双手垫在脑后,呆瞅着天花板说,就是一条,吴凯花钱太凶,送礼太多。我专门为吴凯管理小金库,他的私人花销、请客送礼都从小金库支出。不干不知道,一干吓一跳。

    小金库的钱从哪儿弄来的?

    从业主那儿收来的呗,阿兰翻过身把脸冲着我。好些收入不入账,直接进了小金库。吴凯当头儿当惯了,还特愿意批条子,好像批条子有快感。不管给谁送了礼,谁从业主那儿拿了什么,多的少的,哪怕一双袜子,他都要财务写张白条子,记明哪年哪月哪日,给谁的,什么职务,给的什么,价值多少,然后龙飞凤舞地签个名,再拿我那儿报销。

    我浑身一阵发冷。什么雷可啦,省市好些局处长啦,包括雷可的死党、市公安局副局长李星,包括秦小多,甚至可能还有我——在《海都晚报》当实习记者时,凯达集团成立五周年新闻发布会上,我收过一台山地自行车和一个小红包——这些大名肯定都在条子上白纸黑字地赫然记着!

    我说,这就是吴凯聪明过人的地方。这些白条子就是一本变天账!张张条子都捏着大小官员的命脉,谁收了我吴凯的礼,就等于鱼儿咬了钩,想蒸就蒸你,想煎就煎你,找你办事敢说个不字吗!

    第六部分第5节:我是一朵不结果的谎花(15)

    阿兰有些紧张。沉默片刻,她说,凯达成立这么多年,白条子积存了一大堆,足足装了三个保险柜。你猜合计有多少?

    多少?

    我接手前是650万!估计现在能有780多万了!

    我的天妈!我倒抽一口凉气。

    阿兰说,有一天我随便翻了翻近几年的,其中公安局副局长李星的一张条子就是借款63万元,用以购买梅岛别墅,另一张条子是去美国考察,借美金3万元。还有一张条子是雷可夫人签的名,是为她弟弟筹建建材公司,借流动资金款240万元……多了!

    我郑重说,阿兰,千万小心点儿,要记住两条:绝不能沾上腥味儿!绝不能碰那些白条子!那些白条子就是火药桶,早晚有一天要爆炸的。

    阿兰翻翻妖媚眼,鼻子里哼一声,你以为我弱智啊!

    五一长假,在滚滚滔滔的长江上,一艘蓝白相间的豪华客轮从重庆顺流而下,船上都是游历三峡的中外游客,有许多情侣,我和米罗是其中一对。

    米罗是个单纯之极的男孩,我向他撒一声娇或飞一个媚眼他就惊喜万状,好像世界上的女孩子只有我会来这个。25岁的他多半时间是在学校、图书馆和建筑设计的专业书里泡着,满脑子直来直去的线条和有棱有角的造型,不知道26岁的我曾经怎样的历尽沧桑风花雪月。

    此刻,在甲板上,记忆又来了并坐在我身边默默沉思。

    记忆有时是你最亲密的朋友,有时是你最恐惧的敌人。她的意志坚不可摧,她的力量是无法抵抗,她的目光无孔不入。她的身影飘忽不定又无处不在。她常常一闪身消失在黑暗中,仿佛已经死亡,却又不断死而复生,翩然归来。白日,她的足迹常常与你的行走惊人地重合在一起;入夜,她的喃喃细语让你久久无眠。你是她的主人,她却可以肆无忌惮地玩弄你的感情,让你或者愁肠百结,黯然泪下,或者激动不已,会心而笑。她是你的奴仆,总是忠诚地跟随你,让你随时把新的感受新的痛苦新的欢乐放进她手捧的盒子里。你可以爱她恨她嘲笑她诅咒她,却永远无法远离她消灭她。

    记忆坐在那儿,用专注的、沉思的眼神瞅我。我知道她将伴我一生,让我今后的幸福永远渗有她的痛苦,让我今后的忧伤永远渗有她的欢乐。

    船到宜昌是终点。离船的前一夜,我正靠在床头看一本记不住名的破杂志,米罗激动地抱着我说,晓婵,把你给我吧,把你一生都给我,嫁给我好吗?我们结婚吧!从初恋到现在,我们走了好久好久,找了好久好久,等了好久好久,今后我们永不分离!晓婵,答应我,说你愿意!

