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再有终南山 - 何处再有终南山第9部分阅读
。”这套房子他只看了一次,就定了——离院里近,方便加班。
杜衡冲完凉,想一想,从衣柜里拿出颜昇的白色衬衫,光着脚穿上。
颜昇已经在灯下百~万\小!说。《建筑,思维的符号》,买了很久,一直没看完。
她从后面抱住颜昇,用嘴贴住他的颈——她知道他这里最怕痒。
但颜昇把她扣住的手解开,“你这样何苦?”
杜衡沉默不语。
颜昇终归是不忍心,换个理由说:“我最近忙。”
忙的话怎么还会有时间慢慢百~万\小!说?但她即刻离开他的背,轻轻在他脸上啄了一口,就进了房间。
何苦?不到最后一刻,是苦是甜谁都不能定论。
因为原单位领导的举荐,加上颜昇之前几个项目在业内口碑良好,过来后各方面处得也不错。刚过两个月,他就升了省院在本市分院的副院长。
头衔听起来好听,其实也和省院直属的副所长一个等级。院长是个老学究,高校老师出身。老头为人很好,凡事都放手交给颜昇。手下年纪都比他小——他们这一行,做久了大多跳出去自己单干了。因此,他这两个月在工作上倒是神清气爽。
晚饭是杜衡做的,听说颜昇做了副院长,坚持要自己下厨。忙了好一阵,万事俱备,才叫颜昇上桌。
“你以前从不进厨房的,叫外卖和下馆子不是你的两大法宝吗?”颜昇问她。
“人是会变的……”杜衡把筷子递给颜昇,“而且你工作就不定点了,如果吃饭再吃不好,那怎么行。”
餐桌上方的灯光,暖暖地泻下来。颜昇垂着眼帘吃饭,长长的睫毛在下眼周映出薄薄的阴影。
他说:“杜衡,我怎么想的,你应该都看清楚了。”
杜衡继续挑着鱼刺,眼皮也不抬,“我很糊涂,一点也不清楚。颜昇你别说了,人不可能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青梅竹马是感情,日久生情也是感情。我说了就不改的,你到哪我到哪。”
“你觉得这几年你过得快乐吗?”他忽然问出这个熟悉的问题。那天,赵真颜问过他:颜昇,这些年,你过得快乐吗——这个问题把他打败了。
“很快乐,偶尔不开心,但很短。”杜衡没有撒谎。她把挑过刺的鱼肉夹给颜昇,这也是之前从未有过的体贴。
“别跟我聊这些深沉的话题。你啊,脸上没皱纹,心里快有了。”杜衡笑起来的时候,真的非常好看。
“那就好,至少总还有开心的人。”颜昇略一沉吟,突然说,“你妈妈中午给我打电话了。”
“她说什么?”
“她说,如果不是我,换了别人,她是一定舍不得女儿到外地去受苦的。”其实杜衡的妈妈还说了很多,说杜衡这几年为他吃了很多苦。
杜衡的眼里泛起泪光。
“不如,我们结婚吧。一起努力一次,好好在一起过生活。”颜昇轻声说。
杜衡没想到情势转变如此快,她片刻迟疑后,重重地点头。
隔天,颜昇买了一只戒指,算是求婚戒。给杜衡的时候,杜衡想即刻戴上,但指环稍小。她依然很开心,“虽然求婚不浪漫,但是婚礼我来把关,务必要补回来。”他看着杜衡开心的样子,答应说:“都由你,你来定吧。”
3
四月,寒意已经远走,雨水还没赶到,天地清明。
怪不得梁太要叹“你是人间四月天”。
赵真颜的四月天却是黑茫茫的,望不到尽头地改论文、改论文、改论文。方鸣大概是最严厉的导师,第一稿交上去时,他问道:“你花了几天?7天?”
第三部分第63节:有酒可要满饮,然后就去远行(3)
“9天。”赵真颜讪讪地答道。
“你用了多少时间,我一眼能看出来。”
第二稿交上去,他问:“你写转移支付就转移支付,扯那么多政治干吗?又不是去报上发表,图个花哨。”
第三稿他挑剔道:“既然可以找得到oecd的原报告,为什么引用中译版?”
