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鱼 - 醉鱼第12部分阅读
同归。
她想到了很多事。然后,她说:“莫让。刚才那句话送给你。”
莫让问:“什么?”
何苾说:“日出东海露晨曦,巧计精算当有益,人生长河如赛场,劝君万勿失良机。——其实你心里早有盘算,只不过还没下定决心,还没有确定什么时候出击,对吗?”
莫让笑了笑:“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女孩子太聪明并不是件好事?”
何苾也笑了笑:“老祖宗早说过了,聪明反被聪明误。不分男女。”
莫让说:“如果我们早一点认识就好了,那样的话,我一定不会让陈惜墨捷足先登。”
何苾说:“我和他托儿所时代就认识了。还想再早一点认识的话,除非你当初投胎是当我哥而不是莫让。”
莫让随口问道:“你还有个哥哥?”
何苾笑道:“有个哥哥有什么希奇的,你不是有很多个吗?”
莫让说:“对你好奇,就想知道所有关于你的事情。”
何苾说:“我只是个很普通的人,出生在一个小市民家庭,有淳朴的父母、严厉的哥哥、乖巧的弟妹。我自己就是一路念书、念书,挤过高考的独木桥,念完大学,然后工作。就这么简单,和千千万万的中国孩子走一样的路。”
莫让歪着脑袋打量她:“总觉得你身上有股神秘感。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漏了没说?”
何苾笑了一声,说:“神秘感?你觉得我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天生异禀?”
莫让笑了起来:“比如说,你其实很有幽默感,怎么不说这个?”
何苾正经的说:“如果我会讲笑话,地球就不会有温室效应了。”
莫让点了下头说:“其实真的有点冷。”
何苾说:“其实,我要正式的谢谢你。”
莫让不解的问:“谢我什么?”
何苾说:“谢谢你没说我装高深。”
莫让问:“有人这么说过?”
何苾点头说:“是啊。谁叫我长得这么清冷。”
莫让安慰她说:“说这话的人没眼光,别理他。”
何苾笑着点头。
两人随意聊着,突然一个清朗的男声响起:“原来你在这里!”莫让与何苾双双回头望去,只见陆离言笑宴宴的走出机舱,朝他们走来。
何苾迎上前一步问:“陆离,起来了?没去健身房?”
陆离站到她面前说:“正要去,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何苾答道:“好啊。”回头对莫让说:“那,莫少——莫让,我们进去了。你呢?”
莫让笑笑:“你们去吧。”
何苾换了衣服,与陆离到了健身房,一边做着伸拉一边聊着天。
陆离忍不住问她:“你跟莫让很熟?”
何苾笑了一下,有点岔气,机器嘣的一声松开了,她吐了口气,侧头看着陆离说:“你认识他多久,我也就认识他多久。你觉得我跟他能有多熟?”
陆离有点怔住,说:“呃,我好像问太多了。”
何苾说:“其实,莫让除了有点浮夸,人还是不错的。至少,当朋友应该不错。”
陆离嗯了一声,专心做运动,没再说话。
何苾却接着说:“陆离,你关心我,我知道的。谢谢你。我是个很理性的人,你不用担心。”
陆离说:“我不是担心你。我是担心莫让。”
何苾愣了愣:“你担心他做什么?”
陆离说:“担心他跟我一样的下场。”
何苾呼的站了起来:“你什么下场?”
人高马大的陆离坐在扩胸机上不敢站起来,抬头看着瘦瘦的何苾,半笑着说:“就是这个下场。”
何苾一边笑一边摇头,走到旁边的跑步机上,按了键慢慢跑动,说:“陆离,你应该感谢老天爷,让你可以远离巫婆的荼毒。让你可以遇到很多很多的公主。你将来会很幸福。”
陆离说:“谢谢你的祝福。可是我比较喜欢巫婆,怎么办?”
