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宫略 - 庶女宫略第3部分阅读
假山那头吵闹的两个女子问道:“不回去呢,你们看,那两个吵架的人是谁,是皇上的妃子吗?还是哪位妃子娘娘家的亲眷?”
她瞧得分明,两个女子,梳的都是妇人发髻,一个身上华服流光溢彩,连那头饰都是极为好看的一整套红宝装饰,离得这样远都能看见那熠熠流光,看来身份似乎很是尊贵,而且,这名女子身后,还有四五个婢女跟随……婢女也是宫中打扮,大概是皇上的哪位妃子?
只是……
韩玉沁心中嘀咕,这位娘娘也太过欺辱人了些,只看她颐指气使,指挥着宫女教训对面的女子,好掌下去,连离得这样远的韩玉沁都能听见那巴掌甩的何其响亮。
挨打的女子,虽没有那华服丽人雍容贵气,可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好似盈盈冰雪中绽放的白梅,倒是清丽纯美。
那两个婢女往假山石头中间的缝隙中望过去,不由冷抽一口气,相视一眼,都是满脸的紧张,瞧得韩玉沁更加好奇:“怎么了?”
婢女一连忙战战兢兢地劝道:“姑娘,咱们还是回去吧,这宫里……许多事,姑娘不好ch手。”
韩玉沁满脸无辜:“我没有想要ch手呀,只是想知晓那两名女子是何人,怎么会青天白日地在此吵嚷起来呢?”
婢女二见韩玉沁不肯走,连忙拉着她小声道:“好姑娘,许是您才入宫,不知晓。这事儿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
说着拉了拉婢女一,示意其现在最好还是先安抚下韩七姑娘为好,千万别吵嚷起来,被那边发现了。
婢女一得暗示,也压低了声音:“姑娘,那位华服的娘娘,是宫里的湘妃娘娘……与咱们贵妃一向不对头的,脾气很不好,您千万别大声说话,叫她知晓咱们在这里,指不定惹出什么事儿来呢。”
正文第十二章局
韩玉沁连忙噤声,眨眨眼,看了那头一眼,低声问道:“那她打的是谁呀?好大的脾气呢!”
那婢女二方解释道:“那位是宫里的梅贵人,是皇上近来很宠爱的嫔妃。”
“那湘妃娘娘是吃醋啦?”
“也不算吃醋,这里头的事儿啊,可是复杂的很。听说,湘妃娘娘很是看不起梅贵人,处处与梅贵人刁难,有一次梅贵人出口冲撞了湘妃娘娘,就被湘妃娘娘揪住错处狠狠打了一顿。然后,咱们皇上就知晓了,为这与湘妃娘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呢,俩人便如此结了仇怨,谁也看不过谁去。”
韩玉沁懵懂点点头,好似对于这些没有什么兴趣,只指着那边一味挨打哭泣的梅贵人道:“可我觉得,倒是这位梅贵人可怜些,出来连个婢子都没带着,还被湘妃娘娘捉住了,这都快把脸打成猪头了吧?”
婢女一:“好奇怪,怎么梅贵人今日出行,没带仆从呢?”
婢女二点点头:“是啊,好端端的,还倒霉的遇上了湘妃娘娘……”
那两名婢子互相望了一眼,俱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狐疑。
然,不再等大家继续想些什么,那边尖利的女声回响在三人耳中,“噗通”一声水声之后,再没了声息,待三人回过头去,已然没有了梅贵人踪迹,而那刚刚教训人的湘妃娘娘,正指着边儿上的水井。
“呀,湘妃竟如此狠毒!”韩玉沁惊得瞪圆了眼睛。
两名婢子显然也被这突发事件吓傻,面面相觑,就差抹泪,连忙拉着韩玉沁躲开这是非地。
“姑娘您千万收声吧,湘妃娘娘家世显赫,与咱们贵妃娘娘素有仇怨,就是咱们娘娘也吃过她许多暗亏的,若今儿被她发现了,保不住要如何栽赃陷害,您行行好,就是贵妃今儿知晓了那边儿的事儿,也只会怪责咱们两个没有照看好姑娘的。”
脑海里还残留着那抹清丽的人影——单薄而瘦削的女子,在阳光中那样的孱弱苍白。韩玉沁怅然间,倒也没有阻止,只随着婢女的力气,不做挣扎。
本以为逃回灵犀宫便是妥当,变故却是突然而至。
她们三个要跑,却听得边儿上“啊”一声尖叫,刺破长空,连着湘妃与其宫婢都听的清清楚楚。
一声“何人在那儿”,惊得两婢子手脚都软了。
韩玉沁心知不好,只蹙眉挣开桎梏,轻声叱道:“快走,莫要丢了性命。”
那两婢子哪敢再四处寻找是谁还躲在附近,趁着湘妃的人还没追来,连忙拽着韩玉沁夺路而逃。
她们两个平素做惯了力气活,这里离着灵犀宫又近,三拐两拐,终于把韩玉沁带离了危险区域,喘着粗气往灵犀宫跑。
一路惊惶失措,脚下却不敢缓上片刻。
对于二婢来说,这一场谋杀不过是众多博弈中的一场戏。只要无碍自家性命,过去了便过去了。然而,梅贵人的枉死,对韩玉沁来说,却是第一次令她深切体会到这深宫的阴暗。
竹林花海,阳光温暖,蝶儿晃动着翅膀,仿若万物都充满惬意自在,生机勃勃……一切都那样美好,仿佛所有生命都沉溺在那香甜之中,可一个活生生的人,便殒命当场?