“来不及了。”
“你可以少睡点觉。”
她似乎越来越犯困,午休后怎么也爬不起来。
等到四月快要翻过去,方鸣也终于勉强答应了赵真颜可以送审。她长呼一口气,爬回床上。手机的震动声吵醒了她。
一串莫名其妙的号码,不消说,这样的来电就是刘颐了。她在国外,用的网络电话打过来,虽然时滞现象比较严重,但胜在便宜得要死。
除了时滞,声音也比较缥缈。刘颐飘忽忽地说:“你最近忙什么?”
“瞎忙瞎忙。”她用实习时学到的敷衍必备词汇回答刘颐。
“我看你的确是瞎忙活,颜昇要结婚了,你在干吗呢?”
“结呗。”她稀里糊涂地说完,坐起来,头却格外晕,“谁说的?”
“我在网上碰见袁阳了,他说他到时也去喝喜酒。五一那天。”
“……”
“他不是去你那里了么?怎么又转回头结婚了?你都干了什么?”刘颐的声音这下不缥缈了,真切而郁闷。
赵真颜还是不回答,就问了一声,“几号了?”
“等我加上时差先……嗯,4月30号。”
“哦。”
“你哦什么哦,他没告诉你?”
“没。”
“唉,你呀,他对你多好啊。”刘颐抱怨道。
“你哪只眼睛看到了。”赵真颜终于说了一句超过三个字的长话。
“你高三胃炎住院那次,你还记得吧。有一天大清早,我们还在早自习呢,他忽然站到窗户外面,叫我出去。然后一整个早上婆婆妈妈,无非就是让我保证,要督促你好好学习,要督促你按时吃饭。还拿着你的测验卷骂了一通,说你怎么这么笨。我都服了他了,翻来覆去说了一个早上,一直到上第一节课,害我早饭都没吃。”
……
“不过那一刻我恍然大悟了。以前我给你算你的命格,总是算不清楚。因为你天格太差,是一生孤苦漂泊的命,可是你的总格又特别好。那天我猛然醒悟,去算了颜昇的命格。原来是他,他改变了你的地格和人格……所以我后来跟你说,你不会‘不系之舟’了。”
“不系之舟,是漂泊孤苦的意思?”
“是,你看你总说些不吉利的话。我再次警告你,话是不能乱说的……我又八卦地给你们算了姻缘,都是很好的啊……所以我听说他要和别人结婚,连带把自己都否定了,我算卦一向很准的,你知道。”
“半仙,你说话能不能慢点,我头晕。”赵真颜已经自床上爬下来,靠在柜子上,依旧有些晕,“不行,想吐,你先别挂。”
觉得胃里有东西翻涌上来,她飞速冲到洗手池,却只是干呕两声,吐不出什么,声势吓人。
刘颐笑她,“你不是有了吧。”
水龙头里哗哗的水流仿佛都浇到她的头顶一样。
赵真颜联想到自己最近的各种反常,心里急起来,“你这个乌鸦嘴,别乱说话……怎么办,怎么办,我根本没有想到。试纸,我要去哪里买试纸。”
刘颐也愣了半天,“……大概,药店应该有卖吧……你,你……原来是这样,难怪他不要你了。”
“刘颐,我有点害怕,你打电话不贵吧?”