何苾说:“人心是会改变的,口味是可以调整的。谁也无法保证将来一定会怎么样。”
第十章(7)
何苾用龟爬的速度装腔作势的跑了不到一分钟,便向陆离说了句:“我还是不跑了,你自己慢慢锻炼,我先走了。”说着下了跑步机。
陆离抬眼看着她说:“你知道我在想什么,特意来给我机会发问的。——你根本不是来跑步的。”
何苾笑笑说:“你总是能看穿我,这叫我很害怕。”说这话的时候,门口有个身影晃动起来,她看清了走过来的人,眼睛一眨,拍了下陆离的肩膀,神秘兮兮的说:“你的仰慕者来了,我不能再留在这碍事了。”
何苾直直往外走,与岳而擦身过去之前,彼此友好的打了个招呼。
在游艇上这一天多的时间里,就像才俊团中的朱医生一直围截崔映一样,岳而有意无意的绕在陆离身旁,陆离来找何苾,走到半路常被截和,何苾一早便看出了苗头。事实证明,何苾对陆离身边状况了如指掌,正如陆离对她的一切全然在心。
何苾回了房间换回便装,去图书馆百~万\小!说。才刚坐下来,便有一阵悠扬而熟悉的琴声钻进了她耳朵里。何苾仔细一听,辨出那是j·s·bac的《平均律钢琴曲》。
她已有多年未触碰音乐,心中有根弦不期然被轻轻拨动,合奏成章。
何苾悄然走到钢琴酒吧,想一堵那位女钢琴师的风采,想不到一进酒吧却看见莫让坐在钢琴前。
他那双手在琴键上灵巧的游走,一个个音符被他的指尖引领着,绕满全舱。
酒吧里只有两三位才俊静坐着,何苾也挑了处清净位子,坐了上去,听完一曲,送上了一阵掌声。
莫让离开钢琴架走到何苾面前说:“谢谢你的捧场。下一首,送给你。来……”不由分说的拉起何苾往舞台边走,双手压着她的肩,让她坐到了钢琴前,自己才乐呵呵坐下,提起十指修长的双手,敲下一连串的音键。
一阵虚无缥缈的简短引子轻盈的响起,明澈、浪漫而又恬静的音乐里蕴藉着诗意的典雅。何苾周身猛的一颤,侧头仔仔细细的看着莫让。
此刻的莫让,表情很认真,而且覆盖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切。
他弹奏的是ndelsn的《仲夏夜之梦》序曲,天才大师17岁时的巨作,被称为音乐史上第一部浪漫主义标题性音乐会序曲,明朗欢快的曲调里融着年轻人特有的开朗情绪,仿佛诉说着一个新生的神话。
这是何苾的梦之曲。
过去的那些年,她经常梦到自己童年时候的样子,梦见她在卓家大宅的日子,梦见卓家爷爷教她念诗,卓灵教她弹钢琴时的样子。
何苾在卓家的时候,三岁便开始学习弹奏钢琴,不到六岁,已经把门德尔松的《无词歌》、《赫布里底群岛》等等都弹得似模似样,尤其这首《仲夏夜之梦》序曲,算是何苾那时候弹得最好的一曲。这首曲子是1826年,门德尔松十七岁时候所创,当时是钢琴四手联弹曲子,次年就改成了管弦乐曲。何苾小时候,卓灵自己启蒙,另加延师教习,教给她的是旧谱。当年与她联弹《仲夏夜之梦》序曲的人,正是她在卓家的那位哥哥,两个小人儿的合作,可以说得上是天衣无缝,在卓家的社交圈里,风头一时无二。
何苾在卓家过了好几年琴棋书画的日子,但离开之后,一切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何家显然没有足够的条件和能力去培养一位可能的艺术家,于是何苾只能走上万千中国孩子走着的路,好好念书,考个好学校,求得将来的一份好工作。于是,纵然天才、纵然神童,单靠自己的力量,最后也只能是泯然众人。
何苾握紧了双手,又松开,握紧了,又松开,终于没能忍住,把双手放到了键盘上。
四手联弹。
酒吧里几位才俊纷纷侧目,窃窃私语:“这一位恐怕没少下工夫,连这都能迎合上莫少……”
何苾和莫让什么也没听见,他们的世界里,只剩下一个个十七岁的故事在重温,一串串轻快、和谐的音符在飞翔。
两人是第一次合奏,却十分合拍,宛如两人跳的第一支探戈,整曲下来,弹得行云流水,丝丝入扣。只是刚过□的时候,莫让思绪似乎稍有游移,慢了半拍,不过也很快的追上了。
曲子结束的时候,几位才俊拼命鼓掌,何苾与莫让心中却是各有想法。
何苾单刀直入:“是她吗?岳而?”
