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艳如玫瑰 - 今夜艳如玫瑰第5部分阅读
我嘟嘟囔囔说不知道怎么爱上的,反正爱上了。他叫郑春来,就职于市内一家大医院,业余时间到这家民营牙院挣一点外快。他人瘦瘦的,长得清清爽爽,风度气质也够,操一口吴侬软语,戴无边眼镜,穿医生白服。一眼看过去,牙白,脸白,手也白,而且手指长长的,像钢琴家。没办法,遇上这样的男人我免不了春心荡漾,媚眼管不住自己地往外飞。当然我承认当时我的目的不纯,心想收费时让他打打折也好啊。
可是不出五分钟,郑牙医就迷上我了。他活儿做得特细,说我的牙齿和嘴唇轮廓线特别好看,建议我每隔三个月来洗一次牙。我幽了他一默说,你是不是想多赚点儿啊?那张小白脸一下涨得通红,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笨笨嗑嗑说,我是正经人,我觉得你形象不错,应该有一口洁白好看的牙齿……他那孩子气的直率把我感动得要命。
别人洗牙一般四十多分钟,郑医生给我洗牙整整用了两个小时,好像我牙缝里藏有千年牙垢似的。一直忙到晚餐时间——我猜他是故意的。当我掏出钱夹准备付费时,他摆摆手说不必了,“我已经告诉会计记在我账上了。”当然我立即抛了个媚眼给他作为回报,说这样不好吧?多不好意思啊。然后他邀我共进晚餐。餐桌上,他睁着一双真诚而单纯的眼睛说,你别怕,我不是勾引患者的坏人,我是被坏人欺骗的好人。四个月前结的婚,两个月前离的婚。
哇塞,好现代呀!当时我惊叫。
郑牙医说,“我的前妻在某大医院当内科护士,我们蜜月旅行时亲亲热热去了新马泰,还看了人妖表演。归来后新娘子第一天上夜班,就和久别的情人、一位同科室的医生在医护办公室的长椅上乱搞,被人撞个正着。”
接着,郑牙医讲起他的奋斗史,说他读家乡小学时没鞋穿,只好光脚,进了中学才穿上布鞋,不过没袜子;读大学时才套上袜子;去美国留学才买了一双人造革皮鞋;获得博士学位,才买了一双正牌皮鞋。可从小苦惯了的他实在不习惯皮鞋和袜子,只要有可能,哪怕是最庄严的学术会议,他的脚都会在桌子底下悄悄把鞋蹬掉。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袜子扒下来。末了他得意地跟我说,“无论我走到哪里,学习成绩总是名列前茅,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明白,我摇摇头说。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是真理,他说。
我怀疑地瞥瞥他,你真是博士?牙科也有博士?
他急切地说,不信你可以去我家,看看那些照片、奖状和证书。
我说,你这样优秀,那个护士怎么舍得弃你而去呢?
他黯然说,她很美,可没多少文化,她更喜欢的是野性的爱。好像我们不是夫妻,而是一对偷情的狗男女。蜜月旅行时我们在泰国,有一次zuo爱她竟然喊出一个奇怪的名字,我问她你喊谁呢,她脸一红,说激动了瞎叫呗。其实那时她的心就不在我身上。
说到这儿,泪水突然涨满牙医的眼窝。瞧着他那白白爽爽的脸和钢琴家似的手,我觉得有些感动,有些同情,还有些喜欢。我把手轻移过去,握住他冰凉的手指说,别太伤心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会找到更好的女孩的。
出了饭店,我们并肩缓缓而行,走到一处街拐角,牙医指指路东的一幢旧楼说,那就是我家。不知是因为同情和怜悯,还是因为喜欢和一时冲动,我挽住他的胳膊说,带我去你家看看好吗?看看你的奖状和博士证什么的,看看你是不是跟我吹牛。至于后来的事情就不用说了,反正我把自己给了他。
哦,还有一桩小事拜求各位,昨天,郑牙医的姐姐带女儿从北京来看他,住在他家。牙医打电话说他很想我,很想睡醒时一伸手就能摸到我,他明晚想来502室和我同住。如果你们要治虫牙,请先在我这儿挂号,费用五折,无事就请回避。
最后,我不好意思地说,这位牙医不愿意用安全套,说中间好像多了个第三者,而他最恨第三者。这一混账理由当然被媚眼狐她们三个以多数票否决。红塔山深刻指出,在以往的时代,马克思说,能否制造工具是人和猿的根本区别;在艾滋病行将毁灭人类的现代,是否使用安全套已经成为人和猿的根本区别。
媚眼狐坏笑说,原则是不能动摇的,这是要命的大事,小心点!你们zuo爱时,说不定我会套上白服,进屋检查一下那位牙医。
一向喜欢唱反调的小q说,不过,我知道你早就抱定了“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决心,所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干扰你的。我只担心哪天进屋,突然听到婴儿吱哇乱叫的哭声,可不可怕呀!
