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宫略 - 庶女宫略第2部分阅读
小桃,你去,看没人注意时,把王家的六郎叫去花园子那里。”
小桃险些惊呼:“小姐万万不可,虽说他王家已下聘,可到底还没正式嫁娶,怎可私下见面?被夫人与老爷知道,要打罚的呀!”
韩玉沁连忙安抚,听着外头笑声隐约传来,晓得是被自己打发出去的大丫鬟们回来了,“小桃,我知你最忠于我,可是,我要见王家六郎实是bi不得已,想与他说句话,可这话又相当重要,不能落于人耳的。”
小桃被韩玉沁从江南老家带来,乃其心腹,如今瞧着韩玉沁急的蹙眉恳切,只得认了:“那姑娘小心准备,小桃现在就去。”
外头帘子动了动,小桃不敢与那些夫人派来的大丫鬟在屋里撞上,赶紧跑去了韩玉沁的闺房里,翻窗而出。
韩玉沁想着自己心事,不知觉,被握在手中的玉梳压了深深几道印子。
“我要去花园走走,你们几个好生看着院子。”韩玉沁清咳一声,起身便走。
那几个大丫鬟面面相觑,目露鄙夷,想着这位七小姐还真是出身乡野,粗鄙无知。
不过因其能去的地方也就这方院落,再就是孟姨娘那里——夫人已经交代过,孟姨娘是活不久的人了,叫大家不必在意。
于是,这时刻,倒是谁也没有抬脚跟上韩玉沁。
小桃躲在屋外打扫,看着一屋子夫人分派下来的丫鬟还在说笑逗趣,不由冷笑。
她乃是跟着小姐从南边儿回府的,却只落得个在屋外伺候。
众人瞧不起她就罢了,却也瞧不起小姐……真是睁眼瞎,各个以为这位七小姐可是好欺负的呢!
若真好欺辱的,那南边儿老宅子里的几位姐儿怎会被小姐收拾的各个服帖?且江南多名门世家,门第高,眼光高,生的小姐更是娇骄的鼻孔朝天,可咱家这位七小姐,愣是被众千金引为知己好友。
回府后,众人均以为小姐粗鄙草莽,无知无礼,殊不知,小姐的学术礼仪,那是连老夫人都要夸赞的。
这韩府上下且等着吧,她家小姐,还真不是吃素的。
初春的日子,百花初绽,空气中满是馥郁馨香,韩家的后花园里更是群芳摇曳,妍丽多姿,配上小桥流水,弯廊画壁,那股子江南小调精致而又婉约。
韩玉沁赶到的时候,王家六郎已经等候在小桥一侧,见了她来,微微一笑,出尘之姿,仿若神祗。一身月蓝色长裳,若月光,染幽蓝,那样孤傲冷漠的颜色,却偏被他穿出悠然从容的气质来。
“玉沁见过王家公子。”韩玉沁紧走几步来到身前,行礼问候。
王家六郎美玉之姿,双眸如白银染墨色,望着韩玉沁温柔一笑:“不是说过,以后可以叫我名字么?”
温柔而守礼,一如二人之前短暂数面的印象。
韩玉沁含笑应是,“子轩,我有事找你。”
王家六郎,字子轩。
“嗯,我看见了你那小婢子,猜着你是有心事——来了京城几日,可还习惯?”王子轩背过身去,二人在花满径的游廊上不远不近地随意行走。
良久,韩玉沁深吸一口气,凝声道:“子轩,可否……将嫁期提前?”
王子轩倏然望来,细细打量韩玉沁神色,才淡然开口:“提前?这是为何?”
韩玉沁虽不知王家此番派人送来的几个日子都是何时,可依着她那父亲如今的打算,必然是一拖再拖。
“子轩,昨日父亲带我入宫瞧了姐姐。”
“是你姐姐蓉贵妃?”
“是,姐姐她……有意要我入宫。”韩玉沁咬咬唇,一副娇弱无依的样子,却又急急解释,“可我,我并不想入宫。”
那目光里,是深深的眷顾,以及痴迷热恋。
王子轩却似被什么所灼,匆匆回过头去,人已经走的越远:“出来时辰不短,我先回了。”
韩玉沁愕然,虽与王子轩几年间见面次数不多,私|处时间更是从无,可人人都道王家六郎情深意重的……
小桃远远跑来,见韩玉沁神色凄迷,小心询问:“小姐,你与王家姑爷吵架了?”
