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玉不可求 - 第七章 他的味道

    年三十那天，s市难得下起了入冬后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大雪，季承衍午饭过后才带着温可玉赶回老宅祭祖，到家时难得全家人都已聚齐。季成昆不久前才因中风住院，此刻他坐在前厅的主位上，精神气也不再像往日那般矍铄锐利；徐念真坐在他的的左侧，神情也略有些疲惫，看得出是连日陪伴季成昆而没能安宁歇息过，不过徐念真出身名门，嫁入季家后生活得自然愈发娇气矜贵，外人乍一看并不能如实猜出她已经年过半百。旁边陪着她的是季承平，当年出事后不久他就被季家送到德国一家疗养院静养，鲜少回国，而今看来倒是面色红润了不少，不过眉眼间再也没了往日的神采。

    季承礼坐在右侧，正向季成昆汇报公司近日的情况。由于董事长的突然入院，季氏几乎全部的名目往来、会议纪要和合同签订都要由季承礼这位总经理过目审阅，自然成了季家最忙的人。太太孙也澜安静地坐在一侧，小儿子季褚轩半靠在她身侧拿着平板打游戏，而大女儿季楚月则端坐在沙发的另一侧，神情专注地听着父亲和季成昆的对话。

    季承衍进门，恭敬地喊了声“父亲”、“大哥”、“二哥”，温可玉也跟在他身后叫人：“先生”、“太太”、“大伯”、“大伯母”、“二伯”。

    季成昆听完季承礼的汇报才抬起头，说：“承衍，可玉也回来了。”又转头向季承礼说：“扶我起来吧，该出发了。”

    季承礼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从座位上扶季成昆起来，众人也随之起身向外走去。季承衍捏捏温可玉的手心，小声在她耳边说：“去我房间等着吧，困了就睡会吧，如果想吃东西就叫管家替你拿。”

    祭祖自然是不需要她在场的，温可玉也无意和其他季家人攀谈，待季承衍出门后便径直回了他曾经的房间。季承衍鲜少带温可玉回老宅，所以温可玉对他的房间并不熟悉，只是短暂地来过几次。这次得了空，温可玉饶有兴致地仔细打量着屋里的一切。虽然季承衍已不再常住，但这摆设、器件、书桌和床铺依旧沾染着令温可玉熟悉而安心的气息，房间整齐而敞亮，看得出是有人用心打理着。

    衣柜里依旧留存有季承衍的衣物，约莫是他还在上学时穿过的。温可玉拿出一件衬衫站在穿衣镜前比量着，那时的季承衍应该已经比现在的她高出一个头有余，衣服的下摆长到了自己大腿的一半还多。温可玉仔细嗅了下衣领，依稀有着淡淡的松木味道，好像是季承衍常用的那款沙龙香。她望着镜中的自己，衬衫宽松地挂在身上，不禁回忆起十七岁的季承衍的模样。

    那时的季承衍还是医学院的学生，偶尔她去父亲办公室时能与他打个照面，季承衍穿着白大褂，混在一群博士生中间同父亲激烈地讨论着某个复杂的手术，时而严肃地皱眉，时而谈地兴起，便是一阵张扬的大笑，眉眼间是掩不住的少年意气。

    只有七岁的温可玉记不住父亲那么多的学生的样子，却唯独对季承衍印象深刻。一是他实在生的好看，剑眉星目，身量修长，举手间有一股天生的傲气，却无法令人对他产生厌烦；其二，他是唯一被父亲带回家吃过饭的学生，也是s大几十年来第一个提前修完医学院变态般课程的人。

    想到这儿，温可玉不禁笑笑，将身上的衬衫脱下收好，关上了衣柜门，眼前尽是季承衍的现在的模样。她与他朝夕相处了六年，眼见着时间把他曾经的冲动、不安和焦虑磨平，磨成了现在的沉稳、平和与不动声色。季承衍愈发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绝不轻易泛起情绪的波澜，只是偶尔对着温可玉才会显露出孩子般任性而不讲理的一面。

    季承衍变了吗好像还是原来那个他。卧室里有一排高大的花梨木书架，上面整齐排列着当年他在医学院读书时用过的课本和一摞摞规整的病例。温可玉随意抽出一本翻开，每一页都有着季承衍的批注，偶尔也会有父亲用不同颜色的笔标出的修正事项。总有人说季承衍是天才，却鲜少有人看见他背后不要命似的努力，他待别人狠，殊不知待自己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