“很便宜。”
“那就好。你别挂,我一边走一边给你打。”她一只手穿好鞋,砰地夺门而去。
半小时后,刘颐已经在殚精竭虑地安慰赵真颜。
“没关系的,都什么年代了。你也24岁了啊,有人24岁小孩都打酱油了。孩子的爸爸是谁?你们准备在一起的话,孩子留着也行,反正你快毕业了,现在大学生结婚都是合法的啊。要是,要是不准备在一起,无痛人流也很方便。”她边说边觉得自己像妇科医院的托。
“你说,会不会验错了?”赵真颜半晌才幽幽说道。
第三部分第64节:有酒可要满饮,然后就去远行(4)
“几率比较小,但也有的。不如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好,我马上去,晚上你再给我打过来。”不管是半仙还是骗子,她死死抓住刘颐不放。
医生看完检验单和b超片,语速飞快地说:“嗯,11周了,胚囊发育良好,着床也很好。你注意休息和饮食,注意千万不能感冒,不要再养宠物。吃叶酸片了吗?没吃啊,没吃给你开一盒。现在还不用补钙。你去建个档吧,以后定时来检查就好了。下一个——”
赵真颜听得云里雾里。她晕乎乎地走出医院,在等车的时候,又看了一遍b超单,黑白的图案,当中有一个小小的黑点。刚才b超师心情不错,还指给她看,喏,就是他。
怎么那么小啊。她看看自己的小腹,的确也是平平的。
赵真颜验完试纸后,就处于一种很奇怪的状态。她的头脑里没有任何思想,心里没有任何情绪,整个人空空落落的。
她回到宿舍,天已经黑了下来。其他人都没有回来,她就在黑色里关上门,换了鞋,换了衣服,爬回床上躺着,也不开灯。
浓黑的夜色伏下来,贴着她的皮肤浩浩荡荡地爬过去,慢慢的,她觉得有些凉意。想起医生说的“千万不能感冒”,她慌忙扯过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盖上,手却不自觉地捂在肚子上。
刘颐信守承诺,再次打电话过来。
“怎样?这下铁板钉钉了?”
“嗯。”
“你有跟那个男的说吗?”
“没。”
“你不打算说吗?”
“嗯。”
“便宜那小子了。”
“……”
“那你尽快流掉,超过3个月就麻烦了。”
“请你别再用那个词,我听着肚子疼。”赵真颜求她。
“‘流’?好,我不说,我说拿掉行了吧。你赶紧去,不然有你受的。”
“我……我没想过要不要。”赵真颜自己都被这想法吓一跳,但话一出口,她就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她从确认的那一刻开始,就从没想过不要,至于接下来怎么办,她也没想过。
“我崇拜你,你想当单亲妈妈?那我给孩子当干妈、教母、奶妈,反正什么都是我。你有规划过以后吗?你得找一份不太忙的工作才行啊。靠,哪个男人这么走运,跟你上床,你还给他生孩子,还不用他付赡养费,他凭什么啊……”
“刘颐,别说了,是他。”
赵真颜没有说出名字,但刘颐的水杯还是砸在地上。
在这样一个四下里暗摸摸的夜里,电话里一点点地沉默,就好像过了很久。
赵真颜再次问:“今天几号?”
“30号。”刘颐脑子里闪过一个疯狂的画面。
赵真颜在用座机拨电话。
“他关机了,现在几点了?”
“等等,我加个时差,噢,应该是晚上10点。”
“那也赶不及最后一班飞机了,我赶明早的吧。我得早点睡,先挂了。”赵真颜终于恢复了正常,表达、语气、逻辑无一不正常。
这个疯狂的画面正在被赵真颜证实。
刘褻aoig了起来,“等等等等等——我只听过落跑新娘,没听过落跑新郎。你准备抢过司仪话筒,深情地说‘我们有孩子了,你别结婚了’,是吗,太兴奋了,我多想亲临见证。”
“去你的,我没那么无聊。”
“那你怎么办?”
“我得在婚礼前找到他。”
“告诉他你怀孕了,是吧。然后他就痛哭流涕。”刘颐又开始想象这个画面。
“才不是!”她学会了他的口头禅,“我暂时不会告诉他的,那样好像我在威胁他一样。”
“这是事实啊,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没意思。等他那边处理好了再说吧。”赵真颜说着说着,声音柔下来,“反正即使不说孩子的事,他也会听我的。”
“你有把握?”
“当然。假使我开口,他一定会听我的。”
“我现在,觉得那个新娘有些可怜。”
“管不了那么多了。”
“那你毕业论文答辩呢?”
“先不管了。”
“那去了省城之后呢?还回这里来吗?”