韩玉沁笑容有些勉强:“怎会。”
心底却是幽幽一叹:他那样气度的人,怎会与人争吵。
王子轩走过通往议事堂的月牙门,他的小厮还在这儿候着,觑见他神色不明,打趣道:“少爷,可是韩家七姑娘等不及,害了相思之苦,这才巴巴的赶着见您一面?”
正文第七章斩情思
王子轩淡淡瞟他一眼:“不可胡说。”
“是,是,小的嘴贱!不过少爷,这韩家七姑娘又是为何匆匆要见您一面啊?这眼瞅着,婚事已成啊!”
王子轩立住脚步一定,想到刚刚韩家姑娘那满目的热切,对于这桩婚事,向来无所想法的他,不由生了退意。
韩玉沁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为摆脱韩家的摆布,实在不该去寻王家六郎,只因她眼中的算计,叫人不喜。
王家子弟,自小见过女子何其多也,韩玉沁虽容貌姣好,家世尚可,可比她强上许多的女子,又不是没有,若非韩玉沁老家那里的祖母眷顾她些,韩家又是清贵的名声,与王家的亲事哪会如此容易牵线搭成?
却没想,蓉贵妃横ch一脚,阻了前路,韩玉沁心慌意乱,竟忘了如王家六郎这样清傲的男子,最厌烦不喜的,也正是女子的算计与功利了。
再是佯装情深热切,也敌不过那双清冷孤傲的眸子。
一场好好的婚事,便在女家不愿,男方生悔的谈判中,婚期一再推迟。
那位王家伯伯自然从韩敬轩的话里话外听出门道,出了门便一路叹气,只等回家,便把京中诸事回禀家主,这婚事,再行定夺吧。只是可惜了自家金马玉堂的王六郎啊。好生生,一场议亲,却成了污点。
然,王子轩正闭目于车驾中,似笑非笑,想着的,也只是前几日新得的曲谱,对悔婚一事,全无半分恼意。
韩夫人主持府中中馈多年,眼线遍布,虽韩玉沁小心安排了一场见面,可最后还是被韩夫人知晓了。
韩玉沁本就晓得韩夫人的本事与小心机,孟姨娘都被人盯得死紧,更何况是待价而沽的她。因此,传话的丫鬟一来,她便已经收拾利索,立时跟着人过来了。
如临深渊,容不得一点马虎,就好比,被子轩无言的拒绝,已叫她心殇成灰,却没有时间准允她去悲怀往昔。
韩家夫人也是出自名门大户,屋子里布置的奢华,却很是典雅,金玉之器很少,多是檀木,沉木所雕的家具,隐有幽香。
韩玉沁鼻子里嗅着香气,小心行礼:“不知母亲叫女儿来,可是有事吩咐。”
韩夫人年逾五十,再是保养肌肤都已见松弛,工于算计,脸色沉暗,只是那气度犹好,见了韩玉沁来,连忙一笑,招手叫小女儿走过去,拉着她说话:“听人说,你今儿见了王家的六郎了?”
韩玉沁面上羞赧:“嗯,以前在老家也见过几面。”
想到那不待见自己的婆母,韩夫人目中寒光一闪,笑意不减:“沁儿可是想着早些嫁去王家?嗯?”
柔柔的声音,一声声击打着韩玉沁的心,她勉强一笑,羞涩之意越发明显:“母亲笑话沁儿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沁儿自是听从父亲母亲的安排。”
“呀,沁儿也晓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啊?嗯……既如此,那王家的婚事便算了。”韩夫人“咯咯”笑起,甚是欢畅。
韩玉沁只觉得浑身僵硬,那笑都勉强挂住,那心,却一沉到底。
韩夫人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韩玉沁娇嫩的手,良久,似想起什么是的,问道:“沁儿呀,昨儿跟着你父亲去见姐姐,你说,皇宫好不好?”
韩玉沁扯扯嘴角:“皇宫,那自然是极好的。又大又漂亮呢,只是……只是,规矩太多。”
韩夫人不满,握着她手的力道一紧,斥责道:“那是因为你自小粗鲁,你姨娘又是乡下人,一点学问见识也没有,哼,没规矩怎么成方圆!”
韩玉沁吃痛,那手背上的红紫昭然:“是,母亲说的是,女儿……记下了。”
“嗯,好孩子,可喜欢你贵妃姐姐那里?”