莫让摇了摇头,恢复他玩世不恭的笑容,说:“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会弹钢琴,我果然没猜错。”
何苾笑了一声:“很遗憾的告诉你,我只会弹这一首。”
莫让抓起何苾的手腕,把她的手掌翻来倒去的观察了起来,直到何苾用力抽回了手,他才笑笑说:“真的吗?这也让我碰对了,那我不是很幸运?”
何苾背过手,问:“巴赫和门德尔松都是出身音乐世家,天赋极高、成就斐然,你更喜欢哪一个?”
莫让嘴角微微上扬:“门德尔松。”
何苾扫了莫让一眼,眼中似有怀疑,说:“他出身高贵,又早年成名,可以说是天之骄子,所以他曲调明快,可是他的曲子里还是可以找到一点点的苦涩,所以有人说他的作品脱离现实。与他生前享受的极高声誉相比,百多年后的门德尔松并没有他在世时候风光。”
莫让说:“他是个天才,天才让人喜欢,自然也让人嫉妒。”
何苾没有再说什么,事实上,她也喜欢门德尔松,喜欢他曲子里一切恬静的东西。
多年来,何苾的音乐才能已经被时光磨灭了,但她对门德尔松的景仰却始终没有消失。在她心中,也许他真的没有那么伟大,也许他创造的艺术并没有太惊人的力量,但他在那些华丽的乐章透露出来的严谨而完美的态度,他英年早逝留给众人的遗憾,他在音乐史上那个被人置疑却又不容忽视的位置,都是让何苾着迷的根源。
第十一章(1)
游艇回港的时候已经是周日傍晚,众人在码头分道扬镳,岳而坚持要送陆离回去,何苾顺理成章的当了个上千瓦的大灯泡。
岳而的凯迪拉克保姆车早就侯在了码头,岳而领着陆离、何苾往车的方向走。这时,一辆黑色的spykerc12zagato(世爵)轻快的从他们面前飘过,几秒后又倒退了回来,招摇的停在他们面前,开车的美女转过头来对着陆离微笑着打了声招呼,岳而、何苾都有点看直眼——开车的竟然是个西方女人。
那女人看上去很有女强人的风骨,三十出头,从穿着到发型再到笑容,处处散发着干练的气息,同陆离的咋呼打得和气又客气,礼仪周到,客套了两句便开车走了,留下四周行人惊异的眼神——可不该嘛,上海车展上难得一见的车款,居然是个年轻的外国女人开着,太拉风,也太让人嫉妒。
随着那辆世爵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岳而、陆离、何苾也就登上了车离去。
车上,岳而向陆离询问道:“刚刚那辆车是刚运来的吧?我还是第一次在h市见到世爵c12呢。不知道那位小姐是什么人?”
陆离说:“刚刚那位小姐叫甄妮,是小爵爷的助手,那辆车应该也是小爵爷的。”
岳而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何苾却听得糊涂,问陆离道:“小爵爷是谁啊?”
陆离耐心的解答:“夏花集团中华区ceo。”
“哦。”何苾听完不以为然的点了下头,掏出了手机查看——刚刚上车时手机震动了一下,应该是有短信进来。
何苾读完短信忍不住嘴角上扬。
那条短信是陈惜墨发过来查岗的,一句话就仨字:“你在哪?”
何苾面带微笑,飞快的回了过去:“跟人跑了。节哀。”
陆离在一旁见何苾脸上明明白白写着高兴二字,问:“出什么事了这么高兴?”
