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清欢 - 觅清欢第4部分阅读

    意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有些懊恼地说道。

    “看来我平日里惯坏你了，正经事儿也不记得。”柳眉妩终于回过头来看了写意一眼，她摇了摇头，对写意很是失望。

    写意连忙过来拉住了柳眉妩的胳膊，可怜兮兮地说道：“小姐，写意一时失神了，你可不要怪我。”

    “下不为例。”柳眉妩瞥她一眼，又拿开了自己的手，径自进里屋去了。她素来待写意亲厚，这丫头也是愈发地大胆了起来，一点也不惧怕她了。

    “小姐，我来给你打扮打扮。”写意马上领会了柳眉妩的意思，忙跟上去给她挑选裙裳、梳理青丝去了。

    柳眉妩换上了一件海棠花的裙裳，裙摆繁复，走起路来端庄淑良。此刻她坐在铜镜前面，蹙眉问道：“洛尔先生可有说是谁来找我？”她熟识的人不多，来寻她的人就更少了。今儿还下了雨，谁会这么不顾时宜地过来找她？

    “来传话的阿生只说是一个年轻男子。”写意手上的动作很麻利，一边梳着头一边回答道。

    “阿生近来可好？我近来都没有看到他。”想到那个帮她在红楼门前投水玉的阿生，柳眉妩不由得嘴角上扬了起来。阿生是跟着洛尔先生来这里的，据说是父母双亡，被洛尔好心收留。不过那孩子生得伶俐可爱，学什么像什么，是个可造之材。

    “他好着呢，就是经常念叨着小姐都不去看望他了，还总是说我的不是。要不是因为洛尔先生的缘故，我早就出手教训阿生了……”写意撇了撇嘴，嘴上的抱怨倒是一直没有停过。

    “我看啊，我是待你太好了，你才会这般没大没小。”柳眉妩只觉得好笑，写意竟然还会跟阿生闹气矛盾来。

    见此，写意只好嘟着嘴不说话了，专心梳理起了柳眉妩的青丝。

    “好了，小姐。”不多时，写意便为柳眉妩梳出了一个凌虚发髻，发式如云盘回，托于顶上，摇而不脱落。

    柳眉妩点了点头，对写意梳的这个发髻很是满意。随后她站起身，打算去会一会这个所谓的访客。写意拿着伞和披风，赶忙跟在了后面。

    穿过长长的回廊，又绕过了几条小路，才到了洛尔所住的院落。

    院子倒是不大，角落里也种着些竹子，徒增几分生气。地上铺着青砖，灰瓦白墙，韵味十足。这里由两楼组成，柳眉妩抬头望去的时候，依稀可见楼台上坐着两个人。

    进去之后，柳眉妩就把披风的带子解开，拿给了写意之后便自己上楼去了。

    “唐柏青？”一到了楼上，她就看到了和洛尔高谈论阔的男子，忍不住惊呼出声。她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会看到他。

    唐柏青身穿群青长衫，梳着同色的腰带，笑眯眯地打量着柳眉妩，似乎对她的打扮非常满意一般，点点头，“阿妩姑娘来了啊，果然天生丽质难自弃。”

    “你来这里做什么？”柳眉妩狠狠地瞪着唐柏青，他虽然说过要来登门拜访，可她原以为那只不过是玩笑话，没想到他竟真的来了！她见过无耻的人，但没见过像唐柏青这般无耻透顶的人。

    “自然是来看你的。”唐柏青直勾勾地看着柳眉妩，仿佛要将她看穿了去一样。

    “你当谁稀罕呢。”柳眉妩冷哼了一声之后，自顾自地在一旁的软榻上坐了下来，看都不愿意看唐柏青一眼。那顾之尧虽然心眼坏了一点，但单看他的神态却都是令人舒服的。而这唐柏青，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善茬，十足的色胚。

    见着柳眉妩的模样，洛尔摇头失笑道：“让你见笑了，我家小姐近来心情不佳。”

    唐柏青连连摆手，大笑道：“不妨事，阿妩姑娘不但生得国色天香，而且性子也是可爱得紧。”

    “无耻。”柳眉妩一咬牙，恨不得将唐柏青生吞活剥了去。

    “不知阿妩姑娘芳龄几许，许配人家了没有？”唐柏青不怀好意地看了柳眉妩一眼，然后冲着洛尔问道。

    洛尔皱了皱眉，却还是如实答道：“小姐下个月生辰，恰是十有五年而笄了，不曾许配人家。”