韩玉沁只觉得满屋的空气都凝重至极,她的呼吸越发不顺畅,愣怔良久,被韩夫人手指狠命地一掐才回过神来,忍住手背的疼痛,不去理会红紫一片的肌肤,低声道:“姐姐那里……自然也是极好的。”
“嗯,既然沁儿喜欢皇宫,又喜欢你贵妃姐姐那里,那母亲送你入宫好不好呀?”
韩玉沁颤了颤,终是闭上了眼睛,呐呐道:“母亲……是送女儿进宫陪伴姐姐几日吗?”
“沁儿啊,你爹爹与我说了,要送你入宫做妃子呢,你说,欢喜不欢喜?”
入宫做妃子,妃子……
韩玉沁只觉得轰然一声,心下某个地方便崩塌了。
“母亲……”
韩夫人把韩玉沁凄惶的神色尽收眼底,她自是知道这个女孩有些小心机,不过,她也自信,这点子心眼,在长女玉蓉手里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鄙夷地嗤了声,韩夫人把持着自己的端庄温和,拉着韩玉沁又说了几句入宫后要谨言慎行的话,这才挥手叫人回去。
韩玉沁出了韩夫人的院子,被日光晃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十年前,姨娘被嫡长姐栽赃冤枉,被人污蔑与家中长史有了私情,年仅六岁的她,看着姨娘被打的头破血流,毫无辩解之力;
那一年,在嫡母的阴笑,长姐的娇蛮,以及,父亲的雷霆大怒中,她与病重垂死的姨娘,被一辆驴车拉往江南老家。
在江南那孤僻荒芜的老宅里,一住就是十年啊,大家以为,她韩玉沁会忘了这“想当年”吗?
还是会忘记,当年韩家如轰赶乞丐野狗一般,乱棍飞舞,撵的她与姨娘头破血流,险些不活?
还是会忘记,那一路的围追堵截,只为了将自己这“不知来历”的野种,斩杀于人世?
……
她怎可忘,怎能忘?!
韩玉沁啊韩玉沁,你在她们母女手中,真是栽了一次又一次……韩玉沁自嘲苦笑,挺直了身子,骄阳烈日之下,头也不回的往自己闺房翩然而去。
孟姨娘是听了院儿里疯传的消息,一路哭着过来的。
“我的儿,我的儿……是姨娘没用啊!”孟姨娘如今才三十余岁的人,可满鬓的风霜看着,却要比韩夫人还要老。
正文第八章再生一计
韩玉沁强忍着心酸泪意,将屋里偷听的丫鬟悉数打发了去,才与孟姨娘抱在一起哭了一场。
“娘,是女儿没本事……王家六郎想是不喜我,爹爹要退婚,看来他家也是应了。”韩玉沁虽自觉对那王家六郎也无甚感情的,可是,事到临头,人人传诵的那名男子,居然就这样袖手旁观,亲眼看着自己的未婚妻被转手送人,居然……居然全无反应,多年的祈盼守候,到头来只是一厢情愿,怎不叫她心中酸楚?
而韩夫人的奚落嫌弃,对她连番的打击,饶是她心xig柔韧,素来隐忍,也被这一连串的变故打蒙了。
孟姨娘抬起手,为韩玉沁拭去眼角的泪:“儿啊,跑吧,跑吧!”
“娘,您又说这些做什么!夫人手段强势,咱们一跑,必定坐实了您逃奴的身份。”
“我的儿,姨娘这么些年,攒了不少银子了……你带着银子走……”
韩玉沁一惊,终于明白,孟姨娘是要舍弃了自身,让她一个人逃出韩府。
“娘,别说了,别说了!不会没有法子的,咱们还没到那份上!”韩玉沁连忙打住孟姨娘的念想。
她不能想,若知道自己逃跑,恼怒的蓉贵妃还有韩夫人,会怎么对待自己的亲娘,“娘,不就是入宫么?皇宫很好的,锦衣玉食,宫人环伺——连个宫人穿的都比女儿好,而且……而且皇上人很好啊,脾气好,长得也好看,一点不比王家六郎差。真的,娘你信我,在宫里,你的姑娘也会好好活着的。”
孟姨娘一脸凄苦,怎能去信,她自己就是为人妾侍的,哪里不知晓这屈居正室之下的心酸。
当年她只有这一女,还要被善妒的韩夫人欺压糟践,如今,自己的女儿可是要进宫替韩玉蓉生子的,这去母留子,是韩夫人用了几十年的手段,韩玉蓉为其女,心肠更黑更狠,怎容得下沁儿?!