何苾含笑摇了摇头。
岳而则笑若春风的说:“正在跟男朋友聊天吧?小别胜新婚,一看就知道有多甜蜜了。”
陆离看了眼岳而,又看了眼何苾。
手机适时的又震动了一下,何苾低头按键,找到陈惜墨发过来的短信息:“那就不要被我逮到。”
……
码头到市区路程不长,很快的,司机提醒了一句:“成功酒店到了。”
陆离向岳而辞了行,与何苾下车进楼,才踏进酒店大厅,两人便撞上了陈惜墨。
陈惜墨正跷着腿靠在大厅沙发上,盯着每个进门的人。
陆离、何苾、陈惜墨,相视而笑。
陆离与何苾加快脚步走上前去,陈惜墨笑道:“两位再不回来我都打算报警寻人了。”
陆离说:“本来想把何苾拐到西班牙的,怕你哭鼻子,一时于心不忍,就回来了。”
陈惜墨击了陆离一拳,说:“谢谢你的于心不忍,我可是等了你们一下午了。有几个工程问题得跟你探讨一下。”
陆离说:“好。”转头又问何苾:“你不介意吧?”
何苾笑了笑:“你们闹耽美我也不会介意的,放心吧。你们还是上去房间开会聊吧,别杵在这儿了。”
陈惜墨与陆离皆是表情一木,异口同声的问:“耽美是什么?”
何苾呵呵笑了两声:“听不懂就算了。”说完赶着两人进电梯,上到陆离的房间去。
陈惜墨是刚出差回来的,下了飞机,脚刚沾地就来酒店找人了。他这次出差视察了墨功集团旗下的几个楼盘,发现了几个绿化带比例与设计图有出入,相询之下发现了一些操作上的问题,与陆离讨论来讨论去,两人又谈到了容积率与低层采光、绿化带比率的关系,何苾听是听懂了,却还是在沙发上睡着了。
陆离一边与陈惜墨说着话,一边已把视线投到了何苾那边。
陈惜墨一瞥眼,看见何苾双目紧逼,约会周公去了,停了与陆离的讨论,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何苾。
何苾全身一激灵,睁开眼,神色模糊的问:“你们说完了?”
陈惜墨微笑着说:“你悃了就回去睡吧。”
何苾点了点头,说:“也好。”侧头朝陆离打了声招呼:“我先回去了。”
陈惜墨说:“我送你过去。”边说边扶了何苾起身。正要往外走,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掉头问陆离:“卓瑞不是让你们搬去夏花吗?你预备什么时候搬?”
陆离答道:“他是说等夏花酒店的开业期过了就搬过去,我在这边住惯了,多过些天再说吧。不急。”
“慢着!”何苾周身一震,喊道:“卓瑞?哪个卓瑞?谁啊?”
陈惜墨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何苾,好一会儿才理顺了思绪,说:“你不知道卓瑞是谁?……对了,舞会时候你走得早,没见到他,卓瑞就是夏花酒店集团中国区ceo,平常大家也叫他小爵爷,他父亲是sterlg子爵。”
何苾脸上一副石化的表情:“卓瑞,是欧洲人?”
陈惜墨说:“中欧混血。——对了,他小时候寄养在s城,和我们算半个老乡。”
何苾脸色不太好,垂下眼,明明没有汗,还是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低声说:“我好象还在做梦,还是回去睡了。”说完闷闷的往外走。
陈惜墨紧紧跟着何苾,送她到了隔壁房间。
何苾开了门,转身呆呆看着陈惜墨,看得陈惜墨有点发毛,往自己脸上摸了一把,问:“我脸上有东西?”
何苾摇摇头,眼中似有什么东西迷离起来,下一刻猛的抬起双手搂住陈惜墨的脖子,凑上脸吻住了他。
陈惜墨全身一麻,随即反应了过来,笑容飞上嘴角,双手也揽住了她的腰。
直到两人都有些窒息,才罢了手,松了嘴。
陈惜墨看着何苾,总觉得她此刻与平时有点什么不太一样,但说不上来,只能问:“你今晚怎么了?”
何苾把头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说:“没什么,就是怕你跟煮熟的鸭子一样,飞了。”
陈惜墨嘴角忍不住挂上清晰的笑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说:“刚刚把你晾一边了,很无聊吧?”
何苾低眉摇头。
陈惜墨追问:“那怎么看上去不太高兴?”
