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宫略 - 庶女宫略第7部分阅读
嬷眼皮一跳,忙低下身子,笑着替蓉贵妃掖了掖被角,问道:“主子怎的了?如今韩才人得了皇上青眼,保不齐哪日里就一飞冲天,一举怀上麟儿,娘娘的心愿也圆满了。这也是喜事。”
蓉贵妃苦笑摇头:“本宫悔了,悔恨吾儿在时,护不得他周全。如今叫了这姨娘养的进宫,也给了皇上机会冷着我,晾着我。”
说着说着,竟是哭起来,连串打击下,竟叫她发起烧来,如今面色发黄,嘴皮发白干裂,二十多岁的年纪,竟有些苍老的迹象。
夏嬷嬷不免心惊,看她病来如山倒的模样,想着定是这阵子为太后娘娘侍疾累得喘不过气来,把底子都要掏空了。
擦了擦手心里的汗,宽慰道:“娘娘与皇上乃是少年夫妻,当年大苦大难都熬过了,皇上怎会忘了这患难之情?虽是责罚了娘娘,可如今还不是想着从韩才人身上找补?依着奴才看啊,皇上此举,是想着给您台阶下呢。您就好好养着身子,等好起来,那凤印还不是手到擒来?”
蓉贵妃这一病,倒是往昔的戾气都去了三分,精力不济,没多会儿就睡了过去。
夏嬷嬷忧心忡忡地走出来,与齐嬷嬷道:“娘娘这次病的邪乎,依我看,太后那里还要查一查,我总觉得那老虔婆没安什么好心,兴许给咱们娘娘……”
正文第三十三章各怀心事
“慎言!”齐嬷嬷喝声打断,瞪了她一眼,率先往后边二人的居室走去,沿路瞧着没什么人,方与她低声道,“日日与娘娘诊的平安脉,若体内带毒,太医如何不说?娘娘当年一副弱骨,多次小产不说,小皇子一去,更是大悲大怒彻底伤了根,这些你不清楚?咱们娘娘偏又要强,后宫里每天多少的事儿,全她一个人担着,太后那里更是晨昏定省一次不落,侍奉起来比亲生女儿都上心,就为那么个‘贤良’的名声,生生把自己拖垮了!”
夏嬷嬷神情沮丧,狠狠一叹:“我也是太急了,才会有这么一说……眼看着湘妃气势嚣张,皇后娘娘与咱们皇上虽说不是夫妻伉俪,也是相敬如宾的了。咱们娘娘这位子啊,坐的不稳,却还没个子嗣傍身,我怎能不愁?如今这样,哪里有精力与这阖宫周旋?我眼瞅着,咱们娘娘是连自己的亲妹都容不得的,心xig如此,伤的还不是自己的身子?偏我等如何说,娘娘总也不听。如今一病,倒把以前的病灶全显了出来……灵犀宫现在,难不成要全靠着那位韩才人维系吗?”