韩玉沁不由打了个寒颤,第一次感觉到这深宫的寒冷,令她哪怕是沐浴在阳光下,也浑身发冷,打起了寒颤。
两个宫婢领着韩玉沁一路跌跌撞撞往灵犀宫方向跑,想尽早把事情回禀蓉贵妃,却在寝殿外,被蓉贵妃的两个大丫鬟如悦,如秀给拦住了。
两个宫婢怯懦,塌着身子,急的满头是汗,喏喏开口,将园子里的事儿颠三倒四囫囵说出。
如悦眼睛一眯,扫了眼跑的发髻都有些松散的韩玉沁,略显矜持地点点头,脆耳之声说道:“嗯,你们两个且随我进去见贵妃娘娘,七姑娘先在耳房等等可使得?”
韩玉沁知道蓉贵妃此时必定已经醒了,只是如悦竟不问贵妃,把她拦在外头,她也不与其计较,只点点头。
“姑娘跟我来,可喜欢喝绿茶?如今好茶叶都没下来呢,去年的陈茶其实味道也尚可。”如秀言语温和,领了韩玉沁去边上耳房等候。
韩玉沁表现得也似个没心机的孩子,笑盈盈点头:“那次姐姐请我喝的甜水就很好,不要茶也可以的,我可以喝那个吗?”
如秀呼吸一顿,点头笑笑:“那姑娘等我一会儿?”
韩玉沁憨笑应允,看着如秀去取水。
灵犀宫里,吃穿用度,几近与皇后宫中比肩,就是真正的清水,也都是从百里地外的玉泉山上送来的。
韩玉沁第一次来时,所饮的,实则是掺了木樨清露的泉水。
木樨,又名桂花。
蓉贵妃不喜欢喝清水,也不大喜茶,倒是蜜水还能饮些,不过,最不耐的就是这桂花的味道了。
她觉得桂花气味太浓郁,叫人觉得俗媚,灵犀宫里少有几样桂花露,都只为留着招待旁人。
是以,韩玉沁来时,韩玉蓉再怎么“细心”招待,也只是拿了她最不爱的味道,给了这个妹妹。
言行举止,毫无照顾这个亲妹妹的心思,所以这灵犀宫里,从上到下,都不大把韩玉沁当成正经主子招待的。
如秀离去,韩玉沁轻踮脚尖,往内殿寝室挪去偷听。
“……娘娘,确实是碰上的,湘妃并没瞧见奴婢们与姑娘,只是后来姑娘吓得尖叫,那边儿才有了动静,奴婢没有说谎啊。”
韩玉沁听着里头哭哭啼啼,那两个婢子倒是会推卸责任,全说成是韩玉沁的主意,将自己摘得干净。
“下去,每人领二十板子,对外,可知道如何说?”
两个宫婢终于没敢再哭了,吭吭哧哧说着“是婢子们伺候不当,自该领罚去”。
韩玉蓉与湘妃不对付了许多年,说起来,湘妃的家世也要好一些,这位分,若不是蓉贵妃压着,也定要再往上提一提的。
楚清帝对湘妃的宠爱与纵容,也是蓉贵妃的不满之一,但凡是亲近皇上的女人,她都排斥,而湘妃身后的势力,也决定了,蓉贵妃只压得住一时,压不住一世。
韩玉沁蹙了蹙眉,没想到韩玉蓉如今竟这样轻敌了,轻巧步入,婉然言道:“姐姐,宫人倒在其次,只是妹妹尚有许多不解,还要当着姐姐的面,问一问她们两个。”
正文第十三章心机露
韩玉蓉见她进来,含笑招手:“快过来叫姐姐瞧瞧,可是被吓着了?”