    望着米罗清纯而痴情的眼睛,单纯而孩子气的圆脸,浓而微带弯曲的额发,我好伤感好动情。也许,我真该结束在情感世界里浪迹江湖的生活了,应该有个归宿有个终点有个家有个叫丈夫的男人了。我累了真的很累了。我从体内从心里从灵魂深处长长叹口气出来,像要把这些年的记忆,这些年的风花雪月,这些年的浪漫、寻觅、疯张、甜蜜和忧伤全部吐掉,让它们蒸发在长江的阳光里。

    我心好空灵好柔软。我说好吧,我愿意。

    阿兰插入:

    吴飞爱我爱得发狂,这股爱的洪流你想挡都挡不住,想躲也躲不了。他说他一看到我的魔鬼身材摇摆过来,心就怦怦跳,一看我的妖媚眼,身子就想融化掉,一听我跟他撒娇,就恨不能把我吃掉。

    我默默听着,默默悲哀着。在苏州园林、杭州西湖、嘉兴南湖,风花雪月地玩了整整5天,其实什么都没玩进去,什么景观都没记住。我只是强作欢颜,陪着他走陪着他看陪着他乐,让他高兴。啊,我的好酷哥我的好唐僧我的小心肝,我知道你真真地爱我因此千般万般地珍贵我。每次出游你都开两个房间,只要我不应声,你从不随便进我的门,从不轻易碰我。我们拥吻时我甚至能觉出你那强健身体的不可遏止的激|情与马蚤动,可你还是顽强地克制着。

    我的好酷哥,你不知道我多么爱你!从高中疯到大学,从大学疯到社会,情天欲海,风情万种,我最爱的、最舍不开的、最想嫁的、最想白头偕老厮守终生的,就是你!可是可是我不能我不能我不能……在路上,在山上,在船上,在你的房间里,我像白骨精般妖娆美丽,蝴蝶般飘来舞去,在蓝天山水之间,在你心上,洒满我银铃般的笑声,可深夜回到独处的房间,你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我的泪水是怎样不可遏止地涌流……

    临回h市的前夜,我想定了,我该做点什么了,为我的爱,为他的爱,为我们命中注定的不能长久!

    第六部分第5节:我是一朵不结果的谎花(16)

    阿兰插入:

    月下的西湖静若处子,爱意绵绵地依山偎云。夜风吹过古老的杭州,带来一阵阵丝竹管弦的乐声,似乎在悄悄诉说千百年来痴男怨女的离愁别绪、爱恨情仇。

    我含泪冲澡,含泪化妆,然后穿上橘红色真丝长睡衣,轻轻敲开吴飞的门,举着一张笑盈盈的俏脸给他看。

    仿佛那么纯情那么真切的初尝禁果的女孩,我羞涩地解开自己,让他惊喜一生亮丽一生……仿佛盼了千年万年终于盼到洞房花烛夜的新娘,我颤栗地打开自己,让他爱抚一生深入一生……仿佛千娇百媚、通体风流、善解人意的西湖妖女,我疯狂地展开自己,让他迷恋一生沉醉一生……

    在热流即将奔泻的一刻,在黑暗即将吞没的一刻,在昏厥即将到来的一刻,在胴体和欲望即将血肉横飞、轰然崩塌的一刻,我热泪滚滚地叫,让我死吧!