第二部分第2节:四个糖衣炮弹(15)
卧谈会进行到深夜,我掏出《海都晚报》那则广告给她们看并郑重通告,我将去凯达集团应聘女秘书一职,希望她们不要跟着瞎掺和,搞窝里斗。我说,你们一个个粉红黛绿花里胡哨,一窝蜂都去应聘,老板看花眼了,一个都弄不成。如果我被录用,成了老板昼夜不离身的女秘书,挟天子以令诸侯,给你们弄碗粥喝的本事还是有的。
三个花骨朵嘟嘟囔囔说,行行行,反正你专会蒙人,我们争不过你,不过你要是忘了我们三个贫苦姐妹,别怪我们把你从四人帮里pass掉!
穿过来来往往的人流,我进入熙熙攘攘的凯达地下时装城。
这里曾是毛泽东时代的人防工程,当年号称“反帝反修的地下长城”,据说一直延伸到城北的山区。时代变了,改革开放把“长城”变成连接世界的桥梁。这里一间间精品屋灯火辉煌,栉比相连,仿佛一条条阔大的彩色的河,奔流万里激浪千迭,金钱与时尚交相辉映,欲望和梦想竞相生长,汗味和香风四处流溢。物质世界在这里是实在的、诱惑的、闪光的、充满香味的、几乎是无可匹敌的;精神世界在这里则是脆弱的、单薄的、遥远的和不堪一击的。挥金如土在这里是一种令人眼红的气度和成功者的标志,挑挑拣拣则透出小男人小女人的寒酸与精明。
这里宣示着一条真理:金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
这里高悬着一条至高无上的法则:等价交换。
穿行在摩肩擦背的人流中,我的心突地一阵颤痛。我看到叶怡原来租用的地方,招牌已经由“怡情精品屋”改换成“迷你珍品屋”。叶怡死后,我怕睹物伤情,再没进过地下时装城。
肯定是因为我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闪耀着品位超绝的当代美眉的光彩与魅惑,凯达集团的办事系统像高速传输带一样飞快运转,不到半个小时,我已经被一位骨瘦如柴、脂粉涂得很厚的女秘书引进董事长兼总裁吴凯的办公室。这位女秘书眼睛不大,但浓浓的蓝眼盖画得像大熊猫,瞅我时,她不惜暴露皮肤松弛的细瘦脖颈,下颏高扬,嘴角下撇,眼珠儿白多黑少。看来她对所有来访的年轻同性都不掩饰敌意。
她侧身推开厚重的红木门,做了手势让我进去。
我从未见过如此阔大的写字台,镀铬的金属支架闪闪发光,橘红色台面呈u形,像一片朝霞亮丽的湖。写字台对面,靠墙并立着三台落地大电视,播映的是顾客川流不息的时装城三个入口的情景。哦,这显然是监视器,半小时前我肯定在屏幕上出现过。写字台侧面,靠墙立着一个巨型玻璃鱼缸,里面有彩灯、珊瑚、水草、鹅卵石,游弋着不少色彩斑斓的热带鱼。我迈步进屋的时候,身材壮硕的吴凯正站在那儿,从装着水的塑料袋里抓出一尾尾小鱼扔进鱼缸,然后饶有兴味地观察那些小鱼怎样被大鱼追逐和吞噬。
直到把鱼全部喂完,吴凯才瞧瞧我说,请坐。他的声音沙哑、厚重,表情冷漠但彬彬有礼。
我微微一笑说,不好意思,我知道吴总是全省商界一条所向无敌的大鲨鱼,如果我有机会进入凯达集团工作,期望不会成为鱼缸里的某条小鱼。
吴凯注意地瞥了我一眼,我的调侃式开场白显然不同凡响,令他颇感意外。我知道,所有威权赫赫、自视甚高的人对不大在意他的人、以平起平坐的方式与他打交道的人,都会格外注意。
吴凯解开灰西服的纽扣,颇有派头地把身子靠进皮椅里,点燃一支长过滤嘴熊猫烟,然后说,我常用喂鱼这种方式提醒自己,弱肉强食、优胜劣汰——这就是市场法则和丛林法则的核心。