齐嬷嬷也是附和一叹:“能有什么办法,如今也只能每日里精心进补了。我瞅着韩才人身子也娇弱,你且记得多看顾映月阁些。”
“我岂是那等没分寸的?咱们娘娘这一病,只能希翼皇上能多多宠爱着韩才人,不然,等娘娘病愈,恐怕这灵犀宫都要被人踩到脚底践踏了。”
不说灵犀宫最德高望重的两位嬷嬷如今的担忧,韩玉沁一顶小轿被送到乾清宫后,也是胆战心惊的很。
“奴才末夏见过才人,陛下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着您过去侍奉。”末夏小跑过来,打千与韩玉沁道。
韩玉沁道一声“有劳公公了,还请公公带路。”
末夏虽是付公公的小徒,但付公公手底下弟子亲信不少,是以,他也不怎么显眼,瞧着韩才人对他客气,忙着一笑:“才人叫奴才小夏子就是了,请才人随奴才这边儿走。”
乾清宫奉先殿乃是前朝上朝之所,韩玉沁从御花园穿来,由北门而入,倒是离着御书房极近。
韩玉沁还是头一次来乾清宫,以往虽对这位天子帝君的起居上朝的宫宇十分好奇,可也仅仅止于远远观望那一片碧瓦青天间。透过满园繁花如锦绣,也只能瞧见瓦廊上高悬的瑞兽了。
只以为天子所居之室,必然是尊贵繁华,金碧辉煌乃世间之极的,可韩玉沁随着末夏转过琳琅山石,沿着长廊往御书房而去时,只以为自己回归了江南,正游走在百年世家才能媲美的锦绣园林中。
左边墙上的漏窗,无不精心雕刻,或是四君子,或是美人芳,御花园的美景更是间越而来,好似把个后宫与乾清宫干干净净划清了界限,却又留着这一抹漏窗,引着无数遐思了。
右手边景儿却全然不同,几步一山,廊子又仿若无尽头,穿过几处洞门,每处的花儿与假山都独成一景。碗口大的木兰疏影横斜,陪着游廊上淅淅沥沥流过的泉水,时而清脆叮咚,乃是游廊沿边的水落入园中的大鱼缸里——缸里的荷花尚未盛开,只瞧得见几尾游鱼摇曳,看那身躯,定已长得很是肥美了。
韩玉沁瞧得认真,有些目不暇接。
尚不及感叹,复又落入另一处景中,游廊已尽,眼前豁然开朗,江南旧景不复存在,开阔的芦苇荡竟不似宫中般,这宫中竟能辟出这么一块儿湿地,里头不种花,不种荷,竟只青青一片芦苇丛,韩玉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分明瞧见一行野鸭游曳而过,“嘎嘎”声直叫她以为自己不复在宫中,有一瞬间,竟有逃出生天的振奋之情。
然而,末夏的欣然之声却戛然打断她的希望,“才人也看迷了眼了吧?想当初陛下寻人来修葺御书房时,这里还是一片荷花田,只听的见蛙声,太后一听陛下要把花田推了,心疼的都不敢来瞧。谁知咱们陛下好才思,虽推了荷花,却栽了芦苇,整个御书房就平添一股子野性劲儿,再不女里女气的。”
韩玉沁梨涡浅浅:“是啊,瞧着还以为是到了宫外呢,一步一景,瞧得我眼花缭乱,却极喜欢这里。”
芦苇荡并不如何绵延,远不如河北那边的草甸绵延到天边尽头的广褒无垠。入目所及,一片青色之后,是御花园里一座不算高的土坡,宫里称其望月台的地方,紧挨着太液池,中秋时,宫中总喜在那处设宴的。
韩玉沁遥遥望了望,便含笑与末夏道:“且带我去见陛下吧。”
末夏忙躬身进了栖雁阁回禀,没一时,竟是付公公亲自迎了她来。
韩玉沁一愣,险避过他的礼,忙道:“付公公不必如此。”
付子明也未客气,笑的一如既往跟个和气的老家翁一般:“皇上宣了才人您进去呢。”
韩玉沁灵机一动,不由问道:“这还是我头一次伴驾呢,委实没有经验,姐姐又是病着,难能有精力提点,玉沁在这里还请付公公多教导几句,免得待会儿见了皇上失礼,使得皇上心烦总是不好。”
付子明微不可查地点点头,心道这个小才人倒是知机。如此想着,对韩玉沁也不吝点拨:“教导可不敢当。奴才也是特意出来与才人说一声儿,皇上今儿个心情不大好,闷了一晌午,心怀尤为不宽解。待会儿还请才人小心伺候着些,莫说些不该说的话,触了皇上霉头。”
韩玉沁忙压低声音问道:“皇上因何生气?可是为了姐姐的事儿?”