    我知道,那是我肉体迷失的呼救,是我灵魂撕裂的呐喊……

    我曾聪明地说过,做任何事情——包括搞阴谋诡计——都要选择正确的时机进行。如果选错了时机,正确的事情也会办错。如果选对了时机,错误的事情也会歪打正着。我还天才地指出,所谓时机,其实是事物发展的某种必然阶段或结果,所有的时机都是必然带来的。

    时机终于来了。尽管这时机是以生命为代价换来的。

    5月中旬,秦小多的女儿小迪病了,连续3天高烧不退。昏睡中,小迪紧紧握着妈妈的食指不放,嘴里不时轻轻呢喃着妈妈不走,妈妈不走……

    妈妈在这儿,妈妈不走……秦小多泪水涟涟。

    临到周末,秦小多的老爸去参加医院里一位老同事的寿宴,在座的都是共事多年的老朋友,不免多喝了几杯。晚上回家,酒意未消,见到昏睡不醒的孙女和愁容满面的女儿,心情格外悲戚和激动。

    老姑娘,来来,到老爸的房间来,爸有些话跟你说说。

    小多老老实实坐到爸的书桌旁。爸还没张口,老泪就下来了。爸说,老爸是老实巴交一辈子、沉默寡言一辈子、受气受穷一辈子、辛勤操劳一辈子的人。你的哥哥姐姐都成家在外,过着平淡却也祥和的小日子,没什么要老爸牵挂的事情。老爸最疼爱也最担忧的就是你。老爸知道你是最有才气的人,也为你付出了下半生全部的爱和心血。老爸也最知老姑娘的心。

    那天晚上,也许因为酒,也许因为命运的暗示,老爸的话匣子突然打开,他和小多长谈到深夜,似乎把一生的心里话和最后的心里话都倒了出来。小多从老爸房间里出来时,眼睛红肿得像个桃子。

    第二天早晨5时35分,老爸突患脑溢血,急救车还没到医院,人已经溘然长逝,远离了他辛劳一生的人间,远离了骨肉亲人,远离了他最疼的老姑娘。小多哭天抢地,几次昏死在老爸的床头,医院不得不对她进紧急抢救。

    她说过,她和老爸的感情最深。她说过,老爸年龄大了,说不定哪天就会没了。我特害怕这一天,一想心里就发抖,不知道我能不能挺过去。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泪会断线珠子似的流下来。

    处理完后事,秦小多大病一场,躺在床上十多天,体重一下掉了十多斤,光彩照人的大杏眼也成了两个吓人的黑洞洞。林思若常来看她,但只能在雷可确定不能来的时候。那天早晨,小多从床上爬起来,要去公司看看。我说,别急,事情到了关键时刻,你要不要听听我的第三条锦囊妙计……

    当天晚上,秦小多打电话把雷可找到富丽大厦的豪宅1201室,说有事要谈谈。她穿着黑裙黑衫黑丝袜,把长发简洁地束成马尾,微垂着头凝坐在沙发里。

    仿佛在自言自语,她幽幽地说,雷可,从今天起,我们把过去结束掉吧。

    小多说,老爸死前同我长谈到深夜,谈的就是我们的事情。

    小多说,从小到大,我最听老爸的话也只听老爸的话。我记得6岁那年冬天,路上的冰滑得像镜面,是老爸天天背着我去少年宫练功。每天晚上做完功课,老爸已把被子铺好,卷成一个筒,然后把又累又困的我抱起来,轻手轻脚顺着被窝送进去。每次睡前我都咬着牙说,爸,把我的腿绑到床头上。老爸就默默地绑,眼里含着泪,可他什么都不说,他知道他的小女儿要强……

    小多说,从那以后,无论寒冬酷暑,每天早晨天没亮呢,老爸就爬起来,走到我床前轻轻叫,姑娘啊,太阳照屁股了,该起床练功了。他解开我绑腿的布带,先替我按摩一阵,松松僵凝的筋骨,然后再陪我去海边练嗓……

    小多说,老爸死前的那天晚上,他说,我老了,挺不多长时间了。老爸最挂心的就是你呀。说实话,老爸也听到一些风声……爸劝你一句:咱这辈子无论咋受穷,骨头不能软,头不能低。人在世上走一遭,最后要个啥?尊严!就是脑袋掉了,尊严还挺在那儿不倒,这才叫人!老姑娘过去给爸带来的都是快乐、光荣、骄傲。如今爸老了,活不多长时间了,别让老爸走的时候闭不上眼睛……