第三部分第65节:有酒可要满饮,然后就去远行(5)
“不知道,去哪都行。”
“可你们好像不能结婚的啊。”
“那就不结,有什么关系。”
“赵真颜,我重复一遍,我崇拜你,你真男人!”
“去你的!我不跟你多说了,我要收拾好东西,看看这么晚还能不能订到票,明天还要早起。见到他,我再给你电话。”
刘颐听到那边的电话断了。她忽然想起,赵真颜并没有她的电话号码,一直以来,都是她打到赵真颜手机上。
水杯破碎的瓷片,静静躺在地板上。
赵真颜很快就收拾好简单的行李,她只带了一套换洗的衣服,包括学士学位证书、身份证等所有证件,她甚至还记得带上了医生开的叶酸片。
最后,她在电脑旁边的小藤筐里,在那些糖果甜食下面,拿出那两张火车票。
那曾是她所有的甜,所以她放在这个象征甜蜜的藤筐里。
她把两张褪色的火车票放进钱夹。
“2513次,开往桂林。”
颜昇,我们走吧,不回来了。
4
清晨6点,空气湿润浸凉,轻轻的风,薄薄的雾。赵真颜一个人走在宿舍山下的坡道里,竟然有走在仙境里的感觉。饮仙露、吸醍醐,大概就是这个滋味。
赵真颜所有的行李,其实才装了半个行李箱。但她总觉得,这是一件郑重的事,非得要一个拉杆箱,才有出远门的样子。昨天那个好心的b超大夫见她穿着一双有一点跟的皮鞋,提醒说,为了安全起见,最好是穿平底鞋。于是,她今天特意穿了一双平底船鞋。
不知道是不是换了鞋的原因,她的步履也轻快起来,垂在肩上的头发,随着她走路的节奏而在肩上一扬一落。
颜昇说得没错,她一向是个胆大妄为的人,只有面对他,才会循规蹈矩。屈志远说得也没错,她就是个外表乖巧,实则无所畏惧的人。他们都说得没错,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虽然她至今厌恶他那晚的举动,但既然有了小生命,权且原谅吧。这个突如其来的生命,多么善解人意,选在他结婚之前提醒她——你们不可以绕来绕去,不可以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疲我扰、敌逃我追了,老是这些戏码,你们烦不烦啊,你们得给我一个生存的环境。
这样乱想着,她差点要笑起来。
她把手轻轻放肚子上,用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说:“谢谢你。”给了我勇气,一种在他面前也胆大妄为的勇气,一种真实面对内心的勇气。
写着“早餐工程”的早餐推车像往常一样在校门口等着。她拍拍头,心说糟糕,怎么会忘了吃早点呢。从前遇到这种情况她就会懒得再吃,但今天她认真地买了一杯豆奶和一块蛋糕。
卖早点的阿姨被今天头一个顾客吓到了,因为她一边满足地吸一口热豆奶,一边露出花痴的笑容,自言自语地说:“你看,我不白谢,我来犒劳你了。”阿姨抖抖索索收了钱,把车推远了一些,心想遇到个疯子。
她打开出租车门,叫醒候客的司机,“师傅,去机场。”
一路上,赵真颜和司机说个不停,从回空补贴是否合理到她今天样子好不好看。一般是出租车司机有话痨,今天遇到一个乘客有话痨,司机都激动坏了。一大早,有个眉清目秀的姑娘搭车,还拼命说拼命笑,让他预感今天一整天都会有好心情。于是到机场的时候,他主动减掉了尾数。下了车,赵真颜心里说,我从此荣升“司机杀手”好了。
她的座位在中间。靠窗那个胖子比她后到,挤进去的时候她差点发火,一手护住自己,一手用力抵抗他扑面而来的身躯。
机上的提醒广播已经放到闽南语版,“航班马熊就要起灰……”她来此地已经7年,这句话还是听得懂。“马上就要起飞”,还能有比这更动人的语句吗?