“我……”何苾似乎有点欲言又止,“悃了,进去了。”说着便站直了身,要进屋去。
陈惜墨抓住她的手,问:“真的只是悃了?”
何苾眼皮确实有点要耷拉下来的迹象,嗯了一声,有点松松垮垮的。
此刻的陆离,坐在他房间的小客厅沙发上,随手从茶几下取出一盒骰盅来,轻轻摇了两下,掀开盖子,眼前浮现了何苾教他玩骰子时轻松的笑容。
那咯咯的笑声仍在他耳旁回响,人却已不在跟前,心则离得更加的遥远。
陆离合上骰盅盖子,又摇了两下,自言自语:“我该赌他会回来,还是不会回来?”
第十一章(2)
好在,陆离没有再次掀开骰盅,陈惜墨便回来了。两人二话不说接着讨论建筑学学术理论与现实的差距问题,讨论得差不多,陈惜墨便告辞离去了。
陆离洗了澡准备入睡,门铃突然响起。陆离开了门看到何苾,很是惊讶,说了声:“不好意思,等我一分钟。”关上门,把身上的浴巾换成了睡衣,才回头开门放何苾进来。
何苾神色不太好,有点忧心忡忡的感觉。陆离关心的问道:“又做噩梦了?”
何苾摇着头说:“还没睡呢。”
陆离从冰箱拿出罐牛奶递给何苾:“喝点牛奶,好睡一点。”
何苾接过牛奶,却又随手放到了桌上,咬了咬唇说:“那个——陆离,我有点事跟你商量下……”
陆离猛然一怔,问:“什么事?”
何苾低着头问:“我可不可以辞职?”
陆离有些受惊,连忙坐到她旁边,好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何苾不自觉的皱眉:“陆离,对不起,我想我不能为夏花工作了。”
陆离很是不解:“为什么?”
何苾叹了口气,说:“如果我没猜错,夏花那个卓瑞,应该就是我哥。”
“你哥?!”陆离惊讶的叫了起来,“你是说,小爵爷是卓阿姨的儿子?”
何苾点了点头,说:“我一直都不知道他父亲叫什么,不过,我知道是欧洲一个世袭了爵位的公子哥。最重要的是,在s城长大,叫卓瑞的混血儿,应该没有第二个了。”
“难怪——”陆离听了何苾如此一说,倒是前情后景对应了起来,“难怪我一直觉得他挺眼熟的。我在卓阿姨那里见过他小时候的照片。——兄妹重逢是好事啊,你都这么大了,不会再被人扔沙石了,见到他,你会高兴的,相信我。”
何苾低着头说:“我总是觉得,有他在,我就没安生日子过了。”
陆离摸了下她的脑袋:“你是小时候的阴影,心理上有点抗拒见他罢?其实没什么的,见到了也就没事了,不用搞得辞职那么夸张。”
何苾抓了抓头,说:“我现在想到我哥,会打冷战。——我才刚把他骗到香港去晃了一圈,还把手机号码也换了,他要不找我报仇才有鬼。”
陆离听到这却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回我真的要说句公道话,你可是自作自受了。”
“我知道……”何苾抬着头对陆离说,“我知道我错了。可是,接下去我怎么办啊?我看我还是收拾下行李,赶紧溜吧?”
陆离只笑不答,几秒后突然问:“你跟惜墨说过这事没有?”
何苾小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陆离温和的笑,说:“要不我去安排一下,你跟卓瑞先见个面,好好沟通一下?”
何苾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要。”
陆离说:“好,好……改天再说。但是不准再说要辞职,要收拾行李走人,没这么严重的。”
何苾眉头紧锁的点了下头,半晌,问道:“那,我们先不要搬去夏花酒店好不好?我想想怎么补救再说。”
陆离见她确实烦恼,点头应下,说:“好,我尽量拖着。其实你不要想那么多了,他是你哥,不会跟你计较的。他不会把你吃了,没事的。”
何苾有些头重脚轻的回房休息,阖眼没多久便迎来了又一个工作日。
何苾刚一起床,就接到了银行的电话,说是她的帐户里打进了一笔美金,问她知不知道哪里汇出的。
何苾的脑子有一刹那的发懵,随后仔细想了想,才明白过来是工资打进去了。国外的企业与国内一大不同点就在于发工资时间的不同,国内的企业喜欢让人押工资,当月工资下月的5号10号才发,最早发工资的,大多也是次月1号了;至于国外的企业,他们当月财务一定要当月结清,月底31号到来前,一定会把工资拨给员工。何苾明白过来后,回答银行的工作人员说:“香港,我本人的户头自动转帐过来的。”
工作人员又问:“你知道是多少金额吧?”