我聪明地收敛起全部野性、五成妖媚和三分美丽,以淑女式的一半大方和高中生式的一半羞涩坐进扶手椅。长长的直发束成马尾垂在身后,湖蓝色的中式裙装既含蓄内敛,又恰到好处地露出半截修长的秀腿。我提醒自己不要将双腿叠架在一起,那样会显得太成熟而且太诱惑。我用肘部支撑着身体,微斜腰肢,双腿并拢,套着黑色细高跟鞋的脚很有分寸地交叉在红色地毯上。
来前,我少少喷了点cd迪奥小姐牌香水,据说这种牌子最能迷惑男人的判断力。亚里士多德说,美是比任何语言都有力量的推荐信。
但从吴凯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反应。
那是一张微黑、冷峻、内敛、方正、不动声色的面孔。下颏宽大,皮肤粗糙,坑坑洼洼,犹如粗砺的石雕。稀稀拉拉的眉毛下,厚厚的眼睑半开半阖,瞳仁是一种冷酷的铁灰色。紧闭的嘴唇线条平直、刻薄,很有力度。头发漆黑,像染过的样子,理成齐刷刷的板寸。从林肯那里我知道,板寸是近几年风行全国的老板发型,显着特精明强干,特有朝气,贼大胆,有魄力。腕上一块雷达表银光闪闪。因为脖颈粗实,黑绸衬衣的领口敞开着,银白色真丝领带松松垮垮歪在微微隆起的肚子上。毫无疑问,这是一张极雄性的脸,有天然的威严,一脸正气。
我说,我叫胡晓婵,来应聘秘书一职的。
他一目十行,飞快浏览着我的自荐书——冷冷地没有表情。
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面?那双肉泡眼定定地瞅我——冷冷地没有表情。
您记忆力真好,我不失时机地奉承一句。在庆祝凯达集团成立五周年的新闻发布会上,我见过您。那时我正在《海都晚报》做实习记者,从报上知道吴老板是一位有胆略有思想的改革家,很想见识一下吴老板的风采,就跑去参加了。其实我连请柬都没有,是混进去的。我的话有水分,但很中听。
当代美眉和超另类都会这个。
第二部分第2节:四个糖衣炮弹(16)
依旧是冷冷的模样。厚眼睑低垂着,把瞳仁严密地罩住,偶尔闪出的锐利目光就像警惕的哨兵。他说,我们只招一名女秘书,要求很高,竞争者很多,还有不少女硕士、女博士也来了。
凭直觉我意识到,这是个专横的、刚愎自用的、没有同情心的家伙,在他面前表现得越温顺越可怜越孱弱,他就越不把你当盘菜。只有保持独立个性和挑战姿态,他才会对你感兴趣。
我自信地微微一笑说,学问不等于能力,也许我就是您惟一的选择。
桌角上的白色话机响了,吴凯揿一下免提钮,是女秘书的声音:“吴总,莫总有事要见您。”
莫总推门进来,手拿着一份什么材料,看看我,欲言又止。吴凯的屁股贴在皮椅上动也没动,板着黑脸介绍说,这位是凯达集团的党委副书记、副总裁莫华,主管党务和后勤工作的。然后又指指我,这位是来应聘女秘书一职的,大学生,叫什么来着?哦,胡……胡晓婵。
我起身伸出手,同时注意地看看这位莫总——未来这些“总”都可能对我颐指气使或横加指责或大献殷勤。这家伙看模样三十岁出头,个头很高,梳着高中生似的学生头,两颊微陷,又黑又瘦,一字形的浓眉几乎连到一起,一说话亮出一口结实而又洁白异常的牙。他举止干练却又透着些许的随意,既无吴凯下属那种老鼠见猫的紧张,也无老板挺胸腆肚的架势。他把手朝我伸过来随便那么一搭,像打发一个辞退的打工妹,握手时却认真而且暗暗用了力,细长眼睛又眯细了许多,仿佛要努力记住我的模样。哦,又一个好色之徒!