只可惜她忽然又反胃,扶着前排靠背差点没吐出来。胖子不计前嫌,帮她把纸袋打开,递给她。
“我妻子也怀孕了。”他笑得爱心萌动。
“我只是晕机。”
“还没起飞呢,你晕什么,刚才还护着肚子。”他拆穿她。
第三部分第66节:有酒可要满饮,然后就去远行(6)
赵真颜笑起来,“谢谢你,如果你宝宝像你,一定很可爱。”
胖子很受用,也提醒她,“现在不方便出远门吧,你先生呢?你一个人要小心一些。”
“我就是去他那里。”赵真颜想,我就当强盗吧,盗这个“先生”过来。就算我们不能结婚,又有什么关系呢,婚姻不过一张纸。但是,你可别先结婚了。不知道你注册了没有,不过,没关系,什么都没关系,你等我。
想到这,她惊叫一声——一路上又忘了给他打电话了。眼下,手机也不能开机了。
邻座的胖子开始百~万\小!说,她又开始话痨了,问道:“你看什么书?”
“刚在机场随便买的,李敖的。”
赵真颜瞟了一眼,看到右页最上方的一行字——“花开可要欣赏,然后就去远行,唯有不等花谢,才能记得花红”。
她刚想赞一声“好”却又开始反胃,于是连忙把自己的头装进纸袋里。
5
颜昇此刻已经悔不当初,怎么会同意弄一个这么铺张烦琐的婚礼呢?
虽然杜衡一人包揽了大部分事情,但落到他头上的那些,都已经够他受的了。不停地有婚庆公司、电视台负责录像的、烟火公司的人打电话给他确认各种事宜。他清晨还接到一个乐团负责人的电话,问他现场到底演奏哪几首曲子。
“你们爱演哪首演哪首。”
“不行,杜小姐交代过,一定要确认。”
“你们问她去。”
“她的电话总是占线。”
“那你奏《安魂曲》吧。”他不耐烦道。
他觉得当下中国人的婚礼观简直不可理喻。如果全盘中式的,跪地磕头揭盖头也好,如果全盘西式的,一个庄重简单的恶仪式也好,为什么非要不中不西。一个婚礼,新娘子还要换几套衣服,把古今中外都穿个遍?想到这他又头疼了,因为杜衡嘱咐他也换三套不同色的衣服搭配她的。这还只是开始。家里摆完了,上海还有一场,上海摆完了,福建还有一场。
颜昇一咬牙,把电话关成了无声。反正一会儿就去接新娘了,接到杜衡,那些事都追着她去好了。
杜衡的妈打他手机没听,打到家里来,“颜昇啊,总也找不到你。”
“没听见。”
“杜衡说你这几天脾气有点大,老对她发火。我不得不提醒你啊,结婚了两个人要互相迁就……”
“妈,只是这几天事情多,有点烦。”
“嗯,妈知道你脾气不坏。颜昇你要多担待我们杜衡,她真的是一心一意为你啊。那次背着我们偷偷去落胎,也是不想让你有思想负担,怕你说她用这个威胁你不分手。她傻呵呵地一个人就去了,结果没弄妥当,医生说以后怀孩子的希望不大……这个,妈妈都是告诉过你的。”
“妈,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对杜衡的。”
那边,杜衡的妈收了线,立刻向地上吐口水,“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刚刚说的都不灵。杜衡你这个死丫头啊,明明没有的事,非要妈说这些。”
杜衡正焦头烂额,皱了皱眉说:“我了解他的,妈你放心,你越说我生不了孩子,他越会娶我。”
“我呸!你能不能嘴上有个分寸,别乱说话了啊。”
6
下了飞机,赵真颜就一直打颜昇的电话。没人接,没人接,还是没人接。
她想起了自己曾经无视他疯狂电话轰炸的淡漠。
他不会是报复她吧?颜昇一定不会。
他心如止水,不再接她的电话?那也不会。
也许只是没听到。
她发了一条短信:“有事找你,回电。”
已经是上午10点,这边的风俗,一般是中午摆酒的。她有些着急起来,情急中,想到了袁阳。
“袁阳,颜昇今天在哪里摆酒?”
“华天酒店,东城区那个。怎么,你也要来?”