何苾想了想,说:“大概,八百多?”
“不是的。”工作人员说,“是5000美金。”
何苾直接愣在那,好一会过去了,才讷讷念了句:“我原本还以为,是5000港元……”
工作人员又问她:“请问这笔美金是做什么用的?”
何苾不假思索的回答:“工资。”
工作人员似乎也有点惊讶,说:“您的工资真高……好,谢谢您的配合。”
挂了电话,何苾直接冲到健身房找陆离:“陆离,为什么我的工资是5000美金?”
陆离一脸被震慑住的表情:“呃,太少了?”
何苾一脸黑线:“太多了!”
陆离摸了下脑袋,说:“不多啊,我照着总部的标准批给人力资源部的。”
何苾垂下脑袋说:“这是在中国……大陆……”
陆离说:“那又怎么样?”
何苾终于笑了一声:“我不值那么多钱啊!”
陆离终于理解了何苾的意思,也笑了笑,说:“你是无价的。”
何苾直接无语。
当初陆离与她签订工作协议,为示手续正规,合同都是他设计公司总部直接从西班牙快递过来的正式文件,他与何苾签完约又寄返了一份存档案。
那份工作协议是英西双语,厚厚的合同详尽的列述了何苾的工作职责、义务以及享有的福利,另外还有一张附件的保密条款——毕竟陆离是设计师,技术保密是必须的。协议书上直接录有何苾的银行帐户信息,上面写了基本工资5000。那之前,何苾报上去的银行信息是她在香港某行的户头,她潜意识里以为那个“sary5000”是5000港币的意思,虽然觉得工资不高,但想到她的工作是陪同出差的性质,食住都是公司报销的高级待遇,她自己又不是那种钻钱眼的人,接这份工作也是为了给自己调整心情,也就没有计较,没有多问。到了这个时候,帐户里一下子多出来5000美金,何苾的有点失真的感觉。
其实,严格来说,她并不算穷人。
大学毕业的时候,卓灵见她不肯出国,便给她汇了200万作为创业资金。但她无心从商,加上身份尴尬,一直没有打算要动用那笔款子,就只存在了银行。多年来,那200万被她动用过两次,都是分文不少的又存了回去。两次都是她在报社当记者的时候发生的事情,第一次是她刚从时政部转到财经部的时候,外资银行刚刚开放人民币业务,可以吸取公众存款,何苾为了写一份中外资银行操作程序和服务质量的对比报道,特意去几家银行调查,在中资银行憋尿排长龙,在外资银行享受一对一的热情服务,感叹了一番。不过,中资银行一元开户,外资银行吸纳私人存款却是设了100万元的底线,起跳点完全不一样,量产与产品开发,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何苾第二次动用那200万元,则是借朋友度过难关。到她自己,却是从未动用。
对何苾而言,那200万元只是一串数字,代表了卓灵对她的关心和期待,但并不构成她人生的一部分,甚至不属于她。她一直是靠着一双手养活自己。
她一毕业就进了省报,那时候报社改革,用的是绩效工资制度。她年轻有活力有动力,有一身使不完的力气,每天跑新闻跑得不亦乐乎,少的时候一天发表一两个新闻,多的时候一份报纸出现她的名字七八次,工资自然不低,高峰时期月薪都是破万的,她辞职离开报社时,身边也小有积蓄。后来,她做过一些杂七杂八的工作,在给陆离当助理之前,她的月薪只有一千八,就那样,她养活自己还能上缴家用。——她是个物欲不丰的人,多年来的工作收入,加上早些年的作品稿费收入,她身边小有资产。
人都是一样的,期望越高,欲望越大,也就越容易失望。何苾对金钱没有欲望,自然也就未曾失望。这一点,一直都是她的人格魅力所在,让不少人觉得她是不食人间烟火的。
陆离也是头次见识到有人嫌薪水高,越发觉得何苾可爱至极,说:“天底下的员工都像你这样的话,老板们嘴巴都会是歪的。”
何苾木然问道:“为什么?”