蓉贵妃惯于在外人面前做姊妹情深的戏,韩玉沁也乐的陪她,轻移莲步,袅袅从两个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的婢女身前行过。
“姐姐,这两婢子好大的胆子,竟能张口就生是非。”韩玉沁一副小孩子的不满,颇为抱怨地在韩玉蓉身旁落座。
韩玉蓉本头疼湘妃又出来惹事,还是在灵犀宫附近,而这个时候,估计也已经猜到了韩玉沁的身份,不知下一步会如何行动。但听的韩玉沁的话,似乎,这里头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哦?妹妹可快与本宫说说,这两个婢子还敢说谎不成?”似是一点都不介意玉沁这样堂而皇之地偷听行为。
“是,就是说谎了。”韩玉沁冲着下首跪倒的婢子轻啐一口,“呸,我们姐妹还轮的到你们挑拨离间,搬弄是非吗?姐姐,是您身边的瓶儿怕妹子无聊,才领了玉沁往院子里瞧花儿去的。后来妹子口渴,瓶儿就回来取茶水点心,然后湘妃娘娘与梅贵人就出现了,谁知道说了什么的,竟出了这等祸事。之后,更非是这两个婢子所言,是妹子出声惊到了那边,分明是当时还有人隐在一旁,看着梅贵人落水尚未曾尖叫出声,怎的我们三个一逃,反倒出声打草惊蛇呢?妹子觉得,这里头定然有古怪。”
蓉贵妃久久不语,歪在榻上左手有规律地敲击着木床边沿。
一声声轻响,闷闷叩在两个跪倒的婢子心上,越发张惶,越发抖的厉害。
“那个瓶儿在哪里?”半晌——其实,也不过一盏茶时间,却叫人觉得这样幽长,蓉贵妃终于开口询问。
如悦意味不明地扫了眼韩玉沁,对贵妃娘娘恭谨道:“倒是没瞧见那婢子回来过。”
韩玉沁低垂的眼睫轻轻一颤,那纤长如羽尾睫毛扫下一片阴影,抬头,看见蓉贵妃正往她这瞧了,连忙端上慌乱:“什么,没回来?这可奇怪了。”
复又低头与跪着的婢女问道:“你们与姐姐说,瓶儿当时是不是说的回来灵犀宫的。”
那两个婢子如今哪里还敢往韩玉沁身上泼倒脏水,忙不迭承认。
韩玉蓉深觉事情不对劲,可一时半会,竟不知从哪里入手。
就在蓉贵妃与韩玉沁姐妹俩各怀心思之际,外头如秀匆匆返还:“启禀娘娘,泰安宫来人了,说太后娘娘宣您过去。”
“什么事情?太后病体初安,本宫又是刚从泰安宫回来的,这会子又派了人来宣,莫不是病情又有反复?”蓉贵妃蹙眉,只觉得今儿事情格外的多。
如秀忙道:“监人说,湘妃娘娘已在那里候着。”
如秀说着,看了眼韩玉沁,脸色有些着紧:“娘娘,那头儿还宣了咱们七姑娘过去。”
蓉贵妃乍然听到湘妃在泰安宫,就隐约觉得不好,等如秀把话说完,猛然看向韩玉沁,心中已是瞬间明白过来,这是有人短短时间内,摆好了一个大局,就等着她入套呢。
蓉贵妃心中有气,却也恼恨,叹口气:“终年打雁,竟也叫雁啄了眼——妹妹陪着姐姐去一趟吧。这是有人容不得咱们韩家有自己的骨肉哇。”
玉沁毕竟没有韩玉蓉浸滛后宫权术多年的经验,后者见她费解地蹙眉思量,又叹口气。
自己纵然再不喜欢这个妹妹,也是血脉至亲,若叫人拉了玉沁下水,可能连自己的贵妃之位都会受到影响,得不偿失。说不得,如今也要指点玉沁一番。韩玉蓉如此想,曼声开口:
“湘妃虽娇纵些,可也不是那没头脑的。怕是查出了你的身份,如今想扳回一局吧。本宫膝下无子,你入宫的意思,无非也是为皇家绵延子嗣,谁知道,她们竟是连你都容不得。皇后多年无子,已是个废人了,如今宫内就属本宫位分尚高些,她们怕是忌惮‘子凭母贵’,妄想断了本宫念想,也不怕伤了阴鹫!”蓉贵妃淡淡解释,语气里含着浅淡的狠厉与仇恨,吩咐如悦叫了轿撵来,让玉沁与她一同乘着轿撵前往泰安宫。
如秀因心思沉稳,被留在灵犀宫看门护院,带着人一路去寻失踪的瓶儿,一路去搜查宫里宫人们的内室,看可有可疑的东西。
韩玉沁狐疑,看灵犀宫上上下下的折腾,跟要打仗似得:“人是她害死的,种种破绽,这罪过怎么也不会落到妹子身上啊。若真如姐姐所言,这位湘妃娘娘,也太诡辩了些吧?”