“没有,我就是问问。”
“唉,赵真颜,怎么说呢,你们老这么着也不是办法,非得有个人结婚了,你们才死心。我也看明白了,所以懒得劝了。不过你放心,我不把他灌醉我不姓袁!绝不让他今天舒坦。”
第三部分第67节:有酒可要满饮,然后就去远行(7)
“谢谢你,不过用不着了。”她笑起来。
“你想通了就好。”
打车来到华天,已经是10点半。
赵真颜老远就朝门口看过去,还好还好,门口没有站着迎宾的新郎新娘。虽然她不怕,但也不想上报纸。
“颜杜联姻”的牌子竖在门口。
中国人的婚姻,是两个家庭的婚姻。
这偏偏是她和颜昇最大的障碍,也是她之前最大的心结。可是一旦想明白了,不再稀罕婚姻这个形式,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拾级而上,她看到一路的铺陈和炫目,有颜昇和杜衡放大的婚纱照。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像两个模特拍出来的广告片:一是两人的确养眼;二是显然少了发自内心的幸福甜蜜。
她摇摇头,他一定不喜欢的。他是狮子座,不喜欢被程式化的东西左右。她都可以想象到他不高兴的样子。
你再忍忍,等会儿,我们三个一起走。
快上完台阶,走到宴会厅的时候,她和一个人差点撞上。
她边说抱歉边继续,却被那人拦住,“赵真颜!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真颜抬眼看对方——一个很精致的女人,又跟杜衡的精致不一样,是那种很美艳的精致。
这眉眼,这眉眼,她刚要喊出对方的名字,就被她一把拉进最近的一间贵宾房。
“你怎么来了?不是给了你一大笔钱吗?”对方关上门,压低声音说。
赵真颜摸不着头脑,“什么钱?”
对方一怔,又释然,“哦,对了,异地跨行打款,要等工作日才能到。你5月8号去查,就会有了。”
“你说什么,我不懂。”
“我说的是——我确保我给你打了钱,你立刻给我走!”
“我不是来要钱的,我是来找人的。”赵真颜依然疑惑,“你是不是弄错了?”
“我知道你是来找他的,有什么用?”
“……”
“你怎么这么蠢,拿了钱还不赶紧走!有升天的机会你还回来找阎王做什么?”
赵真颜一时疑惑,怎么她的问题已经归到可以用钱摆平的那一类了。
“奇怪了,你以前一副清高的样子,没想到眼皮也和我一样浅。我怎么跟你说的?要你以后不要出现,不要去他家,你怎么这么蠢!”对方跺起脚来。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我只是要在这里等到他,他不接我电话,我只好来这里。”
“找他要个说法?抬高一些封口费?然后呢?拜托你行行好,走吧。别挑今天。这个婚礼他有多重视你知道吗?”
“我还是先见到他再说。”赵真颜头脑中乱作一团。封口费,看重这个婚礼……怎么回事?是自己来错了吗?
不要想了,除了他谁也不信。赵真颜把拉杆一按,“你别想蒙我。”
对方笑起来,有点凄然,“我蒙你?我是为你好啊。你拿着钱,远走高飞多好?当傀儡还没当够?我想走还走不了呢。”
早上吃的东西再次涌上来,赵真颜对着墙角,依然只是干呕,翻江倒海地难受。
“你看看你,还不如我呢,至少我会保护好自己……”她一手抓起拉杆箱,一手打开门,往外拽赵真颜,“无论如何,婚礼过后再说!”
赵真颜和颜晓愚刚出门,就有几个小伙子跑过来问:“颜姐,大屏幕的字幕都调好了,您确定一下。”
“颜姐,室内烟火准备好了,是在切完蛋糕放,还是在新郎新娘接吻的时候放?”
“按您说的,我多叫了一个摄像师。哎呀,您可真尽心,把整个电视台人马都搬过来了。”
简单地打发他们之后,她转头对赵真颜说:“你都看到了,他有多重视!他请了多少重要的客人!备了多少贵重的还礼!”