他俯身小声和吴凯说了几句话,末了跟我道声回见,走了。
吴凯说,莫总是市委派下来锻炼的后备干部,也是凯达集团诸位老总里学位最高的,化学博士。不过他有两大专长,都和他的专业没关系。一是搓麻将,据说想输都输不了;二是专门勾搭我们地下时装城的姑娘,弄得看花了眼,至今未婚。
吴凯又问了我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接着用中指搔搔板寸头,起身背手在地上踱了两圈,像在思考什么重大问题。末了他郑重说,这次凯达只招聘一名女秘书,事关重大,他说了不算,还要由大老板定夺。总裁上面还有什么大老板吗?吴凯看出我有些纳闷,也不做解释,紧绷绷的脸没一丝松动。
出了门,我心里有一种冷飕飕的感觉。从头到尾,吴凯没笑过,像铁面人或者僵尸——没表情就是他的表情。
第二天晚6时,按照约定,我准时到达凯达地下时装城西入口。吴凯亲自开一辆银色大奔,拉我去见他的大老板,这让我深感神秘并有些紧张。路上,那张冷脸嘴角上叼着一支烟,一言不发。车在市区里左拐右转,竟然开到坐落在市中心花园广场东侧的市政府大楼门前。
哇塞,这位大老板居然端坐在政府大楼二层202办公室,居然是赫赫有名的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雷可!
雷可,我常在市里的电视新闻里看到他出席各种会议或在什么地方视察。听人说,他才思敏捷,出口成章,而且记忆力惊人,讲话从来不用讲稿,有关经济社会发展的各类繁杂数据常常脱口而出,连小数点后面的数字都讲得清清楚楚。
我如堕五里雾中,聘我这样一个小秘书怎么还要堂堂常务副市长拍板?
看得出,吴凯与雷市长熟得一塌糊涂。秘书把我们引进雷可办公室时,正在听电话的雷可抬手示意要我们先坐,然后又向秘书指指屋角的纯净水热水器,意思是让他泡茶。吴凯摸摸兜,没带烟,雷可扬手把一盒软包中华扔过来。
雷可很忙,写字台上排放着成堆的报纸、文件、报告,桌角放着一盒吃了一半的康师傅红烧牛肉面,旁边的烟缸堆满烟蒂,脸色疲惫的年轻秘书(后来我知道他叫赵启华)隔个十分八分钟就进来一次,或呈送一份报告要他批复,或轻声请示什么事情。同时桌上红、灰、白三台电话不断地响着,雷可回话的口气和姿势也各不相同。
白色电话响了。雷可抓起话筒皱着眉头嗯嗯两声,然后说,我希望你现在不是在办公室给我打电话,而是在现场坐镇指挥!跑水跑了三天,五十八户老百姓出不了门,你早干什么去了?屁股比我当市长的还沉啊。今天你就是不吃不睡,必须把问题解决掉!他仰靠在黑色皮转椅里,讲话声色俱厉,手势干练果决,然后啪地把话筒扣下——对方肯定是区长、局长、县长之类的下属。
灰色电话响了,像是内线。雷可点头是是两声以后说,您放心,昨天我就让办公厅把您的意见转达给各区县了,要他们抓紧贯彻落实。他欠起腰,满脸的谦恭,还下意识地整整蓝色斜纹领带——对方肯定是比他级别更高的人物。
终于有了一点闲暇。雷可走过来,坐进我对面的单人沙发。他中等身材,体形精壮,腹部平实,举止干练,黑色西服敞着怀,系一条紫红领带,一副黑框眼镜给他平添了几许学者气,异乎寻常的硕大头颅像圆圆的地球仪。
第二部分第2节:四个糖衣炮弹(17)
每天都是这样没完没了地忙,雷可疲惫地叹口气说。他从烟盒里抖出一支烟,吴凯啪地燃着打火机递上去,然后把我的自荐书拿给他。
胡晓婵?他揩揩眼镜,认真端详了我一眼,我们似乎在哪儿见过?