她不愿女儿入宫,在那样阴毒的妇人手底下讨生活。
“娘,女儿总是要嫁人的,这天底下的好儿郎何其多,最尊贵,最威仪的不就是皇上了么?皇上只是女人多些……可如神仙之姿,玉树之风的王家六郎,将来的妾侍又怎会少?咱们入京的时候,南边不也是在传,王家还要给六郎娶一房平妻吗?既然妻妾都不少,处处都是小心谨慎,那女儿入宫好歹还更有身份些吧。”韩玉沁死死攥着帕子,她知道,她再也不能哭了,她已经是孟姨娘在这世间唯一的指望了。
韩玉沁劝了好久,终于叫孟姨娘暂时歇了逃跑的打算,却也发现,自己屋外服侍的人更多了……她知道,一定是姨娘的话,引起了韩夫人的警惕,怕她一跑了之。
漆黑的屋内,韩玉沁躲在床上,没有点灯。
她在黑暗中坐了许久,那颗心,一冷再冷,终于是硬如寒铁——韩夫人,蓉贵妃,是你们逼得我不得不回,逼得我不得不战,为了姨娘,为了自己,我是绝不会叫你们心愿得偿的!
坏她姻缘,迫她亲母,还要挟她入宫,做那代人生育的棋子。
不是要子嗣吗,不是要韩家的昌盛吗?
那你们便等着吧!
漆黑的夜,无星无月。冷风过境,这初春,只来得及叫冰雪消融,可还冷得人浑身打颤。
韩玉沁却并未如此等待自己的命运,向来只相信人定胜天的她,带着提着小风灯的小桃,走在前往前院的小径上。
当年,父亲与姨娘锦瑟相和,常常为避着嫡母的眼线,从此处绕过大半的院落,从前院溜到后院,这条路,也是姨娘被人构陷偷人的噩梦所在。
小桃发觉自家小姐抖得厉害,不由低声问道:“小姐可是怕了?这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太骇人了些。”
韩玉沁瞥了她一眼,声音凛冽异于往常:“鬼魅魍魉都吓不倒我,更何况只是区区没有灯笼的路?把风灯给我,你若怕了,自回去便是,废话忒多。”
小桃喉咙一梗,想着从前小姐做的那些事儿,哪个不比如今可怕,心虚之际,赶忙岔开话道:“小桃手里没风灯,回去岂不要吓死——婢子瞧着老爷对小姐也十分冷情的,小姐去求什么,老爷能答应么。”
韩玉沁只摇摇头,咬牙道:“他只能答应。”
书房里,灯火通明,韩敬轩看着直挺挺跪在地上的幼女,只觉一阵无力。
“入宫之事已定,你再来求我也是无用。”
韩玉沁只惨然一笑:“女儿自是知道,只因知道,所以才来与爹爹讲条件。”
如今,能只手遮天,帮她渡过难关的,惟有这父亲韩大人,韩玉沁不能放过这唯一的生机。
她已顾不得再装傻。
“父亲,女儿愿意入宫,愿意辅佐姐姐荣登后位,也不怕家中大愿得偿过河拆桥,置女儿于死地,只求父亲答应女儿几个请求,女儿入宫便断了所有念想,一心一意为咱们韩家效力。”
老狐狸似得韩敬轩,如今也只冷冷淡淡瞧着地上衣衫单薄的幼女,并未说话。
韩玉沁因此知道,自己的筹码还不够。
“嫡母近年来行事倒是越发泼辣了。”韩玉沁轻笑言道,目光直直看向曾经十分喜爱自己,疼宠自己的生父,那些年的时光,终究回不去了。
果然,话一出口,韩大人的神色陡然凌厉:“沁儿说什么?”
“说嫡母呀,”韩玉沁笑嘻嘻的时候,总显憨态,连她祖母那样精明的,都被她骗过,“沉井的丽姨娘,难产的平姨娘,还有一尸两命的李姨娘……对了,女儿并非排行老七呢,之前尚有五位夭折的哥哥与姐姐,咦,这些父亲难道不知吗?还是父亲不知道,这些年里,府中死掉的那些姨娘与庶出子女,没十数,也有八、九了?听外头人传,咱们府中连死了的婢子、奴才,都比寻常人家的多的!”