付子明今儿才给蓉贵妃下了绊子,哪里能叫韩玉沁去替蓉贵妃说话去,便只讳莫如深地点点头,也不作答。
“有错自是要罚过的,况且也只是种种花种种草的事情,都有宫人代劳,全累不着姐姐。皇上的意思,约莫是希望姐姐自己想通了错在哪里,也算是很给灵犀宫面子的了,家姐有罪,也是我这做妹妹的劝谏不利,哪里还好意思腆颜求了皇上宽恕。玉沁这里多谢公公您提点了。”
正文第三十四章待若珍宝
边上桔梗跟了一路如同个隐形人似得,如今听音知意,忙上前塞给付公公一副荷包。
付公公笑着请韩玉沁进去,心中只剩感叹,蓉贵妃盛宠多年,从来瞧不起这底下伺候的宫人,连带他这大总管在贵妃面前也跟个初入宫的毛小子一样,不受待见。
这韩才人可真是要比蓉贵妃知情识趣的多,脾气也好,聪明,啧啧,这还是亲姐妹呢,怎秉xig脾气差的这么多?!
送走韩玉沁,付子明才颠了颠袖子中的荷包,呵,少说五百两的银锭子。
“来人,去御膳房传话,今儿晚上韩才人在乾清宫侍膳,添几道南边儿的碟子。”
……
玉沁碎步拎裙迈入大殿时,楚清帝正倚在龙椅上,批阅着当天的奏折。
云南、贵州多地暴发蝗灾。去年冬暖,近几年又多旱情,还没等朝廷减免税赋,两地就遍地蝗虫,将早春播种的谷物啃食了个干净。
若一年的播种之机被这灾情搅了,一年的收成都要受影响不说,怕没多少余粮的百姓少不得卖儿卖女。
灾情怕也比折上所奏要严重的多,楚清帝烦恼地以指抚上太阳|岤,按压起来,眼角的余光扫到边上一角清素的裙边儿。
“怎么进来也无人通报一声儿。”
韩玉沁听他语气不甚好,忙施礼言道:“付公公说,皇上您这批着折子呢,怕嫔……嫔妾扰了您。”
“你姐姐在灵犀宫做什么呢?”
“回皇上话,姐姐她自知错了,嫔妾出门时,正领着婢子们种花呢。”
韩玉沁额际沁出少少冷汗——再次见着皇帝,与第一次的和煦再无相同,身份的变化,使得她在他面前不知如何维系自己那点儿浅薄的尊严。
楚清帝扭头看了眼身侧的沙漏,鼻间轻哼,暗道:这时辰种花?
“朕听说你的茶水里被人下了毒?”
韩玉沁喉咙痒痒,轻声道:“是……不光嫔妾,姐姐宫里还有两个宫女也被人投了毒。”
楚清帝点点头,脸上神情令人看不出端倪,“所以你姐姐才罚了那些宫人。”
“是。”
楚清帝抬头去瞧她,看她发髻上别着的一支玲珑簪分外眼熟,蹙了蹙眉,问道:“朕瞧着你这发上的簪子倒是眼熟。是当年朕下聘韩家时的玲珑簪?”
韩玉沁愕然对上楚清帝审视的目光,只觉十分刺眼,忙低下头“回皇上话,是姐姐知道皇上陛下召见,特意赐予嫔妾的。”
楚清帝只轻笑。
“起来吧,到朕身边来。”楚清帝叫她过去立于身侧。
韩玉沁小心翼翼站在龙椅一角,并不敢如何亲近,眼角的光抿了眼那桌面上摊开的奏折,竟瞧见有弹劾父亲韩敬轩的字眼,当下一慌,暗道是不是皇帝故意叫她瞧见的。
楚清帝却是斜倚在背角,闭目与韩玉沁说话。
“听闻你幼年是在苏州住着的?”
“回陛下的话,嫔妾六岁时随着姨娘去了老宅子里。”
楚清帝气息顿一顿,盘算着她在乡下住了几乎十年?暗道那老狐狸,连对自己的亲女儿都如此厚此薄彼的对待,当真冷情。
“哦,那岂不辛苦?”
韩玉沁见皇上难得与她说些正常话儿,不由松了口气,揪住话题,道:“倒也不辛苦,宅子里有祖母看护,婢仆也多,受不得什么罪。且各乡绅家的女儿们也多,平素交游也不拘着,倒显得比府中少约束了。”
楚清帝听的一笑,睁眼瞧她,却见韩玉沁也正小心看他,神情柔了柔,说道:“在朕面前不用如此拘束,你姐姐与朕也是多年的情分,当年你也该是唤朕一声儿姐夫。”
初进大殿时的紧张,到如今也去了大半,韩玉沁虽还有些紧张,却也不一直吊着一颗心,七上八下了。
“是。”
见她仍有拘谨,楚清帝便与她说起了江南的旧事:“那些乡绅的女儿岂不是很愿与你这官员之女交好?”