    小多说,老爸已经走了,我不能让老爸闭不上眼睛,不能违背老爸的遗言,不能让老爸在地下还蒙受耻辱。雷可,我决定结束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她把一串钥匙轻轻放在沙发边的茶几上。她说,这是房子钥匙、车钥匙,还有衣柜和抽屉的钥匙,凡是你给我的东西,都留下了。我只带走我自己的。

    雷可突然弯腰用双手抱住头,稀稀拉拉的头发垂落下来,喉咙深处冲出一声哀号,像一头绝望和垂死的狮子。

    小多说,我决定辞去凯达商贸集团副总裁的职务,丽多文化传播公司也脱离凯达集团,我不希望再接受你和吴凯的什么照顾!

    第六部分第5节:我是一朵不结果的谎花(17)

    海滨女孩的血液都是蓝色的。进入夏天,我们的血脉就会像大海一样汹涌起来,马蚤动的青春钻石般闪闪发光,发出脆响。

    周末,我把三位狐朋狗党召集到梅岛玩海,水还有些凉,游人也不多。我让米罗从他哥哥那里借来一条白色快艇,拉我们到海上过过瘾。我们换上比基尼,叽叽嘎嘎笑着叫着跳到船上,搂抱着疯成一团。快艇箭一般掠过海面,劈开的浪花迎风飞溅,淋得我们满身满脸湿漉漉的。转弯的时候,倾斜的快艇像要把人倒扣进海里。我抓住挡风玻璃牢牢挺立着,丰胸高耸,长发飘飞,特像西方一幅油画里裸身在硝烟烈火中号召大众奋进的圣女贞德。西方画家真是怪,好像一个chu女裸出美丽的身子干革命就特能号召群众似的。米罗站在我身边,亲昵地搂着我的肩膀。那三个美眉可就惨了,吓得死死抓住船舷天呀妈呀惊叫不已。快艇绕梅岛一周,下船时,小q的脸惨白如纸,嘴唇青紫,两手拎着高跟鞋,后背紧紧贴在座位上不敢动,好像冻僵在那儿了。米罗只好上前扶她下来。踏上码头,小q才活过来。她哆嗦着嘴唇说,媚眼狐,以后你要恨谁就让他坐快艇,把他和你自己全扣海里去喂虾兵蟹将。

    阿兰晕船,下了船就捂着肚子哇哇吐,苦胆都吐出来了。我们大家借机恭维她肯定快当母亲了。

    下午的阳光有一股甜丝丝的味道。海风中,裙裾与长发轻舞飞扬,我和三个女伴走在软软的海滩上,她们指手画脚,一会儿说天好蓝,一会儿说海真宽,就是闭口不提米罗,好像米罗不过是中午餐桌上不值一提的小菜。我愤怒地说,哎,你们这帮没情没义的家伙,怎么不表个态呀?人家米罗招待你们大吃一顿,怎么不给个评价啊?

    三个女流氓瞅瞅我,然后又相互瞅瞅,表情特诡异、阴险。

    小q说,那张小圆脸挺俊挺纯,挺讨人喜欢的,不像北极狼看着那样老j巨猾,过日子肯定是个温顺的小绵羊。什么时候你不想要了,就让给我吧。

    红塔山说,一看他就有很多优点,比如温存、善良、勤快、单纯,不喝酒不抽烟,要说缺点嘛,我看他惟一的缺点就是没有明显的缺点。媚眼狐你想想看,成年累月和一个没缺点的人生活在一起多幸福啊,不过就是有点累。

    阿兰阴阳怪气地说,我特喜欢他那张孩子气的苹果脸,搂着这样的小男人睡觉你总觉得自己特像妈,不用使劲zuo爱生孩子了。

    放你们的狗屁!我跳进浅滩,猛劲向她们撩起一片片水花。你们损不损啊!怪不得全世界都认为中国世纪末一代垮掉了,吃了人家的海鲜,玩了人家的船,一拧屁股就说人家的坏话。

    坐在浪花纷涌的巨大礁石上,我正式通知她们,秦小多决定把丽多公司从凯达集团拉出去另立山头。

    我说,我本想留在集团里,吴凯也希望我留下,还要给我个一官半职什么的。但秦小多执意要带我走,让我帮帮她,没办法,只好先跟她干一段。你们三位目前在凯达混得都不错,从飘一代变成都市白领,从举目无亲的女光棍变成风流小资。你们先在凯达干着,如果丽多公司发展不错,将来我再当一道人贩子,把你们贩运过来。