“噼啦”一声,清脆的瓷器声儿断在韩玉沁眼前,她父亲韩大人手边儿的清茶可是没得喝了。
正文第九章好一只老狐狸
韩玉沁只轻笑,那笑容在这灯光烛火摇曳间,只叫人觉得似如鬼魅:“父亲,您乃德高望重的一介尚书,底下学生千千万万,有识者众,皇上都封您为天子帝师,咱们韩家,可是难得的清流之贵。”
韩敬轩在他这女儿提及府中嫡妻之后,便死死盯着她,心隐隐而动,似乎已经明白,这是小女儿要与他亮底牌了。
“说,我倒要看看你如今说些什么。果然年纪大了,翅膀也硬了,跟你祖母旁的没学会,全学会如何吓唬人?”
韩玉沁“呵呵”而笑:“祖母的本事,女儿只学了不到十分之一,可也自认够用了——当朝清贵,纵容嫡妻,枉顾府中妾侍奴仆性命,更容其残害稚子骨肉,这御史参上去,恐赞扬父亲良多的皇上,也再也容不得韩家!”
“啪”
清亮的巴掌声,把外头候着的老管家老韩头也给惊着了,愣然间,也不知是惊骇于府中夫人的凶残xig子,还是惊诧于憨憨傻傻的七小姐陡然变了的xig子。
“逆子!孽障!”韩大人气的手发抖,可看着稚女面上的红痕,只觉心隐隐生疼。
韩玉沁并不惧怕这巴掌,来前儿就没想过会全身而退。
“父亲三思,女儿已做了完全打算——嫡母毁我大好姻缘,我是咽不下这口气的,若要女儿守口如瓶,怎么也得顺了女儿心意。”
韩大人狠狠喘了几口气,把心中的骇浪压下去,冷冷问道:“你留了后路在外头?”
“是,但凡女儿有不测,府外自有人会帮女儿传递消息。”
老远从江南赶来,怎会全然无措,任由韩府摆弄,韩玉沁的心思已然大了。
韩敬轩韩大人不知该感叹自己生了个好女儿,还是该懊悔如此工于算计的幼女,居然把矛头对向嫡母生父。
“好,你说,要什么!”
终是妥协了。
韩玉沁知道,父亲定有办法能查到谁会帮她,可还是与了她一个活命的机会。
她自会珍惜的。
轻轻一笑,韩玉沁将心中所想道出:“女儿一走,夫人定然会取了姨娘性命,请父亲顺水推舟,趁机将姨娘移出韩府,另外安置。”
“夫人不会目光短浅。”韩大人摆手,不耐烦道。
韩玉沁却是不屑:“她有了个贵妃做女儿,目光怎会短浅,杀个把人,瞒过远在宫内的女儿,又不是不能。”
韩大人略一思量,应道:“只如此,你只当你姨娘死了,你这一入宫,怕是再也没有与她再见之机。”
想了想,又道:“京郊有一处庄子,夫人从来不知,你放心,会放你姨娘一条生路。”
韩玉沁终于松口气:“还有一事,请父亲恩准。”
韩大人大袖一挥,越发不耐被人威胁的滋味:“说便是。”
“请父亲赐女儿银钱与人手,不用令夫人知晓。”韩玉沁吐口气,心里松了一块儿。
韩大人回身,目光灼灼,似要从韩玉沁身上烧出个洞来,好看看她的心究竟算计什么,冷然道:“你姐姐乃是贵妃,韩家不用再多出一位宠妃!”
韩玉沁只冷嘲道:“荣华富贵,谁人嫌多?再说,女儿可不觉得那位贵妃姐姐能护得了我。连自己亲生骨肉都护得连连夭折,也不过那点儿本事!”
“胡闹!别以为你在府中安ch几个眼线,便自诩对京城了若指掌。那皇宫不比韩府,能人多的是,你这点小心思,还是收起来,若韩家倒了霉,你姨娘也不会安生活命!”
韩玉沁面上一狠,怒然道:“父亲不必讥讽,女儿几斤几两自然清楚,只不信长姐她能护住幼妹,若我将来产子,再因那些污糟事儿而早夭稚子,想来咱们家也再无适龄女儿送进宫承宠了!”
韩大人只觉得被这小女气的快要吐血,可她面上的倔强与坚韧,与自己当年又是何其相似?
继承了孟姨娘的容色,与自己的脾气性格,这个孩子……
韩大人猛然打住自己的回忆,只瞪着恨声道:“好,你要银子我便给你银子,你要人手,我也定会给你人手。只一样,你若敢存了害你姐姐的心,我必叫你姨娘生不如死!”