是的,我说。1997年春我在《海都晚报》做实习记者,曾参加过凯达集团成立五周年新闻发布会,您即席发表了十分精彩的演说,博得满堂彩声,当时我向您提过几个问题。
吴凯那张死板的黑脸迅速反应过来,肉泡眼闪过一道光亮,他说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给雷市长提难题的记者。他的语调冷漠平直,没有任何情感内涵和指向,听不出他是赞赏还是批评。
雷可也想起来了,镜片后露出满意的光亮。他翻翻我的自荐书问,毕业后怎么没留在报社?
我说,主要不是能力问题,而是我不幸生在外省,社会关系竞争不过别人。
雷可显然相信我的回答。他又翻了翻自荐书,问了如下一些问题:有男朋友吗?父母常需要你回家吗?在h市有什么亲戚吗?有很多私人事情需要处理吗?我一概否定。任何老板都喜欢属下专心致志,精力集中。
雷可说,吴老板给你的工作可能很杂,而且肯定不得随便回家。
我说,这不是问题。
雷可沉吟一会儿又说,吴老板给你的工作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秘书,应当把它叫做……可以叫私人助理吧,这是近年在美国兴起的一个行业。它综合了秘书、管家、助手,甚至包括保姆等各种职能,总之,要面面俱到,从协助雇主处理文书和私人事务,到操作电脑,做些公关性质的事务,包括给汽车加油,去超市购物,甚至换垃圾箱里的垃圾袋,这一切都要做,当然薪金也不菲。作为私人助理,第一条守则是……
忠诚,第二条是保密。我机敏地接过话头。
黑框眼镜里闪过一丝赞许的光亮。电话又响了,是红色话机。据说这是为高级领导干部提供的加密专线。
雷可走过去拿起话筒,神色顿时融出一片柔情。哦,小多,睡足了吗……是的,我见了,一个不错的大学生(哦,是说我呢),学新闻出身,刚毕业一年,家在外省,人很聪明……晚间干吗去?唔,参加同学聚会要小心点儿,不要穿得太性感,否则当年那些追星族会穷追不舍的,哈哈……
放下电话,雷可用夹在指间的香烟指指我,对吴凯说,就这样吧,明天你带胡晓婵去见见小多,由她定。
小多?我大为震惊。我明白我将要给谁干活儿了。我见过那位小多,一个怪怪的名字:秦小多。
搜狐:“勿忘我花”聊天室
时间:1998年6月14日23时
(我先给白茫扫过去一个美国嬉皮士女孩张牙舞爪的半裸照片,再配送一段激|情摇滚……)
媚眼狐:北极狼,今天,我终于成为一位职业白领,可以响亮着高跟鞋把你一脚踢开了!我将成为在敬爱的雷可副市长直接领导下的一个白领丽人。
北极狼:???
媚眼狐:不过我的雇主不是雷可,而是一位绝色。
北极狼:上帝!怎么冒出一位美眉?
媚眼狐:她的职务是凯达商贸集团属下的丽多文化传播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我的职责就是给她做私人助理。但向毛主席发誓,我猜她的真正身份是我们雷副市长的金屋娇娘心肝宝贝儿!
北极狼:哇塞,高级机密!小道消息吧?
媚眼狐:他们看我是外地来的小家碧玉,大学刚毕业的嫩丫,不谙世事的俗妞,只想挣钱糊口的打工妹,根本不在乎我。在他们眼里,我不过是一星灰尘一根细草一个战战兢兢的小保姆而已。不过,我不得不承认秦小多这样的美眉真是少见的珍品。西方人说,上帝对人是一视同仁、不加挑选的,此言差矣!看着天生丽质的秦小多,一向自我感觉良好的我也不由得从心底生出小家碧玉式的自惭形秽感。
北极狼:谢天谢地,你终于认识到自己的优点了!