    红塔山曾秘密跟我做过一些调查,略知内情,没什么反应,兀自拿一副俄罗斯姑娘特开放特潇洒的样子,捏着青岛罐啤一口接一口当凉水喝。阿兰和小q却吃惊不小。阿兰眉头紧蹙,表情复杂,兰花指夹着烟不住喷云吐雾,半天没话。我说你玩什么深沉,怎么想的,说呀。

    阿兰说,给吴凯当财务主管太累人太操心,整天还提心吊胆的,我腻歪了,也跟你走吧。

    我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正因为我明白,所以目前绝对不能让她离开凯达。我摇摇头说,暂时不行,再说吴飞能舍得放你走吗?阿兰张张嘴不吭气了。

    小q当了总裁秘书之后,正在春风得意之际。她说,凯达集团财大气粗,实力雄厚,丽多公司背靠大树好乘凉,为什么要离开呀?

    我解释说,主要原因是秦小多与雷可分手了,她不甘心再当二奶,下决心拿起屠刀,立地成佛,彻底割断与雷可、吴凯的一切经济关系。

    小q把白嫩小手捂在胸口,一副心跳得不行的样子,李巧白也跟你们走吗?他怎么没跟我说?

    这个决定目前处于绝对保密的阶段,李巧白还不知道,将来要走要留,由他自己定。

    他走我也跟你们走。小q嘟着嘴说。

    不行,我一口回绝。丽多公司还要经过一段艰苦创业的阶段,绝对不能搞近亲繁殖!

    在回城里的船上,红塔山悄悄问我,你既然知道凯达是个地下魔窟,为什么不赶快把我们弄走?

    目前还需要你们战斗在敌人心脏。

    你怎么不留下战斗呢?

    我正色说,你有没有搞错啊?脑袋让门缝儿挤了还是让大皮鞋踢了?哪有统帅级人物打入敌人内部当特工的!

    第六部分第5节:我是一朵不结果的谎花(18)

    丽多文化传播公司要脱离凯达集团、另立山头的消息在集团内部引起不大不小的震动。所有人都不明内情,种种猜测和谣言千奇百怪,野火似的在凯达大厦各个办公室里乱窜。有人说吴凯这个大色狼一直想拉秦小多上床,被秦小多拒绝,两人闹崩了;有人说秦小多发了大财,过河拆桥,不想给集团卖命了;有人说秦小多肯定有什么背景,不然怎么敢在吴凯的老虎嘴里拔牙……

    事先,雷可跟吴凯打了招呼,说秦小多要拉出去另立山头单干。吴凯以为这是雷可的主意:一年多来丽多公司经济效益不错,雷可尝到甜头,显然想和秦小多把公司变成夫妻店,借机大捞一把。吴凯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点头称是,但心里是不高兴的。等到秦小多把宝马车和富丽大厦的豪宅都退了,吴凯才明白起因是秦小多和雷可闹崩了,这让他大为震惊。

    吴凯绝不会想到其中的深层原因,更不会想到是我胡晓婵躲在背后摇羽毛扇。一想到我的战略部署正一步步走向成功,我就乐不可支,感觉自己特像无产阶级革命家和战略家,要生在战争年代肯定能混个司令、参谋长什么的干干。