韩玉沁只握紧双拳,面上肃杀:“我自不会令双手染了她的血,不过,若旁人要取她性命,纵是我知晓,也不会助她分毫——别以为我不知,嫡母想来已与长姐定好了女儿的死期,待产下皇嗣,哪里容得女儿嚣张。哼,生死之事,各凭本事吧!”
韩大人喘着气,一指大门:“给老子滚出去,你这不孝逆女。”
韩玉沁“嗤”了一声,叩首起身:“还请父亲记得答应我的事。天凉夜深,父亲早些歇了吧,女儿告退。”
回应她的是一只呼啸而过的茶杯,韩玉沁淡定躲开,关门就走,瞅见老韩头伫立在侧,袖着手说道:“父亲大人肝火燥热,管家给他沏壶菊花茶好了。”
“给老子滚远点儿!”
屋里暴怒的韩大人张力十足,吼得房梁都颤了——老管家哆哆嗦嗦地往耳房跑:还是先去沏茶吧,省的老爷揍不了小姐,把这邪火发在他身上。
小桃躲在了院子里,这书房不是她这身份的侍女能进得去的,见小姐出来,忙迎了上去。
“老爷的书房把守森严,婢子瞧着夫人的人都不能随意乱闯。”
韩玉沁冷嗤道:“她以为韩玉蓉做了贵妃,这韩府里就是她的天下了,殊不知,越是这样,父亲防她防的越紧。”
小桃觑着她的神色,似乎比来前从容多了,小心道:“事情成了?”
韩玉沁好笑地点点头:“多年不见,虽许多事与人都面目全非,可人与人的关系……最是奇妙。父亲最懂得优胜劣汰,我与姐姐,不过他手中棋子,若无用,合该早些丢了去,省的在旁人手里断送了性命,连他的荣华富贵都保不住。”
姨娘,希望你以后的路顺遂些,女儿却是再也帮不了什么了。
韩玉沁一路漠然而行,对于未来,已经少了那几分忐忑,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期望与跃跃欲试。
正文第十章娇颜初绽
第二日,韩夫人派人传话,明儿一早,便送韩玉沁入宫服侍皇上,叫韩玉沁今晚早些歇了,还将她从孟姨娘的小院儿里撵了出来。
她们母女从未想过,入宫之事,会来的这样仓促。
第三日一早,天才蒙蒙亮,丫鬟们便鱼贯而入,帮她沐浴更衣。
韩玉沁生的好看,比当年才貌无双的蓉贵妃还要美。
细细的发丝,浓密而乌黑,簪以珠花明玉,沉坠脊背,拢的腰身越发纤细,妖娆。青黛染眉,宛如柳叶新开,盈盈如水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铜镜内的自己。
镜中的女子,妆容甚是浅淡,更衬得眉清目秀,仿若冰雪里初绽的淡淡梅花。白皙的肌肤异常娇嫩,若白玉,如凝脂,好似无瑕的珍珠,在烛光下,竟散成淡淡光晕。
韩玉沁少有装扮,而现今看着这副姣好容颜,连她自己都险些忘了呼吸。
那为她梳妆的婆子,选了一块犹若滴血的红玉缀在额际,终是将那抹疏远淡漠撇去,只在恬静温婉里多了分奢华。
韩夫人在外头等得不耐,拨开珠帘进来催促,看见烛光下,盈盈而立的韩玉沁,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她心底甚至掠过一丝惶恐,竟开始怀疑,将这样容貌的韩玉沁送入宫中,是否真的正确。
就如同当年,她也是犹豫过,将不幸丧偶却依旧明艳动人的孟姨娘接进韩府,会不会是个她无法掌控的错误。
可旋即想起孟姨娘临死前的挣扎,想起这对母女终其一生都在自己的掌握中,她的目光里再无慌乱,狠厉中杀伐决断。
“还磨蹭什么,宫里的轿子已经到了!”韩夫人定然而立,眼含嘲讽。
韩玉沁显然听明白了韩夫人话中的意思,她是要自己无名无份,以无封无诰之身入宫。不过,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安静听完韩夫人的训斥,宫里派出来接她的小轿已等了小半个时辰了,韩夫人不允她再耽搁,连番催促韩玉沁上轿。
韩玉沁左等右等间都没能等来孟姨娘,心中不安,可又忤逆不得韩夫人,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踏上了入宫的路,与孟姨娘,终无再见。
韩大人目送那顶蓝色小轿渐渐远去,漠无表情的脸色多少出现了些松动:“夫人啊,孟姨娘的事儿可处理干净了?”