韩玉沁羞赧摇摇头:“倒也不尽是……”
二人说话间,外头付公公进来问是否传膳,楚清帝点点头:“摆在偏殿吧,玉沁就与朕一道用膳,不用回灵犀宫了。”
“是。”
于是,跟着楚清帝的步子,韩玉沁谨慎小心地跟随在其身后,不远也不敢近,连呼吸都是浅浅的。
慕容祁天此时纷扰的心情暂归于平静,看着按着自己想法一点点修整的御书房,清风带着杂草的甘甜气味儿钻进鼻翼,心肺一瞬间就舒畅了,笑了笑,看向身后小心翼翼随行的韩才人,心内也不由一叹——眼前的孩子不过十六岁,正是一个女子最好的年纪,就因为蓉贵妃与自己的博弈,整个人生都变得不同,不知道,几年后,如今的花颜是否恨极了这一遭突变。
摇头苦笑,慕容祁天对付子明道:“罢了,如今风光正好,最适下饭——将晚膳摆在栖雁阁吧。”
付公公虽心中奇怪主子突然改变的主意,但主子在栖雁阁也不是没用过膳,当下虽然心中不解,却也很快安排人去摆膳。
韩玉沁立于慕容祁天身后,颇有些尴尬地不知该把手放在哪里,更不知此时静谧的时刻,该说些什么。
回身的慕容祁天看她发窘的面容,只觉得心中柔软,许是周围环境软化了他那颗不知冷了多少年的心,“与朕在院子转转吧,说起来,朕也是许久未曾好好看看这景儿了。”
韩玉沁轻“嗯”了声儿,小声赞道:“皇上的心思巧妙,刚入奉先殿的时候,还以为回到了老家。处处有景,步步精致绝美,倒是瞧得嫔妾心中都惭愧了。”
慕容祁天轻笑:“哦,惭愧什么?”
韩玉沁低声喟叹道:“惭愧嫔妾自诩为女子中还算貌美的,如今,却连这琳琅画栋都比不过,心生嫉妒。”
慕容祁天许是头一次听到有人拿着自己与这雕栏相比的,觉韩玉沁心xig单纯,谈吐风趣,倒是不再腻歪排斥她的姓氏,笑意也柔和真心许多,“这些不过是些死物,如何能比得过你玲珑奥妙?怕它们如今也羡煞你,能游走这世间,遍尝人生百味吧。”
韩玉沁笑了起来:“可嫔妾是真心嫉妒了它们,能被人如此喜爱收藏,待若至宝,何其荣幸。若还不知足,却枉费了这番珍惜。”
正文第三十五章渐生涟漪
慕容祁天一时有所思,待要开口,付子明匆匆来回禀:“皇上,晚膳已经备好了。”
慕容祁天脸上的笑意淡了淡,与韩玉沁道:“这宫中女子,最要不得的便是嫉妒了。”
玉沁一愣,有些冤枉地看了眼他的背影,却也只是安静跟了上去。
栖雁阁
慕容祁天直到坐在檀木椅上,心里还有些不是滋味,看着韩玉沁沉敛安静的面容,夕阳柔和的金光扫进阁中,仿若给眼前的柔弱的女子,镶了一层金边,脸颊上细细的绒毛是那样的柔软,如此静好的时光,叫人心中漪荡。
到底不该说了重话,她才不过十六岁,最是明媚单纯的韶华年纪。
“将这水晶虾饺给韩才人尝尝。”慕容祁天吩咐付子明道。
韩玉沁忙起身谢了恩,看她如此多礼,慕容祁天倒有些意兴阑珊,看着栖雁阁外的野鸭起落凫水,苍凉的心再也不起丁点儿波澜。
一餐饭倒是用的如同以往安静,楚清帝并没有让韩玉沁伺候,韩玉沁也不敢如何多吃,美味当前,细细咀嚼,头一次不能开怀。
茶水漱口后,韩玉沁便在付公公的眼神示意中,早早起身告退了。
待她走了许久,月亮挂上了树梢,慕容祁天都只是静静看着外头的芦苇荡愣愣出神,渡口边,月华洒满了一湖,虫鸣啾啾,分外静谧。
良久,楚清帝叹道:“摆驾吧,去看看皇后。”
付公公此刻才算落了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松了口气。
虽然服侍了两代帝王,可如今这位的心思,他猜起来依旧是……难难难!