韩玉沁有些不信这世上还真有人这样厚颜无耻,别说她,就是韩玉蓉与湘妃共处内廷这么多年,也猜不透那位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湘妃李梦莲,简直韩玉蓉的克星,行事娇蛮任性,视宫规如儿戏,为妃以来,搅合得整个后宫不得安宁。
更让蓉贵妃头疼无着的是,就算捉了她的把柄也有皇上纵着,可若不管不教的,又偏爱挑事生非,今儿更是嚣张大胆,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害死皇上近来喜爱良多的梅贵人。
后宫里妃嫔出了事,蓉贵妃打理后宫,也要担上些许干系的。
“这在宫中为妃,总要小心些,不然,一朝被人踩在了脚底,便再也翻不了身了。”韩玉蓉摇晃食指,纤细白皙的手指,彷如美玉,看向前方殿宇的目光在阳光下,闪动着熠熠光彩。
泰安宫
蓉贵妃携了韩玉沁进殿,请安之际瞧见本该惊慌失措的杀人凶手——湘妃,正端坐在殿内,举着帕子擦拭着脸上泪痕。
这湘妃,果然是个人物,杀人被撞破后,竟还敢出来。
“湘妃也在啊。”蓉贵妃语气淡淡,与对方互行宫妃之礼。
湘妃行礼之后,背对着太后,饶有兴趣地瞧了眼端着贵妃架子的韩玉蓉一眼,唇角带着一抹冷嘲的弧度,眼里闪过一丝玩味:“贵妃姐姐也来啦,正与太后娘娘说起您呢。”
“哦?湘妃妹妹可是与太后说了许多本宫的坏话呀?”蓉贵妃半开着玩笑,半带着心机。
正文第十四章是?非!
“嫔妾哪里敢,嫔妾只会说些实话罢了。”
二人语间暗藏刀锋,虽笑着,可言辞并不和软。
“咦,这可是贵妃姐姐的小妹?”湘妃瞟了一眼神色有些阴郁的蓉贵妃,侧头看向韩玉沁,正迎上后者探视的目光。
湘妃倒是生的好颜色。
这还是韩玉沁第一次如此之近地瞧见湘妃之容貌。没了杀人时的狰狞扭曲,这位楚清帝的宠妃,果真有资格担得起天子格外的恩宠。
娥眉淡扫,眼波含春,眉宇间,自有一股清气,偏又不会显得清高孤傲,媚色自那眼波间盈荡,肌肤更是细腻若瓷,润泽而闪动柔光,好似那美玉明珠,光晕自成,叫人不忍错了目光。面上浅笑,却淡漠如水,妆容极简,却显娴静淑容,仿若清水中绽放的一朵白莲花。
娇娆盈盈,这姿容是秀丽无双的。
她的美,与蓉贵妃的惊人摄魄是不同的,就仿若,芙蓉与牡丹,世人各有所爱。
甭管这内心如何,男子似乎总过分关注着好皮相。
可韩玉沁一想到枉死在花园深井中的梅贵人,就不由发颤,连忙与上首太后及湘妃一一见礼。
“民女见过太后娘娘,给太后娘娘请安,愿太后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说着,又与湘妃行礼。
韩玉沁无疑是娇憨而可爱的,一如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正是青葱岁月,谁瞧见了都会心中喜爱,尤其是迈入老年,时常回忆昔年光景的太后一辈。
韩玉沁的出现,也合了太后的眼缘,被其话语所喜,笑了笑道:“这是韩家的小姑娘吧?”