媚眼狐:你再气我我就杀了你!昨天,吴凯大老板(这家伙有一张僵尸般的冷面孔,好吓人,我猜他根本没有笑神经)亲自开车把我送到一个神秘的去处——背山面海的新星开发区富丽大厦a座1201室,一套复式豪宅。走上阳台,可以望见绿阴掩映的海滨公园、蜿蜒的沿海公路、金色的沙滩和碧波万顷的大海。我进去的时候,秦小多显然刚刚出浴,她长发披肩,穿着白色滚红边的真丝浴袍,抱一只雪白的波斯猫,一边嗑瓜子一边从楼梯飘然而下。我首先看到的,是两双极具诱惑力的大眼睛。
北极狼:两双?
媚眼狐:一双是猫咪的,一双是秦小多的。猫咪的眼睛一只绿一只蓝,秦小多的眼睛又大又黑,亮丽灵动,长长的睫毛浓密而弯翘,让人想到云中月、林中湖。这是一双对社会极不负责任的美眸,容易让男人滋生罪恶感的美眸,令主妇们心惊肉跳、需要盯紧自己老公的美眸……
北极狼:你的狐媚眼也有一点这个意思。
媚眼狐:不好意思。你懂什么叫魔鬼身材吗?年轻时秦小多一定学过芭蕾舞什么的,现今29岁的她,||乳|峰高高的,小腰细细的,屁股翘翘的,一双美腿浑圆修长,迈着轻盈的外八字脚朝我们走来,有一刹那我甚至觉得她不是在走,而是在距离大理石地面几寸高的空间飘。哇,真个纤尘不动,出水芙蓉!
第二部分第2节:四个糖衣炮弹(18)
我嗅得出她洒了夏奈尔五号香水,玛丽莲·梦露说这种牌子是女人睡觉时“穿”的香水。向秦小多颔首致意后,我刚刚落座,一抬头,竟然看到一个地球仪似的圆脑袋从楼梯上晃下来——定睛一看,竟是雷可!他穿一件白色浴袍,趿着拖鞋,像在家里一样随便,一头薄发梳得光光亮亮,也是刚洗过的样子。我目瞪口呆,紧忙又从椅子上蹦起来。有一瞬间我甚至错以为雷可和秦小多就是两口子,可记忆迅速把这个判断否决了——我在《海都晚报》实习时曾在雷可夫人李文姗的领导下工作过。看来雷可完全不在乎吴老板和我在场,神情轻松怡然,全然没了常务副市长的威严派头。
吴凯指指我,对秦小多说,她就是胡晓婵,刚毕业的大学生。
秦小多颤动着长睫毛,大杏眼懒洋洋上下打量我一番……
北极狼:像看一只宠物?
媚眼狐:秦小多说,模样儿看着还行,然后翘翘嘴角笑了。她的笑很迷人也很复杂,有一分孤傲二分冷漠三分矜持四分娇纵五分随意六分懒散七分狐媚八分无聊九分忧郁……
北极狼:你真一狐妖,眼光这么阴险这么毒,居然看出那么多内容!不过,素以敢说敢干著称的雷市长竟然也金屋藏娇,看来爱江山也爱美人的英雄人物真是不少。
媚眼狐:诗云:自古英雄皆好色,好色未必是英雄。你虽不是英雄汉,惟有好色像英雄。这位秦小多让我6月20日报到,不许带行李——那意思是怕小城出身的我带去某些可怕的卵生动物。然后她抱起戴安娜——那只波斯猫——上楼了。
北极狼:谢天谢地,祝你将高级小保姆的事业进行到底。想你……
媚眼狐:不摸你不碰你,一双小眼迷死你!