重华宫
玉桃看着皇后娘娘翘首在窗前,一直望着宫门的方向,不由心中叹气,微微有些发苦,又替主子心疼。
今儿是十五,打从早上主子睁开眼睛起,就盘算着今晚上要穿哪件衣衫,又要配上什么首饰,用哪样脂粉。这屋里又燃了皇上素来喜爱的龙涎。
耳听着乾清宫来人传话,说是皇上唤了灵犀宫的韩才人去侍膳,主子便叫人将满桌热了又热的珍馐撤了下去,自己浅浅喝了些汤,便草草结束了晚膳。
阖宫上下,从摆设到吃食,主子用了多少的心思,是皇上喜欢的色调,是皇上舒服的摆设,是皇上……
论起主子对皇上的心意,阖宫上下哪位妃子娘娘能比得上呢?只是到如今,被娘娘放在心尖尖上来爱的皇上,也还是不明白吧,怕还要与阖宫的妃子娘娘一般作想——皇后,与皇上是相敬如宾的,只有情谊毫无情思。
玉桃眼睛发酸,这么多年了,主子何时才能熬出头呢?何时,皇上才能明白,皇后娘娘对其已是情深全付了呢?
“娘娘,娘娘,皇上的龙撵已经往重华宫来了。”内监小桂子满脸喜色地跑了进来传话。
皇后乌雅脸上的落寞顷刻被欢喜取代,再也掩饰不去,略整整衣衫就要出去宫门处相迎。
碧桃正替主子欢喜,却见主子脸色忽而变幻,“主子,可是有什么不妥?”
皇后脸上的欢喜杳无踪影,漠然看了看宫门的方向,轻声吩咐:“这一身太华丽了,佩饰也太多——换下吧。”
“主子……”碧桃惊呼,这一身,皇后娘娘从早上换到了中午,才总算满意的衣裳,也不过是比平素多了色彩,腰身纤细些,裙摆层数多了些罢了,佩饰更是只用了几件红宝,哪里就太华丽?论起来,就是贵妃与湘妃那里,都从没这样素简过,偏娘娘……
“就那件绛红色的宫装吧,换了金凤的头面。”乌雅淡声吩咐,自己已经动手卸起了头上的宝石珠钗。
玉桃看了跟上前去的玉碧,心里只剩下心疼:“主子,偶尔妍丽些,也没什么……”
乌雅摇摇头:“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何况,皇上也不是只看人外表的男子。”
“皇上就是再圣贤,那也是男人啊。”一旁的玉碧忍不住道。
乌雅只是轻轻一笑:“想当初,皇上猜忌,母后又逼得紧,底下几位妹妹又对后位虎视眈眈,本宫若非选了这条路,便早就与那夭折的孩儿做伴去了。他们哪里容得本宫活这么久?”
一滴清泪从那毫无情绪沾染的脸颊上滑落,这么多年,她所有的心思都被掩盖,所有的情绪都不附于面上,如今的所得,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她怎会纵容自己一时的任性,将多年的努力,付之一炬?
玉桃与玉碧无法,只得依了她,一时间大殿内欢喜的情绪,全都沉寂下去。
“皇后可曾用了晚膳?”楚清帝进屋后,便问道。
一旁宫人替其更衣,一身家常衣裳,配上闲适的口吻,看得出来,皇上在此处,真的是舒心适意的。
“回皇上的话,娘娘晚膳就用了些汤水,便说进不下了。”碧桃轻声抱怨着。
乌雅瞪了她一眼:“多嘴!”