    自从父亲去世后,秦小多心情一直不好,整天眼泪汪汪的,不到非起床不可的时候绝不下床。那天晚上,萨克斯手林思若强拉她出去吃了顿西餐,然后去海边散步,又到海员俱乐部看了一部美国大片《抢救大兵瑞恩》。那么血淋淋的片子,小多看完回来却柔情绵绵杏眼如水。我问那个片子好看吗?小多说不知道,电影院里,林思若一只手搂着我的腰,另一只捏着我的手,还不时吻我这儿那儿的,弄得我脑子一浪接一浪地空白。我只记得片子里有人流血,有人逃跑,有人不断地开枪,他们都穿着大皮靴。

    我乘机向小多建议,咱们是不是请吴凯吃顿饭,以感谢吴老板这几年对丽多公司的关照和支持。丽多公司要从凯达集团拉出去,不能不清不白,必须把账算清楚。这顿饭必须吃,是毒鼠强也得喝。身在江湖,要学会和魔鬼握手,当然必须戴上手套。

    凯达酒店的包间里只有我们三人。

    吴凯阴沉着一张糙脸,肉泡眼冷风飕飕,他说这几年我没少往丽多扔钱,开办费、房租水电费、管理费、项目投资、你们两人的工资……粗粗一算少说也有150万。人各有志,你们要走可以,冲雷市长的面子,我也不多要,返还集团100万,就算两清了。

    这时候不使美人计还等什么时候!

    我举起酒杯说,来来来,喝酒!今天咱们只谈交情不谈钱。说真的,我胡晓婵能有今天,幸亏当时吴老板第一眼就拍板了,要不说不定我还在街上四处流浪呢!为吴老板慧眼识人,我干了!

    满满一杯五粮液,我一饮而尽。

    这话真让吴凯有些感慨苍凉,他颇为自得地点点头说,当初还真是,我第一眼就觉得你还行,有脑力,形象气质也不错。话里隐约透着狼没逮着兔子的遗憾,他也举杯一饮而尽。

    几杯酒下肚,想起这几年的沧桑风雨、泪与笑、苦与甜,小多也感慨万端,湿润的大杏眼像雨像雾又像风,她自言自语似的说,过去我心中只有舞台和艺术。这些年走上社会我才品味到,生活就像星级大饭店,看着富丽堂皇,灯红酒绿,光彩夺目,可在它的背后,在它的炊间,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却藏着成堆的垃圾,充满下水道的腥臭。

    小多又说,这些年究竟是谁真正关心我照顾我了?是吴老板!车呀房子呀,哪样儿不是吴老板的。来,为感谢吴老板,我连干三杯!

    女人怕哄,男人怕激。吴凯也连干三杯。

    酒精在头脑中熊熊燃烧起来。开始的祝酒辞才算正经,后来为“臭氧层”、为“克隆人”、为“克林顿和莱温斯基胡搞”、为“秦始皇和孟姜女的爱情”、为“巩俐甩了张艺谋和张艺谋发现章子怡”、为“刘晓庆爆炒自己”,我们一杯接一杯干。喝到半截,我和小多优雅着身姿走到卫生间,抠抠嗓子眼儿全吐了出去,回来又和吴凯拼。晕晕乎乎之间,我们达成协议,丽多公司一次性返给集团44万元(这个数目是我提出来的,包括集团最初的投资14万元,1999年集团管理费10万元,其余20万元大体上是秦小多前两年挂虚名领工资的总数。我私下跟小多说,就算变相退赔吧,省得到时候出麻烦)。

    醉眼蒙的吴凯舌头打着结说,行行,你们……两个美妞儿说啥都行,看着给吧,凯达集团也……不缺这几个钱,多少是……是个意思就行。

    我和秦小多欣喜若狂。吴老板就是够哥们儿意思!我说,为了回报吴老板的花心,我献上一个最亲密的吻吧!半是酒劲儿,半是做作,我在吴凯的左颊上结结实实亲了一口。

    小多说我也献上一个!她又在吴凯右颊上啪地亲了一口。

    一左一右,两个花瓣似的唇印顿时红亮在吴凯的糙脸上,醉中的他美得一个劲儿呵呵傻笑。

    第二天上午我给吴凯打电话,问昨晚回家说清楚了吗?