陆离说:“笑歪的。”
何苾终于放松的笑了起来:“原来你会讲笑话的。”
第十一章(3)
何苾近日陷入了一种不安的情绪中,因为她有一股强烈的预感,有太多她无法掌握的事情正在悄悄酝酿,一旦爆发,将是另外一种局面。
首先是,她同陈成功的见面。她无法掌握主动权的这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
在去陈家的路上,何苾定定的坐在椅座上,神情有些凝重。陈惜墨轻笑着握着她的手,说:“不用紧张。”
何苾摇头说:“我不是紧张。我是担心。”
陈惜墨问:“担心什么?”
何苾不语。
陈惜墨说:“今晚见到我爸,我们挑个日子订婚。”
何苾有点愕然,抬眼望着陈惜墨说:“会不会快了点?”
陈惜墨握紧了她的手说:“我们已经错过了那么多年,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这一次,我一定要把你留在我身边。何苾,将来的日子,我们要一起过。”
何苾看着陈惜墨安定而自信的神情,心中涨起一股满足感,恬淡地微笑着,慢慢的把头靠到了他肩上,说:“看来你是吃定我了……将来的事,你安排吧。”
……
车子很快的驶入陈家的别墅,何苾这才发现,他们不是到了西堤,而是来到了h城另一个豪华别墅区,东苑。
何苾问陈惜墨:“你家不是在西堤?”
陈惜墨答道:“西堤是我自己住的,我爸住东苑。”
何苾实在不明白,问道:“你们这一家人怎么想的,一个一栋房子的过日子,不嫌冷清?”
陈惜墨笑道:“以后你同我一起住,自然就不冷清了。”
何苾拍了他两下,突然听见了李卉的声音:“你们总算到了。”
何苾转头叫了声“卉姨。”疑惑的问陈惜墨:“卉姨到底算哪边的?”
陈惜墨凑到她耳边,逗她说:“她啊?算无间道吧。你以后可要小心点。”
何苾笑着迎上前去,李卉帮她提了果篮,挽着她进大厅。
东苑别墅的大门门槛是汉白石砌就的台阶,抬脚进去的时候,何苾有种进酒店的错觉。
整栋别墅的规格很大,大厅尤其显得大气,整整抬高了三层,中部一盏直径足有一米多的水晶灯从顶部垂下六七米,高亮的灯光通过外围的螺旋状水晶珠帘折射出璀璨的光芒,称得上金碧辉煌。
大厅沙发上坐着一张熟悉的面孔。何苾看了一眼,愣了一下,又转头看陈惜墨:“这位不是……?”
陈惜墨笑了笑,介绍说:“这是我大哥,陈行墨。”又指着何苾向陈行墨说:“大哥,我女朋友,何苾。”
陈行墨。天行网络的创始人,最近又刚刚创建了天行影视,从it到网游再到娱乐,他每到一处都是风生水起,风云际会。
他的大名,何苾怎会不知,连忙说了声:“你好。”
陈行墨微笑着点点头,笑容一如他在媒体前的雨化春风,说:“你好。惜墨第一次带女朋友回家,看来我今天还真是挑对了时间。”
何苾看了陈惜墨一眼,陈惜墨解释说:“我哥和嫂子就住在后面那一栋房子,有时候嫂子不在,他就回来这里蹭饭。”说得多可怜似的。
何苾忍不住说:“陈董吱一声,不知道有多少美少女排着队要跟他吃饭呢,有你说的要蹭饭这么可怜吗?”