“回太后的话,民女确实乃家中最小。”
太后笑起,却想到什么事,看向蓉妃的目光微冷,对韩玉沁也和善不起来,淡淡扬手道:“好孩子,起来吧。”
蓉贵妃似乎才发现到太后的目光不善,扬起柔然笑意:“太后今儿怎么没有午睡?身子才好些,可莫要逞强,如前些个日子似得,反倒晚上睡不安稳了。”
太后看着面色红润,似乎没有什么病态。
韩玉蓉说太后病体绵延载,很是起伏不定的,发作起来,更常常昏厥过去。玉沁心中嘀咕,该不是内火虚旺造成的吧?早些年里,奶奶也是这样的症候,老人家总是偏爱肉食点心,可那些甜腻的物件又不好克化。
蓉贵妃观望着太后脸上怒色,再联想到湘妃那脸上未及干的泪痕,心里涌起一股不详预感。
果然,太后冷哼一声,好似极不满似得——到现在,太后都尚未吩咐宫人赐座,与蓉贵妃这些时日来泰安宫所受的优待迥然有异。
“哀家这病都多少年了,倒是累得贵妃忙前忙后的服侍,这宫里的事儿,可处理清楚了?”
蓉贵妃忙道:“孝顺太后您是咱们小辈们的孝心,再说,忙的也都是宫人们,哪里累倒臣妾了。宫里的事……”
蓉贵妃一顿,看了眼湘妃。
太后神色严厉,轻哼一声,似有不满:“蓉贵妃,你可知罪?”
蓉贵妃自然不解,可不敢推诿忤逆了太后,连忙上前几步跪倒:“太后息怒,别气坏了身子,臣妾纵有什么不是,也不敢叫太后忧心烦恼。”
太后病体绵延,蓉贵妃便日夜侍疾,不敢稍有懈怠,亲尝汤药,熬煮羹汤,就是身为太后娘娘远房侄女的皇后娘娘,也做不到蓉贵妃的亲切玲珑。
而太后对蓉贵妃呢,更是疼爱如亲女,不仅默许贵妃可着大红,更是在许多仪制上,允她逾矩,这么多年,从未对蓉贵妃稍有冷淡。
这就是韩玉蓉的贵妃之道,当年,凤位被夺,对太后的恨意,远非几句怨言可疏解,而太后对她,亦是防备。然则多年荏苒,二人却相处融洽——起码外人眼中,确实是婆媳合乐。
婆媳相处如此,可见人人面上都留有几层皮,皮下的真实,从无示人。
蓉贵妃这里认得干脆,是认定太后不会给她没脸,自然痛快说几句甜言,可她却也忘了,与她不对盘的湘妃,可早就侯在一旁了,哪会容她轻易糊弄过去。
清脆铜铃般的笑声响起,连玉沁都觉得心中一酥,撇过头去,湘妃笑的清冷:“这样说来,贵妃姐姐是肯认罪了?”
蓉贵妃一愣,旋即蹙眉,对太后她可恭谨,却不代表她湘妃能对她张扬。
气势并未如身体跪地的高度,韩玉蓉眸光微冷,朱唇轻启:“湘妃妹妹说的什么,本宫怎听不明白。”
太后并不理会二人积怨,只凝声道:“湘妃寻了哀家来,说是她在御花园赏花,却瞧见你与你这妹子一起,将梅贵人推落了井里!你说,是也不是?!”
蓉贵妃心中“咯噔”一声,湘妃这又是要做什么孽事,人不是她弄死的么?
可一想湘妃那舌灿莲花的劲儿,韩玉蓉不想连太后也被误导,连忙解释道:“太后请息怒,说起这事儿,臣妾也是有话要说——与湘妃所言不同,臣妾却是来告湘妃草菅人命,推梅贵人落水伤其性命。臣妾在宫中听人来报,还未等去调查,怎这一眨眼的功夫,湘妃竟会跑来太后您这里恶人先告状?”
蓉贵妃的地位摆在那里,气势自然绝不输人,纵是在太后这里,也只言语上恭谨,而气度,却丝毫不落于人前。
湘妃倏然立起,目光森然:“臣妾草菅人命?可真是笑话,太后,您定要为臣妾做主,贵妃娘娘这是要冤死臣妾了!”
太后早已远离后宫纷争,不愿理会这些乌烟瘴气,可如今,宫中出事,她的侄女,如今的皇后,却依旧躲在凤宫不肯出来,是以,这后宫妃嫔争宠喧闹,都吵到了她这里,实在叫人烦恼。对皇后不免又有些怨言恼恨起来。
“好了,都住嘴,什么死不死的,湘妃也是入宫几年的人了,怎嘴上还这样无遮无拦的,在哀家跟前儿都敢言‘死’?”
湘妃忙跪下请罪:“臣妾不敢,只是,贵妃说这些,实在诛心的很!”