韩夫人强忍着不耐,清了清嗓子:“老爷放心吧。”
她把孟姨娘近身的丫鬟婆子,全灌了药,此时那些个僵硬的尸体,已经躺在乱葬岗了吧。
想到以后那女人再也不会在自己身前眼后的转悠,韩夫人只觉得浑身舒坦。她这夫君,年轻时起便是个风流种,四处留情,招惹无数风流债,若非她生的女儿有出息,入了宫做了贵妃,她还有的熬。哪里像现在,想发卖哪个小ji人就发卖哪个,想打杀谁就打杀谁,昔年怜香惜玉的风流公子也已硬了心,冷了肠,她也不再是那天真纯善的新嫁娘。
终于,死的死,走的走,这后院啊,清静了!
韩夫人凉凉看了眼消失在街道尽头的蓝色小轿,扭身回府,再无多顾一眼伫在原地的韩大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韩大人终于轻叹一口气,袖了袖手,回府处理公文。
此时的灵犀宫里,一身单薄衣裳的韩玉沁正老老实实地站着,低着头,含着肩。
立了许久,灵犀宫的宫人都未曾找个地方让她歇一下,哪怕是搬个榻几。
与她之前头一次入宫的待遇,天差地别。
天不亮折腾到现在,水米未进的韩玉沁有了些晕眩,ti了ti有些干裂的嘴唇,脸色发白。
“吱——”殿门大开,宫女太监鱼贯而入,一身锦衣华服的蓉贵妃悠然进殿,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妹妹等了许久吧?”
韩玉沁连忙盈盈一礼:“沁儿见过贵妃娘娘。”
蓉贵妃也不理她,只瞟了一眼,径自让宫婢为其净面,卸妆,等那一身厚重的宫装褪去,换了一身常服,走来执了韩玉沁的手,歉意道:“你才来头一天,本宫却顾不得你。来人,还不赶紧给七姑娘赐座!”
虽是常服,可蓉贵妃位居高位,连脚下踩的鞋子都非金即玉,华贵异常,更别说是身上穿着的衣裳了。
一身金线绣牡丹的正红色长裙,甚是惹眼,秀发保养极好,浓黑而幽亮,被几支步摇金簪挽成高高的飞仙髻,整个人更显精神,只是合上她本身华艳的容貌,偏显得bi人了些,使得韩玉沁这样坐着,都会觉得呼吸不畅,心头发慌。
“贵妃娘娘……您这样穿,大红色?”
韩玉沁话一出口,只觉得空气一凝。
蓉贵妃已经目光咄咄地灼向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大红色,是啊,本宫最爱便是这红色了!”
“可……可不是只有皇后娘娘,才、才能穿……穿红么?”
蓉贵妃嗤她一声,笑起,媚眼如丝:“皇后?呵,她那个身份的,算哪门子皇后?妹妹还不知道吧,这宫里啊,皇后娘娘可是个透明人儿,诸事不管,成日间礼佛修缘法,她倒是轻松自在了,可苦了本宫,好吃好喝的供着,还要理着这阖宫内务,委实心烦。”
蓉贵妃又是不屑,又是自傲地说道。
她自然有那傲然的资本,皇后礼佛诸事不理,她独掌凤印,可着大红凤衣,可不比皇后更像是中宫之主?
可她还是有怒气,只因,这中宫凤位,本该是她得的!
遥想当年,蓉贵妃可是先皇钦点的太子正妃,多大的尊荣面子,可辅佐太子登基之后,这凤位却偏没落在她这正主儿头上,反倒被太后拱手送了自家侄女——乌家早就落败了,这是太后拼着打蓉妃的脸面,也要扶持乌家东山再起了。
彼时,新皇帝位尚不稳,朝廷之外质疑之声颇多,原因无他,先皇死的蹊跷,这宫内秘辛,韩玉沁本无多关注,耳闻罢了。
再者,这种事,真相如何,谁能说的清楚。
反倒是蓉妃被夺了凤印,心有不甘,却也只能为了皇上忍下这口气,只这几年了,越发刁难中宫那位,直逼得皇后退居幕后,不敢与蓉贵妃稍有争锋的时候,这情形,便是太后也是自食苦果,不得不咽。
正文第十一章行凶
“是妹妹多嘴了。”韩玉沁忙致歉。
蓉贵妃也没与她多计较,本来就没指望一个乡下来的丫头如何知书达理,只还要交代两句:“你才来宫里,许多事儿都不晓得。这样吧,教你宫规的嬷嬷本宫已经安排好了,这几ri你先住在灵犀宫,什么时候嬷嬷说可以了,本宫再安排你见皇上。”
韩玉沁乖巧听话地应是,令蓉贵妃很是满意。
蓉贵妃才为太后娘娘侍疾回来,身心俱疲,指了几个宫人照看着韩玉沁,便回了寝殿休憩。
韩玉沁看那几个留下来的宫人,里头还有那位瓶儿姑娘,立时欣然地跑了过去:“瓶儿,瓶儿。”
瓶儿在灵犀宫也不过二等的宫婢,见得了新晋贵人的欢喜,心中也是一时得意,不由讨巧道:“姑娘,贵妃娘娘少说要歇上半个时辰,您在殿内也是无聊,不如趁着阳光还没那么炽烈,奴婢带您去园子里转转?”