    “如此甚好。”唐柏青点了点头，暗自思量着。

    “不论对方人品家世如何好，都得要小姐喜欢才行。同理，即使他家世不好，但只要他对小姐好，小姐也喜欢他，那就行了。”洛尔不难看出唐柏青的心思，委婉地说道。

    听闻洛尔的话，柳眉妩愣了愣，有些怔忡地看着他。她没想到，洛尔也是向着她的。平心而论，爹爹都不一定会说出这样的话。毕竟爹爹贵为离城之主，总要考虑到各方面因素的。

    “哦？想不到徐家家风如此之好。”唐柏青一挑眉，似乎一点也没想到过洛尔会这样说一样。

    洛尔冲着柳眉妩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阿妩姑娘生辰未到，到时来提亲的人一定很多，我先预定一个名额，可好？至于阿妩姑娘喜不喜欢我，日后再来定夺吧。”唐柏青笑着说道，望向柳眉妩的时候，眼里光芒愈盛。柳眉妩的心顿时一缩，可在听到顾之尧最后的那句话时，她便有些了然了。说到底，他也只不过是急着和她撇清关系而已。她又何必多想呢，能被他顾之尧放在心上的人，估计这世上是没有的吧。

    就连陶竹，也只不过是妹妹一样的存在罢了。

    “阿妩。唐柏青此人十分地危险，你还是不要接近他来得好。”顾之尧瞥了正在和徐北鹿谈话的唐柏青一眼，叮嘱道。

    “我看你最危险吧，这会儿又坐在轮椅上骗人了。”柳眉妩心情简直糟透了，见顾之尧还在这边关心她，更是气上了心头。

    顾之尧却只是皱了皱眉，“别闹，说正经儿事呢。”

    “我哪里不正经了。”柳眉妩撇撇嘴，对顾之尧的态度很是不满。明明错的那个人是他，但他总能够给她一种错觉，就好像犯错的人是她一样。

    这时，徐北鹿忽然从谈话中抬起了头，把目光放到了他们这边来，唤道：“阿妩，还愣在那里做什么？你带之尧四处转转吧。”

    “是。”柳眉妩只得点了点头，推着顾之尧往其他地方去了。

    其实她对洛尔这间院子也不太熟悉，倒是一旁的阿生走在前面，引导着柳眉妩往前走。她刚刚还在纳闷着，今日阿生怎么如此乖巧，顾之尧就开了口：“阿生，近来过得可好？”

    “之尧哥哥，阿生很好呢。”阿生熟门熟路地走到了一间书房前，看得出心情很是不错，走路还一蹦一跳的。

    “你们怎么如此熟识了？就因为那日在红楼……”见此，柳眉妩心下惊疑不断，以阿生的性子，若是不喜欢的人，定是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的，写意便是一个极好的例子。

    “那天你急急忙忙地就走了，忘了把阿生领回去，还是我特意送阿生回来的。”顾之尧满目笑意地看着前面的阿生，神色温和。

    阿生转过身来，笑得开怀，“对呀。之尧哥哥可好了，亲自把我送回来的。”

    “怪不得那时候你还坐在轮椅上，做戏要做足……所以当日你会出现在世外人家，还故意哄我娘亲的墓室被掘，而你就在后山等我！”柳眉妩感觉脑海中的线索都有了联系，串联成了一个珠子。

    可渐渐地，柳眉妩又皱起了眉头来，疑问道：“可我还是不懂，为什么会是洛尔来告诉写意的。”

    顾之尧却只是摇了摇头，但笑不语。

    “眉妩姐姐，之尧哥哥很可怜的。他能说的都说了，你不要一直逼问他了。”倒是一旁的阿生开口维护着顾之尧。

    “我……”柳眉妩一时语塞，怎么又成了她的不是了。平日里，阿生和自己也是极好的，怎么现在还护着顾之尧这个外人了。就因为他的腿疾吗？顾之尧真真儿是好手段，哄得人人跟着他转。