林肯忽然打电话来,说请我去香格里拉大酒店喝咖啡。我没有拒绝,我用不着拒绝。自从1998年春发生过那件事以后,我们再没上过床。林肯倒是不肯忘记旧情,每隔一段时间,就开车到学校门口来打手机找我,这时寝室里的女生就爆发出一阵欢呼,嚷着快去快去快去吧,大老板来找你啦,别忘了给“灾区人民”带好吃的回来。
我不能说别的。我只能一脸灿烂,从二层床上跳下来,描眉画眼涂口红,把清水挂面式的长发梳梳齐,然后登上高跟鞋风情绰约地走出去,走到林肯面前再换一张挂霜的不咸不淡的小脸。在酒店,我们胡扯一通生意场上和学校里的趣闻逸事。我问他找到新伴侣没有?他说有了,很高大,比你漂亮,而且比你费钱。
是吗?什么人让你这样破费?我感兴趣地问。
一只捷克种黑斑点母狗,不好意思,我给它起了名字叫“媚眼狐”,一顿能吃3斤牛肉、13个肉夹馍。
我是无章可循的飘一代。我是有点坏坏的美眉。只要我爱,我就会很纯很真很美丽地投入。只要我想,我也会耍,会玩,会酷,会泡。超另类女孩常常好得非常坏,坏得非常好,可爱得叫你难舍难离却又生性风流。我们的爱情常常是一分钟速成,两分钟快乐,三分钟热血,四分钟疯狂,五分钟走神,六分钟忘却,七分钟转移,八分钟忧伤,九分钟又开始卖弄风情,十分钟肯定移情别恋。只要你稍不留神,我们随时会被别的什么男人掠走。
因此我根本不在乎失去林肯。我早把林肯品透了。在他爱我、我爱他的时候,他使我无忧无虑却身无分文,他让我需要他、敬畏他又离不开他。撞上那件风流韵事之后,在他也许还爱我、而我不爱他的时候情况就变了。主动权在我手里,只要我想,就可以把他像罐头盒似的一脚踢开。林肯为了哄我回心转意并表示他的忏悔,继续不断在经济上资助我,并不时豪阔地拿些法国香水美国玩具香港金饰罗马时装等等逗我高兴,那表情就像拿几根骨头勾引母狗的美国牛仔。那些屁东西喜欢的我就要,不喜欢的就不要,我的香水收藏品位和种类由此大为提高,从几十元到上千元的,琳琅满目美不胜收,摆了满满一柜子,熏得502室四位美眉个个香气袅袅,每次出门都像女特务一样花枝招展,信心百倍。
在这种情况下继续接受林肯的资助,是没办法的事情。
随着思想解放观念更新,平均主义已无立足之地,先富起来的我不可能眼睁睁瞅着三个室友沦为新时代的白毛女。她们常用威胁的口吻说,我们受党组织教育多年,阶级斗争觉悟高得很,假如我们成了白毛女,首先就革你胡晓婵的命!
于是,502室的承租费及水费、电费、卫生费、燃气费、取暖费、电话费、有线电视费、上网费,全部由我支付,同时还要一日三餐负责填满包括我自己在内的四张嘴。“白毛女”们靠打短工挣的那点儿可怜收入要化妆美容,减肥健身,要吃陈年话梅和奶油冰激凌。要不时挤出一至两张大团结,寄给远在小城小村的“杨白劳”,表示自己在h城活得相当阔相当ok。她们常给家里写信说,目前惟一的难处就是身为女大学生,屁股后面跟着的不再是系白羊肚毛巾的大春,而是一大群手捧鲜花、西装革履的帅哥大款,要从中选出一个如意郎君,你想有多难吧。信的结尾照例是“好饭不怕晚,好女不愁嫁,请二老放心。祝安康,勿念”。
第三部分第3节:堕落从第七颗纽扣开始(1)
阿兰不知和哪个狗男人(肯定不是那个牙医)喝个半死,此刻玉体横陈,酒气熏天,半裸在床上呼呼大睡,松开的蕾丝黑色胸罩耷拉在床沿上,模样完全是垮掉的样子,远不像墙上挂的那幅油画。
画上是一丝不挂的我,半倚半靠在床头沉思,嘴边衔一支红玫瑰,雪白胴体衬着皱巴巴的蓝色床单,既优雅迷人又有思想深度。不过画中人除了眉眼像漫画式的我,身体造型却稀奇古怪得不得了,长长的黑发弯曲下来弥漫成一片朦胧夜色,硕大的ru房一个是杏黄|色圆锥体,一个是琥珀色三角锥体,性感得叫人恐怖,细腰下是夸张放大的肥臀和交叠在一起的大腿,一只手枕在脑后,一只手放在羞处,北极狼姓名的拼音字首就签在我的脚下。很多人看了这幅画都认为是法国野兽派大师的作品。
我问北极狼,你知道这幅画什么地方最像我吗?
他说,脚趾头。徐徐喷了一口555烟,他又说,画中的你,细细的胳膊意味着少女时代,蒙迷离的眼神说明你对情欲的渴望,丰||乳|肥臀则象征着你的未来,一个为繁育后代而奋斗不息的风流娘儿们。
我扑过去握紧拳头咚咚咚地擂他,讨厌,讨厌讨厌讨厌!