    吴凯嘿嘿笑着说,我一张嘴说不清,三张嘴还说不清吗!他说半夜迷迷糊糊摸黑进屋,怕惊着老婆不敢开灯,可口渴得要命,在桌上摸来摸去摸到一个大杯,一端里面有水,一口气喝干了,躺倒就睡。第二天早晨醒过来,儿子吴飞进来问,爸爸,昨天我用罐头瓶装回8条金鱼放桌子上,瓶子咋空了呢?

    吴凯说,老天爷,我把8条活金鱼吞肚里了!没等我想好说什么呢,老婆阴沉着老脸进屋,一见我腮上那两对红唇,一个旱地拔葱扑过来,你看过电视里的动物世界吗?非洲母狮扑食咋样我老婆就咋样。

    第六部分第5节:我是一朵不结果的谎花(19)

    几天后,我去吴凯的办公室请他签署有关协议文书,走进对面的秘书室,身穿水粉色短衣长裙的小q正靠在窗前打电话,她抬手跟我打打招呼,同时嘴里仍响着一连串的“不嘛不嘛”的撒娇声,一听就知道对方是李巧白。我早就断言,千万不能相信小q嘴里的“不嘛”,那些“不嘛”的事全是她最想干的坏事儿。

    一声娇声浪气的拜拜,小q放下电话。与此同时,我身后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有浓重的沈阳口音。吴总在吗?

    请问您贵姓?小q礼貌地问。

    姓刘,刘富,沈阳来的,吴总的老朋友。

    我回头瞟了一眼。狗熊似的一个壮汉,皮肤黝黑,宽脸阔嘴,眉毛左高右低,一对奇怪的棕黄|色眼珠,右手无名指上戴一枚刺目的绿翡翠戒指……我蓦地浑身一震,赶紧扭回脸,拿一张报纸哗哗瞎翻——我见过这家伙!叶怡遇难那天,陪她去美丽宫演出,刚出公寓门口我就和这家伙撞了个满怀,我还骂他一句没文化……叶怡被面包车撞死后,我不止一次莫名其妙地想到过这家伙的凶相,当时他愣眉愣眼瞅瞅我和叶怡,一句道歉话没有……他怎么跑到这里找吴凯?他和吴凯什么关系?叶怡出事那天为什么会在叶怡公寓门口碰见他?事情怎么这样巧合?一连串疑问电光石火般闪过脑际……

    经请示吴凯同意,小q把刘富引进总裁办公室,然后回到秘书室。

    我问,刚才找吴老板的那个刘富过去来过吗?

    没有,我第一次见。

    一会儿你找个理由进去,听听他们说什么!

    这好办,轻松一个小动作。小q拿起一摞今天的报纸说,每天我都把报纸给他装订到报夹上,有啥重要事儿吗?

    甭问那么多!我先走,一会儿给我打手机。

    我拐进阿兰的财务主管办公室。她依然一身漂亮合体的天蓝色西服套裙,正在那儿飞舞着十指把各种数字敲进电脑。见我进来,阿兰问有事吗?我说没啥事儿,你先敲吧。我拿过一张报纸坐到沙发上。阿兰惊讶地望望我,她一定以为我犯什么神经了。

    凭我的预感和猜测,也许一会儿就会有电话找阿兰的。

    13分钟后,手机响了。小q告诉我,她进去的时候,正听吴凯说,现在我的手头也挺紧,再说咱们是按合同办事,我该办的已经办了。刘富说,小弟真是遇上难事儿了,要不也不能大老远来求吴老板……说到这儿,吴凯沉着脸冲我摆摆手,说赵秘书你先出去。小q说,看来吴凯和刘富谈的事儿挺神秘,以往他和谁谈什么生意从来没回避过我,不过吴凯对刘富的到来好像并不欢迎,一张糙脸阴沉沉的,极难看。

    刚刚说完,阿兰桌头的电话响了。阿兰拿起话筒嗯嗯两声,放下电话,她从保险柜里取出厚厚一摞百元现钞,大约有5万元的样子,用牛皮纸袋装好,说晓婵你看,我说过吧,老板出手就这么大方。你先坐,我给老板送钱去,他有急用。

    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如果我的判断不错,那么刘富就是吴凯从沈阳雇来的杀手。事情办完了,叶怡死了,酬金按协议交付了,吴凯一定以为风平浪静时过境迁万事大吉了,没想到今天刘富又找上门来伸手要钱——勒索,这在黑社会是常事。今生今世的吴凯就是条狗,颈圈的绳子永远在刘富手里捏着。

    想起叶怡姐的死,我就怒不可遏,手心发凉,浑身颤抖!