她加重了手上的力度,拉着赵真颜下楼,“你听我的不会错,你走吧,离他越远越好。”
“不!”赵真颜扭不过她,趔趄着下了两级台阶,喊道,“晓愚,他现在在哪里,身边还有谁,你帮我打个电话,我要和他说话。”
“不可能,他在陪客人,没时间和你讨价还价。”颜晓愚看着眼前这个顽固不化的女人,怒了,“你他妈有多幸运你知不知道!我往火坑里跳就没人拉我走。我这是成全你这个蠢货!”她拎着行李箱,又要狠命拖住赵真颜,已经有些摇摇摆摆。
第三部分第68节:有酒可要满饮,然后就去远行(8)
赵真颜往后缩着身子,拼命地摇头,“晓愚,颜昇在哪里?我得找到颜昇。”
只顾向下冲的颜晓愚别过脸来,本来就很大的眼睛此刻显得狰狞,手上的力道松了,“颜昇?!”
不料,她的猛然松手,使得一直在往后退的赵真颜失去了平衡,先是踉跄着倒在了台阶上,又顺势往下滑了几级。
颜晓愚慌忙松开拿行李箱的手,冲过去扯住她。
行李箱翻滚着坠落到台阶的最下方,几个服务员跑过来一探端倪。颜晓愚挥开她们,“没事,都给我闪开!”
待闲人散去,颜晓愚又慌又急,“你有没有事,疼不疼?你来找颜昇,难道你和他——对不起,我以为,我以为是……”
赵真颜指着下面的行李箱说:“你帮我捡回来。”
“好,好!”晓愚连忙起身到楼梯下,取回箱子。
赵真颜紧紧攥住提手,皱着眉头说:“想办法帮我找到他。”
颜晓愚此刻是有求必应,她撑着赵真颜起身,道:“我们不能坐在这,我找个房间。”
赵真颜刚一起身,刚才隐隐的坠痛感更加强烈,一阵阵拉扯着她腹部的神经。
她捂着肚子,自是害怕,但只能一遍遍地催眠自己:没事的,一定没事的。得挺过去,至少等到他来,或者等他接完电话。
颜晓愚打开一间备用房,扶着她坐好,又不放心地问一遍,“你真没事?不要吓我。”
赵真颜的额头上已经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她咬着牙回答:“没事,你快打电话。”
“好。”晓愚慌手慌脚地掏电话。
拨给谁?堂哥此时应该接到杜衡,坐在婚车上了吧。她只有拨给杜衡。
那边很快就接了,不等她开口,先说道:“晓愚辛苦你了,现场都安排好了吗?”
“我哥呢,我找他有急事!”不能让她知道真颜在这里,颜晓愚庆幸自己脑袋还没完全锈掉。
她走向赵真颜,预备把电话给她。
与此同时,她看见赵真颜的手捂在肚子上,额边的头发已经完全汗湿。
不好!
雪白的座椅套上,已经从赵真颜坐着的那一处开始,晕成一片深红。
颜晓愚惊叫了起来,“赵真颜!”
赵真颜浑然不觉,嘴角竟有笑意,伸出另一只手,吐字清晰地说:“给我,电话给我。”
晓愚已经失去了思维的能力,连忙把电话凑到她耳边。
赵真颜握住电话,正欲张嘴,却只听到挂断的声音。
她茫然地看着晓愚,声音平静而温和,“挂了?麻烦你再打一个。”
颜晓愚已经猜到谁挂了电话,她来不及解释,一把拉开门,不顾一切地朝外面喊:“打120,快叫120!”
赵真颜拉着她的手不放,像是哀求她,“你再拨过去。”
“没用了,她不会让你听的。”
“你哥在她身边?”