北极狼搂紧我笑说,讨厌的意思我明白,就是讨人喜欢,百看不厌。
隔着中厅,小q和红塔山的房间照例隐隐响着美国乡村摇滚。为了减肥以寻找称心的雄性猎物,她们天天穿着三点式跟这要命的音乐过不去。冲了澡,我坐到电脑前,瞅着白茫早八时发来的美国《纽约时报》的备忘录笑了。我想起我贴在白茫家墙上的那张纸片:“狐狸知道全部事情,狼只知道一件事情,就是如何吃掉狐狸。”
我猜得出,秦小多很可能是在凯达集团举办的那次酒会上把雷可的市长外壳打碎的。那是1997年的春天,我毕业前在《海都晚报》做实习记者的时候。
大都市之夜的繁华与光彩,是官员、名流和老板一手制造的。那天晚上,富丽华大酒店流光溢彩,上百名政界、经济界、文化界和新闻界的名流聚集在这里,个个很绅士很淑女。在中国,h市一向以充满欧洲风情著称。这里的人们讲究穿着,热衷交往,崇尚艺术,谈吐豪爽,讲究排场,出手阔绰。男人们无论做好事还是干坏事都贼大胆、有血性。女人们无论做生意还是谈恋爱,都以速战速决的方式进行,经常把对方搞得目瞪口呆,猝不及防。
我知道,凯达商贸集团在富丽华大酒店举办庆祝集团成立五周年新闻发布会,就是让好些人猝不及防的一次壮举。听许多记者同仁私下说,一年多以前,不知什么人写了厚厚一摞举报材料,撒遍省市及中央各领导部门,告了吴凯一刁状。中纪委指令省纪委牵头进行调查,几十人忙了半年多,结果除了吃吃喝喝、请客送礼的一些屁事儿,什么问题也没搞出来,事情不了了之。吴凯如此热心、不惜财力地搞这个新闻发布会,其目的就是要澄清谣言,以正视听,重振凯达集团的雄风与人望。
大厅里响起迎宾曲。
凯达集团总裁吴凯陪着常务副市长雷可等重要官员走上主席台。
吴凯挺着齐整的板寸头,简要介绍了凯达集团五年来的发展史,由此我知道,吴凯年轻时当过工程兵,在福建大山里挖过多年山洞,复员后调到市人防办之后,他突发奇想,找了一个黄姓的香港老板合作,共同开发地下人防工程,因此吴凯自称是老牌的“地下工作者”。通过合资、融资、贷款,并向全社会提前招租,近乎废弃的人防工程竟然摇身一变,成了一座颇具现代风采的地下时装城。三千多个业主包括我的好友叶怡,各显神通,把从巴黎、罗马、东京、港澳台及全国各地发来的精美时装包括假冒名牌摆满一个个精品屋,引得顾客蜂拥而至,整日人潮滚滚,川流不息,销售额逐月逐年暴涨。1992年,凯达集团正式成立,经营范围扩大,生意更加火爆,年销售额达几亿人民币,据说凯达时装城三千多个业主年收入平均在20万元以上,吴凯因此成了h市知名的改革家和弄潮人物。
吴凯宣布,为迎接国庆节,凯达集团决定于9月中旬举办一场“凯达杯”全国时装模特儿大赛,届时还将邀请俄罗斯、乌克兰等国的时装模特队进行表演,凯达集团也将派出一支由业主组成的时装表演队参赛。
最后是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雷可讲话。
雷可架一副朴素的黑框眼镜,稀薄的黑发梳理齐整,一身亚麻原色西服看上去很清爽。他说,前几天吴凯先生跟我说,要在今晚举行一个新闻发布会,要我来跟大家见见面,以示支持。在座的不仅有新闻界的,也有政界、经济界、文化界的朋友,堪称少长咸集,群贤毕至。吴老板说,凯达集团想借这个机会搞个鸡尾酒会,向各方面的朋友表达一下谢意,是这样吧?雷可转过脸问吴凯,样子相当随和并很有亲和力。
第三部分第3节:堕落从第七颗纽扣开始(2)
吴凯点点头。
雷可接着说,在?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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