韩玉沁眼珠一转,娇笑:“好哇,我们江南的桃花都开好了,不知道北方的有没。”
“也都开的可好了呢,不过贵妃娘娘喜欢牡丹,咱们灵犀宫里多植牡丹花,少有桃花赏,不如奴婢带您去御花园瞧瞧?听说那里的桃花红的妖、粉的俏、白的洁,很好看呢,对了,听闻还有绿色桃花,那嫩嫩的绿色,就好像嫩绿的叶子,也不知怎样长出来的。”
瓶儿年纪小小,xig子活络,连说带比划,就将韩玉沁引去了御花园里。
不过初春,江南遍地成荫,这北方却也只几株早开的花儿争奇斗妍,而这御花园为着宫中的诸位主子们,倒是开得花团锦簇,蜂蝶采蜜忙。
饶是韩玉沁这养在江南水乡的姑娘,见了这么成片成团的妍丽花朵,都欢喜起来了,心里连连感叹,不愧是天下间最富贵之地的皇宫啊,不但女人都是妍丽无双的,便是这花,也都开成了世间绝色。
流连花丛,韩玉沁沉迷一片花海之中,不知觉竟走到一处假山之后,日头也渐渐高了,她只觉得肚子很饿,口中也渴,便有些委屈地与瓶儿道:“家中长辈怕入宫迟了,连早饭也未曾让用。瓶儿,好瓶儿,你去与我取些饭食来可好?”
跟着韩玉沁出来的,不只是瓶儿一个,然,韩玉沁却也只认得她,好生与她恳求道。
瓶儿为难地看了眼四周,又瞧了瞧这位韩七姑娘确实饿的脸色有些不好,咬了咬唇,方吩咐跟来的两个婢子道:“你们好生陪着姑娘,若磕了碰了,回头看贵妃娘娘怎么收拾你们。”
这边厢交代好了,才敢离了韩玉沁身旁而去。
这个时候,便是御膳房那里也只剩下些点心了,还不若回去灵犀宫里为韩七姑娘寻些吃食方便。瓶儿一心立功,欢快跑远,却不知,这御花园里再是花开成海,对刚刚入宫的韩玉沁来说,依旧是危机重重。
韩玉沁挥着手中的蓝白色的绢丝帕子,试图赶走脸上的暑气,双颊红扑扑的,倒是可爱地紧。
余下的两名婢女,不过是灵犀宫里的三等婢仆,平素哪里能近的主子跟前儿,今儿不过是蓉贵妃没做什么安排,才能跟着出来见见世面,服侍一回小主子罢了。如今出来,大气也不敢出,紧张地立在韩玉沁身后,恭谨而拘束。
韩玉沁这里无聊的紧,等着瓶儿等得有些浮躁的时候,却听见假山另一头的园子里似乎有人在争吵。
“咦,哪处的宫人这样大胆,连御花园这种地方都敢如此喧哗吵闹?”
韩玉沁嘴里嘀咕着,立起身子往假山的缝隙里望过去,正好瞧见几个女子在远处的林荫下拉扯,看那衣着服饰,似乎身份地位不一般,韩玉沁不由屏住呼吸,细细去打量,不知觉已经蹙起了好看的细长柳眉。
那身后的两个婢子也是听见了,二人头一次跟着主子出门,居然就卷入了是非,哪里还敢叫韩玉沁在这里看戏,连忙上前请示道:“姑娘,这……这里不大安生,不如咱们回灵犀宫吧?”
韩玉沁回身看了二人一眼,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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