    想着，柳眉妩跺了跺脚，有些气愤难当。

    “眉妩姐姐诶，别愣着了。快把之尧哥哥推进来，这里可是先生最宝贝的书屋哦。”见柳眉妩不动，阿生连忙走过来拉了拉她的袖子。

    柳眉妩没法子，只好推着顾之尧走了进去。她还不忘看了一眼书屋前的匾额，“有味斋”二字大气隽爽，似乎是出自爹爹之手。

    书房藏典籍，学海是无涯。

    洛尔先生的书屋，真可谓是应有尽有。有味斋里布置得雅致整洁，书柜上不落灰尘，看得出被人精心打理过。一排一排的书柜分门别类得很是仔细，令人一目了然。

    柳眉妩这还是第一次进洛尔的有味斋，心下顿时有些懊恼，以前怎么没有注意到这里。洛尔先生的学识修养，可见一斑。

    她其实是不是应该谅解他和爹爹？毕竟感情这一回事，并无对错之分。可是因着娘亲的缘故，她很难原谅爹爹。但洛尔却不一样了，也许她应该对他改观了。

    这会儿柳眉妩还在发愣，顾之尧就已经自己转动起了木质轮椅的轮子，四下地观察了起来。偶尔拿出几本书来，看了几眼又原封不动地放了上去。

    “洛尔先生倒真不愧是东晋有名的智者，徐城主得人如此，也是一件幸事。”顾之尧看到书上细心的标记，忍不住称赞起了洛尔来。

    “是吗……”柳眉妩听着顾之尧对洛尔的赞扬，不禁喃喃自语道。刚刚洛尔对她的维护她也是看在眼里的，坦白说，洛尔这个人也还是不错的。可他偏偏和自己的爹地在一起了，这让她如何自处？

    似乎是察觉到了柳眉妩情绪的低落，顾之尧回过头来看向她，只问道：“你在意你爹爹和洛尔在一起？或者说，是在意徐夫人的死？”

    柳眉妩呆呆地看着顾之尧，心想着果然什么事情都逃不过他的眼，他怕是早已经将她看穿了吧。

    “如果我说，徐城主也是喜欢徐夫人的呢？”顾之尧冲她挑了挑眉，别有深意地说道。

    “此话当真？”柳眉妩紧紧地盯着顾之尧，难以相信这个事实。爹爹从未对她提过他对娘亲的感觉，因着娘亲留下的书信，她以为爹爹的心是不在娘亲身上的。现在顾之尧的这句话，自然令她不敢相信。

    顾之尧点了点头，默不作声。

    这个时候，阿生却忽然看向了柳眉妩，很是天真地问道：“眉妩姐姐，你为什么要去怀疑自己的爹爹呢？”

    阿生毕竟年纪尚小，问出这样的话也是情理之中。可柳眉妩听到之后，便不由得反问起了自己。阿生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为什么她不去信任爹爹呢？当年爹娘的恩爱她都看在眼里，就因为现在爹爹和洛尔在一起，她就不相信自己的记忆了？

    原来自己竟是连一个孩童也不如了。可这一切的根源，尽数来自娘亲的亲笔书信啊……

    “徐夫人乃是大家闺秀，贤良淑德，但她敏感多疑，一发现徐城主有反常的举动，便会猜忌起来。她凡是又都喜欢藏在心里，不愿与别人说，到最后只会是一纸哀愁。你不妨好好地想想，是或不是。”顾之尧半是叹气地说道，思绪也有些虚浮。

    柳眉妩心知顾之尧的这番话在情在理，但细想之下，她还是道出了自己的疑问：“听你的口气，你是认识我娘亲的？”见此，柳眉妩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她极少看到顾之尧表露出这样的一面，她知顾之尧的心里必定苦不堪言，却始终不明了他的苦恨从何而来。

    一直到徐北鹿走到了柳眉妩的面前，看她尤自发愣着，便开口道：“阿妩？怎么了这是，那唐柏青没把你怎么样吧。”

    柳眉妩摇了摇头，抬头的时候视线反而放在了刚刚走进有味斋的洛尔身上。看到洛尔的时候，她的思绪有些乱，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她的爹爹却不一样，再怎么样，他都是她的爹爹。这一点她不会忘，可她现在对着徐北鹿也决计摆不出什么好脸色。

    “之尧，清飏兄近来可好？”徐北鹿似乎也理解柳眉妩，见她不说话，也就把视线放到了顾之尧的身上。

    “家父好着呢，最近还和娘亲一道云游四方去了。”顾之尧这才从书中收回了神，含笑看着徐北鹿。

    柳眉妩一听，顿时生出了几分艳羡之意。她听说过顾清飏与顾夫人的些许事迹，也一直向往着那样的生活。这么想着，她不由得又看向了顾之尧。

    “哈哈。当年在昆仑山看到他们的时候，我还很是诧异，怎么他好端端地也隐居了起来。现在看来，当年他做的这个决定果然不错。”徐北鹿笑道，那副神采飞扬的样子令他生生年轻了几岁。

    但见顾之尧扯了扯嘴角，笑而不语。

    柳眉妩却觉得，顾清飏隐居一事并非偶然。否则的话，为何他们是隐居在昆仑山呢？鬼谷子避世与昆仑山是人人皆知的事情，顾清飏后来决定去昆仑山，难道没有隐情吗？

    她越想越觉得好奇，索性直接问出了口，“顾之尧，顾伯伯当年真是自愿隐居昆仑山的？”