颜晓愚哭了出来,“你别管那些了!你流血了啊!不痛吗!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赵真颜低头看到座位上的血迹,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她看看眼泪滂沱的晓愚,又看身边那仍在扩散的红色,似乎是明白了。
除了肚子,此刻另一处也开始痛了,无以复加。
但她的声音听不到一点痛苦,她握紧晓愚的手,“你叫了救护车?我不走,我总得见到他。”晓愚蹲在她身边,泣不成声,“小姑姑,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可你必须要去医院啊,万一出血过多……”
赵真颜俯身看着她,发现了她隐藏在头发间的那一处伤痕,笑起来,“这个疤我记得。颜昇抢了你的东西给我,你骂我,他就拿砖头把你头砸破了……”
“是不是太痛了,要说话分散注意力?好,我陪你说话。”
“颜小姐,打了急救电话了,马上到。”服务员进来说。
“好,你先出去,到了叫我。”
“我不走。”赵真颜又重复一遍,她的眉已经拧紧了,语气却依然平缓,“小时候我挺内疚的,现在就当我还你好了,别哭了。”
“傻啊你,这有什么还不还的。那我今天犯了这么大的错,我怎么还啊。你别担心,没事的,等去医院就没事了。”
第三部分第69节:有酒可要满饮,然后就去远行(9)
“他就要过来了,我去医院就又见不到了。”她认真地在辩解,像一个拼命寻找理由要出去玩的孩子。
“好,那就等我哥来。”
“嗯。”
……
颜晓愚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忽然间,她察觉到赵真颜一直紧握的那只手松开了她,她慌忙抬头,只见那个一直努力支撑住的身体,此刻正向她身上沉沉地倒了过来……
而赵真颜的另一只手,却还握在行李箱的提手上,牢牢不放。
7
在梦里,她看到了他。
“哆啦a梦”帮她把门打开了,她看到了属于她的,人间四月天的精灵。
笑起来,纯真无邪,像极了小时候的颜昇。
小孩子是什么做的?糖果香料,一切好东西。
奇怪,梦没有像现实一样,与时俱进,仍然是过去的那些场景和游戏道具。
他踩着三个轮子的脚踏车,咕噜咕噜地往前,春风从他身边剪过。她一直在后面追,看了一路的鲜花,看着他留在地面上的影子。
咕噜咕噜,三个轮子在前进。
她笑着跟在后面,说,你慢点。
天空是安静的蓝,白云一朵朵,变成棉花糖。
……
赵真颜闭着眼睛,问身边的护士,“几号了?”
“今天五一啊。”护士答道。
果然是五月了。
四月过去了。
赵真颜听见颜晓愚的声音,和她走进来的脚步声。
“小姑姑,我叫人给你熬了汤。”
赵真颜不睁眼,希望再睡过去,可以再看一眼骑着童车走远的孩子。
“小姑姑,你别生我气。我赔不了,你骂我吧,打我吧。”颜晓愚的声音急起来。
赵真颜闭上的眼睑里,只能看到一片橘红,无数光影的痕迹,再也见不到梦里那个画面。她只好睁开眼,虚弱地说:“你怎么还在我这,你没去婚礼吗?”
“没,我一直在医院。婚礼……婚礼结束了。”
她一看窗外。可不是,太阳已经降到了白幕的正中间,大概三四点了。
颜晓愚抓着她的手说:“你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护士进来给她换药。
她又忍了很久,才问:“孩子,还在吧?”
“怎么可能?你出了那么多血,你难道不知道?早没了。”护士啼笑皆非。
“可是,不是像书上说的,要有很冰冷的器械,伸进来,然后……我没动手术啊。”
“你孩子还小嘛!唉,三个月以内是很危险的,你怎么不注意。早没了,你来医院之前就掉了。”
……
“掉”这个字眼让她很不舒服,就像之前刘颐说的“流”,这两个字都太轻慢了。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她问道。
“随你吧。其实你也没多大事,本来你就低血糖,又失血,就晕过去了。你住几天院也可以,回家休息也可以。”
赵真颜立刻起身,扶着床头柜撑起来,“那我现在就出院好了。”
“你得住几天再说。”颜晓愚劝她。
“我要回去了。”她问,“我的行李还在吧?”
“在。”
“那你帮我订张机票,我要回去了。”
“你急着回去干什么?”颜晓愚对她今天的所作所为没有一样可以理解。
“我8号就要答辩了。我得回去。然后还有毕业资料采集,拍照片,定工作,反正我得走了。”她像是过来走了一回亲戚,或者探望了一个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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