    丽多公司搬到临海区一幢小二楼,年租金38万元。我和秦小多也从富丽大厦的豪宅搬出来住到这里,她住朝阳的201室套间,我住对面的202室套间。白色宝马退还给凯达,公司买进一台蓝色桑塔那2000,归小多和我用,一台切诺基大吉普,准备平时到郊区各县市用。司机小关两边忙。总之,条件是比以往惨了点儿。业务员都不明白公司为什么要从凯达集团拉出来,以为公司有雷副市长做后台,有希望赚大钱,用不着挂在凯达名下拉大旗做虎皮了,于是干得更加朝气蓬勃热火朝天,跟客户谈生意聊天还是有意无意把雷市长挂在嘴边,我和小多都装聋作哑,也不制止。遇有重要项目或者遇到什么难以逾越的门槛儿,或者有贪官污吏为难我们,秦小多就问我,给不给雷可打个电话?

    我说打,不打白不打,不用白不用。

    小多嘻嘻笑着说,你知道吗?我现在特同情雷可。

    为什么?

    雷可把你这狐狸精介绍给我当私人助理,真是瞎了眼!

    北极狼:e-ail

    收件人:媚眼狐

    时间:2000年5月18日21时36分

    离开我的这些天,你一定变成好女孩了,是吗?

    前几天,我特正式特庸俗地向沈娜求婚了。那是一个雨夜,我们打着伞漫步在街头,望车潮人潮在身边纷涌而去,我忽然觉得时间过得好快,人生的有些事情是不能拖也不能等的。伞下,我拥住她说,娜娜,嫁给我吧。沈娜深情地偎依着我,仰脸问为什么,为什么要我嫁给你?

    我说,因为再也找不到像你这样纯真的女孩了……因为再也找不到像你这样爱我的女孩了……因为我在人生的航线上已经走了很久很久,真的很累了,应该找一个宁静的港湾,做许多无牵挂的梦……

    第六部分第5节:我是一朵不结果的谎花(20)

    晓婵,你知道我是受过伤的人,奇怪的是我们在一起鬼混时,我总觉得我的伤口一直没有痊愈,一直在流血一直在痛一直在忧伤。这些日子和沈娜在一起,我忽然觉得身心都轻松了,生活就像重新拔锚启航的风帆,所有的牵累所有的重负所有的记忆都抛掉了。我父母特语重心长地跟我说,眼下社会这么开放,男孩女孩都疯得没边没沿儿,沈娜姑娘能这么自律自重,真是难得。只有我的小妹青青一针见血地指出,胡晓婵有胡晓婵的长处,别看她疯,那是装的,我看得出来,她的心事重着哪!

    5月24日,是叶怡惨遭杀身之祸的3周年忌日,早晨我给莫华打电话说,是蛟龙出海、猛虎下山的时候了,咱们开始战斗吧。

    到我家来吧,没有别人。他说。

    看得出那是一个不会生活、只会做学问的博士的家,零乱而充实。书房兼客厅的两面墙是满满的书架,写字台、沙发、茶几上也堆着书报杂志。写字台案头醒目地摆放着一个银色小镜框,里面是我给叶怡拍的那张照片:漫天皆白的雪景中,她穿一身红,灿烂地笑着,双臂张开,长发飞扬,像小鸟一样飞起。我仿佛听到她那朗朗的笑声从远处传来。默默坐在桌前凝视良久,我泪眼蒙。

    莫华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么严酷的战斗别饿着你,想吃点什么?家里只有方便面,要不我?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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