    “我倒是听说，顾清飏是前往昆仑山寻医的。”这时候，洛尔却开了口。他瞥了顾之尧一眼，一下一下地摇着手中的羽扇，姿态从容。

    顾之尧神色如常，挑了挑眉道：“洛尔先生答对了一半。家父和鬼爷爷交情不浅，因而选择去了昆仑山，与鬼爷爷作伴。”

    “哦？看来是洛尔孤陋寡闻了。”洛尔也不反驳顾之尧，只是那墨一般的眸子愈发深沉了些。

    柳眉妩当下只觉得这二人颇有几分相像，可洛尔先生却不若顾之尧那般，半点破绽也没有。却不知与顾之尧纠葛不浅的人，是幸是难。可是每每想起当日顾之尧之言：“与我共度一生的人，定是我喜爱至极的人”她又觉得，得夫如此，妇复何求。

    看来，她的心到底是被顾之尧搅乱了吧……

    “对了，之尧你的腿好些了吗？”徐北鹿看顾之尧镇定自若地坐在木质轮椅之上，自然而然地问出了口。

    徐北鹿却不知，他的这一句话，引得自家女儿的心突突地跳着。她对顾之尧的好奇，绝大多数都放在了他的腿上。她倒是想要听听，这顾之尧究竟是不是真的瘸了。

    “时好时坏，一到阴雨天气，就变成这样了。”顾之尧摊了摊手，仿佛这是件稀疏平常的事情一样。

    “唉，可苦了你了。”徐北鹿无奈地叹了口气，对此很是惋惜。

    柳眉妩心里一惊，有些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她倒宁愿顾之尧是欺骗她的。现下她又不方便问出口，想着还是等会儿再硬着头皮问问爹爹吧。

    “习惯便好。”顾之尧那琉璃一般通透的眸子此刻望着自己的腿，嘴角还噙着几分笑意。

    柳眉妩却觉得自己更是不懂他了，仿佛没有什么事情在他的眼里一样。可为什么，她会会为这样的顾之尧感到心疼。

    柳眉妩不由得低下了头去，喃喃呓语道：“情深不寿，慧极必伤。”顾之尧看人看事都太过透彻，再加上他腿脚又有不便之处，就更容易劳神伤身了。

    “阿妩姑娘，你可是在夸我呀？”不知怎的，顾之尧恍若听到了柳眉妩的话，挑眉问道。

    “谁夸你了？满口胡言。”柳眉妩不由得瞪了他一眼，她哪里夸他了，想得未免太多了罢。

    顾之尧眼里的笑意更甚，“你大可把你刚刚念的那句诗念完。”

    闻言，柳眉妩想了想方才的诗句，顿时明了了许多，暗暗恨道：“谦谦公子，温润如玉……你莫不是真以为你是君子吧？无耻！”

    “阿妩，你和之尧倒挺合得来的。”徐北鹿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两人的交流，笑意横生。

    “谁和他合得来了？”柳眉妩一时间有些羞愧难当了起来，面色绯红。

    徐北鹿见此，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这里除了你，还有谁？”

    柳眉妩瞥到在场的人尽数笑着，顿觉羞愧难当。她气得跺了跺脚，一口气从有味斋里小跑了出去。丢人丢到家里来了，这以后顾之尧会如何看她？

    这么想着，柳眉妩又有些心烦意乱了起来，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之尧，你看我们阿妩如何？”待到柳眉妩离开后，徐北鹿开口问道。他盯着顾之尧看，眼里意味不明。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妍姿巧笑，和媚心肠。　知音识曲，善为乐方。　哀弦微妙，清气含芳。”顾之尧并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念起了诗来。

    徐北鹿认同地点了点头，“刚刚在唐柏青面前说你和他一样是来提亲的，全都是玩笑话，之尧你可别见怪。”

    “无碍，那唐柏青确实不是什么善类。”顾之尧摇了摇头，一点也不在意之前的事情。

    “实不相瞒，老夫我也想问上一句，之尧你可是对阿妩有意？”徐北鹿转了转眼珠子，冲着顾之尧挑了挑眉。

    “徐城主多虑了，在下已有了意中人。我也相信，必定有更好的人来衬阿妩姑娘。”顾之尧摇头失笑，态度倒是极为诚恳的。

    “如此甚好。”徐北鹿仿佛和顾之尧达成了某种默契，大笑一声，似乎心情甚好。

    一直沉默不语的洛尔却是皱紧了眉头，瞥了一眼柳眉妩离开的方向，隐隐有几分担忧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