正文第十五章颠倒
蓉贵妃看不得她牙尖嘴利的样子,只想着事情已经摆明了的,无论如何,湘妃都脱不得干系,于是跪地前行几步,就是要压在湘妃眼前,与太后言道:“太后,是臣妾的妹妹在园子里玩耍时瞧见的,身边儿还带着两个宫人,见着湘妃杀人,都吓坏了,您瞧瞧这孩子,生的本就瘦弱,家中又奉为掌上明珠似得,谁料进宫第一天,就遇上这样的事儿,可叫臣妾如何与父母交代。”
说着,就要抹泪。
湘妃惯于人前装柔弱,骗取众人同情,这些人可没少叫韩玉蓉自食恶果,这不,唱念做打,她也学了个七八分,见着湘妃面色凄凉,她便也凄凉哀婉;见着湘妃口诉委屈,悲愤欲死,她也跟着轻捂心口,一诉衷肠。
两人的做派,饶是韩玉沁在南边大宅里见多了几位姑姑婶婶耍手段,也都挑起了眉头,低头不语。
而,韩玉蓉抬出韩玉沁来,已经使得殿上众人的视线,全都投注到了韩玉沁身上。
“哦?这事儿,还是韩七姑娘看见的?”太后的声音凝结严肃,不带一丝暖气。
这大殿上,哪个不知韩玉沁入宫的真实原因,是来爬陛下的床的。
因而,太后的称谓一变,湘妃连带周围服侍的宫女、内监,看向韩玉沁的目光,都是火辣辣,好似要剥了她的皮,好好看看她那层皮,该是有多厚。
玉沁强忍着诸多视线加身的压力与尴尬,福身在地:“回太后娘娘的话,民女是有所见——当时被宫人领着,游玩到御花园,本以为地处偏僻,无人经过,是以想歇一会儿,派了跟着的宫女瓶儿回去灵犀宫里,拿些点心糖水过来,谁知道……谁知道,就见假山之后,有人打骂吵嚷,之后,又有个女子被人推下了井去。民女害怕极了,身边儿的宫婢说,那是湘妃娘娘在教训梅贵人,不敢叫民女待在那里,连忙拉着民女离开。”
太后神色不虞,看向湘妃。
湘妃刚刚来时,说的可不是这样的。
太后虽远离后宫纷争,可对这后宫的事儿,也是知悉一二,更何况,她又是当年宫廷争斗的胜利者,哪里听不出这里的疑点。况且韩七姑娘新来,未必有胆子敢头一天就陷害湘妃。
“湘妃!”
一声严喝,惊得湘妃连忙辩解:“太后请听臣妾说,臣妾觉得是蓉贵妃贼喊捉贼。分明是臣妾游玩御花园,看见了贵妃与其妹在那儿教训梅贵人,还失手将人推落井中的。再说了……臣妾可是救起了梅贵人,若真是臣妾所为,怎还会令人去救?”
说着,琼首转向蓉贵妃,高扬下巴,傲慢斥问:“敢问贵妃,若真是臣妾所为,害了梅贵人,那你这妹妹回去与你说起后,你可有派人前去那出事的井口捞人?”
韩玉沁听到这里,也不由心中称赞——好一个湘妃,竟如此伶俐,杀人被发现,竟在这样短时间内故布疑阵,颠倒黑白,绕了韩玉蓉进去不算,还把自己说成是受害者!
倏然,韩玉沁低下的目光一凛——湘妃刚刚所言,竟是救起了梅贵人?
这怎可能,分明是她要害梅贵人,打骂之后推人落井的,怎么这会子竟这样说?