陈行墨哈哈笑了起来:“惜墨,你这个女朋友还真有意思,比你风趣多了,你没找错人。”转而对何苾说:“这小子闷得跟木头似的,亏你受得了。”
何苾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陈行墨是这样直言,感觉轻松多了,笑道:“我说的是实话。”
陈行墨说:“说实话,我就是对舞会神秘佳人感到好奇,所以来看看,到底是何方佳丽,能让我们家陈惜墨舞会时候开小差。”边说边打量何苾一番:“还不错,包装一下,肯定能红。”
陈惜墨拉何苾坐到对面的沙发上,然后对陈行墨说:“大哥,何苾对娱乐圈没兴趣,你别白费心机了。”
陈行墨笑道:“我又没问你,呆一边去。”问何苾道:“不知道何小姐学什么的,在哪高就?”
何苾说:“叫我何苾就可以了。我没什么能耐,就是个小助理。”
陈行墨说:“降得住陈惜墨,已经够能耐了,还这么谦虚,算了,惜墨,还是你来介绍。”
陈惜墨笑着看了眼何苾,对陈行墨说:“何苾是b大毕业,到n大当过交换生,双学士,做过记者,文采不错,外语也挺好,现在是陆离的私人助理,差不多就这些。”
陈行墨点着头说:“b大出来的都是才女,你小子眼光不错嘛,也不枉我为你们的事忙了一场。”
陈惜墨说:“是。我们是该谢谢大哥,要不是你买下那家科技公司,把舞会的网络新闻淡化处理,可能真的有得烦。”
何苾听到这里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难怪,最近几天网络上一片详和,关于舞会神秘佳人的话题渐渐的淡了,仿佛没有过那些传闻似的,原来是陈行墨控制了传播源;难怪陈惜墨一直对那些绯闻毫不上心,安之若泰,原来是早有运筹。陈惜墨是该好好谢谢他大哥,为了他一个绯闻,买了一家科技公司,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何苾想着想着,觉得哪里不对,试探的问陈行墨:“陈董买那家科技公司,就为了陈惜墨那个不痛不痒的小绯闻?没那么简单吧?”
陈行墨哈哈的笑,说:“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其实是,那家公司有个新产品,□d,前景不错,我打算好好包装一下,再买个壳上市。”
何苾说:“谢谢陈董的真话。”叮了身旁的陈惜墨一句:“看来你跟你哥还有得学呢。”
陈行墨说:“别一口一个陈董,跟惜墨一起叫大哥就行了。”
何苾微微的笑,点了下头。
陈惜墨揽住她说:“我大哥要是出招,我爸绝对挡不住的,我确实要跟我大哥多学学。对了,大哥,爸在哪?”
陈行墨说:“书房吧。你带何苾去打声招呼,回头我们再好好聊一聊。”
陈惜墨点头应下,带了何苾去书房找陈成功。
第十一章(4)
陈惜墨与何苾走进书房的时候,陈成功正一个人看着棋盘发呆。
那是一副玉石制成的棋盘、棋子,温润的芙蓉玉雕成莲花底座上,是纹路清晰的棋盘,盘上有卡瓦石磨制的黑子,和田玉磨制的白子,正熙熙攘攘的布着一个局。棋盘旁搁着两个芙蓉玉雕成的莲蓬状带盖棋碗,整套棋具极为通透,似是古玉。
打过招呼,陈成功问何苾会不会下围棋,何苾有点忐忑的说:“只会一丁点,上不了台面的。”
陈成功指了指桌上的棋局说:“看看这个棋局,你有什么想法?”
何苾是那种临阵难得紧张,即便紧张也不会自乱阵脚的人,见陈成功一副考官姿态,反倒安定了,仔细的看了一下棋盘中对峙的黑白子,思量片刻,问:“下面该白子走还是黑子走了?”
陈成功看了何苾一眼,问:“有差别吗?”
何苾看着棋子说:“对结局来说,基本上没有差别。无论下一步是哪方先走,白子都是必输无疑。但如果白子可以取得下一步的先机,可以少输几子。”
陈成功眼带笑意,说:“反正大势已去,为什么不干脆点,现在就弃子认输?”
何苾看了看他,微微的笑:“没有走到最后一步,谁也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就算白子真的已经是穷途末路,捱多一时也是好的。尽人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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