韩玉沁不解,而蓉贵妃心中却已经认定了一件事——这果真是有人设下了圈套,那消失的瓶儿,许就是这里头的关键。
湘妃见蓉贵妃被问得哑口无言,得意一笑,转而对太后诚恳道:“太后,臣妾来时,已经叫人去请了御医去关雎宫里,相信梅贵人醒转过来,一定会亲自指认谁是凶手的。”
太后蹙眉,冷眼看向蓉贵妃:“嗯,哀家也已经派了人前去关雎宫照看,如此,蓉贵妃你可还有话要说。”
梅贵人没死,被湘妃救了。
蓉贵妃知道被人摆了一道,心急之余,心思百转寻找转机,万不能叫自己轻易被圈进套子里。
“太后娘娘明察,这件事,臣妾实在冤枉。臣妾本在宫中午睡,是小妹领了人出去,这一点,灵犀宫上下都可作证——小妹出门看见了什么,跑回来就与臣妾言说,为此,臣妾这才急急忙忙往泰安宫来,想说与太后知悉,谁知……”
蓉贵妃想要脱身,唯一的办法是先认定此事只与韩玉沁有关,先将自己摘出来,只有她平安了,之后的事儿才好说。
转头又与太后诉苦道:“太后,臣妾实在不知小妹为何这样说……”
湘妃可由不得她在这里做戏,好容易捉到蓉妃的把柄,自然要顺水推舟——即便没有水,她也会叫人死命地推:“贵妃姐姐,您说这是韩七姑娘胡言乱语?臣妾瞧着可不见得——太后,臣妾来时,捉了一女婢,这女婢见事情败露,可把什么都招了。”
早在泰安宫见着先一步而来的湘妃时,韩玉沁就猜着,有些事,该是出了变故。
她可不认为,摆了这么大一个局,就只为了抓她这只小虾米。然,蓉贵妃对她的丢车保帅,实在叫人心中生恼。
等到瓶儿被带上来时,韩玉沁勾唇冷笑,暗道自己果然猜对了。
瓶儿哆嗦着将蓉贵妃如何“想杀死梅贵人”,如何设计众人“推落水中溺毙”,交代的十分详细,她每多说一句,蓉贵妃的面色便就惨败一分,等到瓶儿终于栽赃陷害完了,蓉贵妃已经身形僵直,勉强维持着镇静。
谁都知道,在这宫里,只要一步行差踏错,给了别人打压你的机会,等待你的,绝不是帝王的垂怜,世人的怜悯,相反,那些想上位的妃嫔,会毫不犹豫地把你一推到底,叫你死都不知死在谁人手中!
蓉贵妃就是深知这一点,才会心生惧意。
太后一脸怒容,可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就能下定论的,“来啊,把蓉妃送回灵犀宫,没哀家的命令,谁也不许探视,这件事给哀家好好的查。哼,哀家倒要看看,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这宫里戕害嫔妃。”
正文第十六章疑窦丛生
“太后……”蓉贵妃哀婉叫道,“太后,臣妾冤啊。”
“蓉妃,你也别喊什么冤,哀家也是为的你好……”
正说着,外头急匆匆闯进个小太监来,“太后,不好了,不好了……”
“混账,太后好好的在这里,喊什么‘不好了’。来人,还不拉出去打死?!”
湘妃得势,颐指气使地就要招呼人把个犯上的小太监拖出去。
太后眉头一皱,却没看向她,只是对周围候着不动的宫人道:“这人啊,就得知道自己的本分。”
边儿上的周嬷嬷也不理会湘妃白了的脸色,只对那吓得双腿发软,跪趴在地上的小太监道:“还不赶紧给太后回话!”
小太监湛湛回过神来,声音越发尖细:“回太后的话,梅贵人在关雎宫里殁了。”
消息来的太过惊骇,太后忍不住身子一直:“你说什么,梅贵人没了?不是抬过去的时候还有气,难道是因呛水太多……”
小太监擦了擦眼睛,跑的太快,汗水把眼睛都糊住了:“回太后,太医说,说是、是中毒。”
小太监吓得说话都不利索,湘妃娇喝:“怎么可能!”
说着狠狠瞪了眼蓉贵妃,对其一指,红着眼睛对太后哀戚道:“太后,一定是蓉贵妃,一定是她杀人未遂,又派人潜到了关雎宫,对梅贵人用毒!”
“胡说,本宫根本无意对付梅贵人,再说推梅贵人落井的难道不是你?一定是你怕梅贵人醒过来供出你来,便叫人下毒杀人灭口。太后,您一定要相信臣妾啊,这么多年,臣妾打理后宫,本就招了人的眼,如今,可是叫人欺负到了头顶上,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
湘妃那里却已经气的站起:“信口开河,太后,这么多年,宫里的妃子殁的还少么?连皇女,皇子都多有夭折,一定是贵妃干的。她打理六宫,出了事,这责任责无旁贷!”
韩玉沁听着二人打口水仗,却是谁也说不过谁,最后都成了胡搅蛮缠,有理无理都嚷嚷的叫人头疼,不由抬起头来,冷不丁地,却触到另一人的目光。
太后也是头疼,这件事,她只听了眼前两个女人的说法,连查都没查,本打算先把蓉贵妃禁足,对湘妃也看管起来,再派人着手调查,为了防止梅贵人蹊跷而死,她甚至在听闻此事后,也防着万一有人趁乱下毒手,还派了自己深信的何御医过去关雎宫。
谁想到,那么个千伶百俐地梅贵人,竟死的这么冤屈。
叹口气,太后目光有些落落,似想起了当年她初入宫的那阵子,也算是腥风血雨走过一遭的。
没想到,抬头却触到一抹清冽的眸光,镇定,清静,无欲无望,使得太后久已经疲乏的心,为之一振。待看清楚了,却是韩家那个小姑娘。
“韩七姑娘,你觉得,是湘妃说的对,还是蓉贵妃说的对?”太后眼神“慈爱”,可传达出的意思,一点儿都不心慈啊!
韩玉沁浑身一凛,不知自己哪里出了错,被太后挑上了——
梅贵人没死,蓉贵妃把责任推给玉沁,可坏就坏在,梅贵人死了。
韩玉沁刚入宫,是没有办法在皇上宠妃——湘妃的关雎宫里,那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投毒的,那么,蓉贵妃就又有嫌疑了。
“这,这……民女委实不知。”
韩玉沁抖了抖,颇有些弱不禁风地样子,希翼把这事儿躲过去,而那头,蓉贵妃的目光也甚是狐疑,不知太后点了玉沁出来,所为何事。
正当大家心思千思百转之际,却外有太监唱喏:皇上驾到。
“皇上也知道了?”太后神色疲惫,脸色越发不好了。
楚清帝慕容祁天面带愧疚,躬一躬身,对太后道:“劳烦您累心了。”
说着,却对韩玉蓉厉然一瞥:“这种事如何好叫母后知晓?不知母后尚在病中?”
蓉贵妃有苦难言,不由望向太后娘娘求情。
太后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浑浊老沉的声音,犹如枯木撵在石垣上:“毕竟殁了你喜欢的女子,哀家也是心疼皇上,才拖着这残躯病体,拼的为你去寻几分公道。”
慕容祁天神情微顿,声音软了下来:“母后,朕怎能让您如此劳累。贵妃,如今宫中诸事俱都是你打点,这事儿不管缘由如何,你俱都担着责任。”
韩玉蓉立时婉然应是,含悲带凄:“皇上,梅贵人殁的蹊跷,这事儿……”
说着看了眼湘妃,喟叹道:“湘妃言语污蔑是臣妾所为,直接告上了母后这里——臣妾辩驳不得,这次,这次无法为皇上您分忧了。”
韩玉蓉不动声色地告着御状,果然,慕容祁天看向湘妃的目光一冷,断然道:“湘妃竟以宫中琐事烦扰太后,可见是这些日子来,朕对你太过优渥了。既然梅贵人不幸落水溺毙,就罚你闭门思过,抄写佛经三百篇,为亡魂超度吧。”
话音一落,满屋都是骇然。
湘妃惊声叫道:“皇上……”
湘妃得宠多年,以往无论做了什么错事,皇上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无苛责,如今竟是当真在众人面前不予她脸面了。
慕容祁天凉凉看了她一眼,韩玉蓉却也没有反应过来,不由道:“皇上,这……不是说梅贵人是被毒……毒死的吗?”
慕容祁天冷哼一声,却是没有理会。
太后神色平静,惊诧之后,有几分明白,叹口气,与下道:“梅贵人不幸失足落水,她家里……”
周嬷嬷赶忙道:“梅贵人是平成伯家里庶出的小姐。”
太后了然点点头,依旧一声叹息,对上慕容祁天道:“当年到底救过你父皇,对咱们皇家也是有恩的。”
慕容祁天转首便对蓉贵妃道:“既如此,追封梅儿为妃,谥号昭德。”
至于对平成伯家的弥补,他尚要与太后商量,便扶了太后往后殿而去,丢下他两个“爱妃”在殿上惊得都忘了送驾。
殿上,湘妃失魂落魄,蓉贵妃也好不到哪儿去。
正文第十七章姐姐想到了谁
瓶儿与那报信的小太监都已经吓傻了,愣愣地看着大殿之上,呼啦啦走的无影无踪地众人身影。
“姐姐,带着瓶儿回去吧?”韩玉沁已经起身,不顾膝盖伤痛,在旁提醒韩玉蓉道。
东侧殿
“皇上为何如此说?既不追查,也不追究,倒是摁下了这风波,可惜了你那新近疼爱的小贵人了。”
太后屏退左右,终于把心中疑惑道出。
慕容祁天笑意却无一丝温度:“母后,您还没看出来吗?这湘妃,是越发嚣张了。”
太后心中早有论断,只?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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