楚清帝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轻轻握着将她领进内堂,“怎只用这么少?怪不得朕瞧着你越发瘦了。”
乌雅绽唇一笑:“袅袅一袭楚宫腰,多少女子求都求不来呢。”
楚清帝无奈摇摇头,吩咐宫人道:“叫御膳房重做一桌,朕陪着皇后用一些。”
乌雅忙拦道:“皇上,臣妾晚些喝些燕窝也就是了,何必烦劳御膳的师傅们。再者,臣妾心中有事,再是珍馐也用不下。”
楚清帝蹙眉道:“可是宫中之事搅的你心烦?等过阵子灵犀宫消停了,这内宫诸事还是让贵妃打理吧,这些俗事,实在不值得你耗费心血。”
碧桃愕然间抬头,神色变幻,要说话,却也知道不合规矩。
碧落瞧她神色不对劲,连忙轻轻拉扯她袖摆。碧桃咬着唇,便与碧落一同退出了内堂。
寻了走廊没人的地方,碧桃那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皇上怎能如此负心薄幸?皇后娘娘是他的妻子啊,这后宫的事儿,不由大妇管着,偏交给妾侍?把个蓉贵妃宠的上了天,事事压着咱们皇后娘娘一头,这,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正文第三十六章册封妃嫔
话一开头,接下去就没了顾忌:“娘娘在家时,虽不说老爷夫人疼宠的没边儿,却也没受过什么委屈。若没进宫,也会有一段不错的姻缘,嫁一个家世虽不显赫,却也知心疼人的夫婿。可偏偏太后娘娘点了咱们姑娘进宫来,受这份罪,遭这份难!”
瞧她如此悲愤,碧落心中也实在揪的紧,良久哀哀一叹:“这后位,到底是从贵妃手上夺来的,皇上怕心中也有些内疚才如此吧……”
碧桃如今哪里能听人替那位主儿编辑,红着鼻尖低吼道:“可如今在凤位的,是咱们姑娘!凭什么旁人做的孽,要咱们姑娘咽了这苦果?”
碧落忙去捂她的嘴:“消停些吧!”
觑了眼周遭,见无人跟来,低声道:“好不好的,咱们娘娘眼看着也要熬出头了。皇上信任咱们娘娘,不叫后宫这些污糟事儿来搅,只拿着正事与娘娘商议,可见,是足足把娘娘放在心上了。想当年,太后横ch一手,撸了太子妃的皇后之位,只给了个贵妃的衔儿,连皇上心中都忌惮咱们娘娘。太后扶持咱们娘娘夺宠,可娘娘有主意,只认准自己的路来走,更是惹得太后娘娘险些废了这枚棋子……那时候,蓉贵妃宠惯后宫,湘妃娘娘后来者居上,一个比一个的气焰嚣张。那么难的路都走过来了,只因为咱们娘娘心正,心大。”
见着碧桃与有荣焉,不再沉湎伤怀,碧落柔声道:“咱们该相信娘娘的,不是么?娘娘要的,绝非帝君的宠爱,而是作为妻子,作为国母,最应该去争取的。后宫诸事,说白了,就是妃嫔们的吃穿用度,礼法规矩罢了,这种子小事,以娘娘的胸襟实在大材小用。你且等着吧,就是那位灵妃,都不见得有咱们娘娘更得皇上信任的。”
不说外头两个大宫女的心理建设,只说这内堂里,也是笼着一层淡淡的愁绪。
“陛下您真打算就这样放过湘妃?对外宣称梅贵人暴病而亡,虽说能压下湘妃戕害妃嫔的大罪,可保不齐会有人想要一探究竟,捉住这事儿不放。若事发,湘妃是罪有应得,可皇上您也要被那些人泼上污水,说您一个包庇之罪了。”皇上乌雅担忧道。
楚清帝摇摇头:“李家领兵出征在外,李将军尤爱其女,湘妃若死,还不知他又要生出什么事端来。朕虽为帝君,却要受权臣桎梏,除了徐徐图之,根本赢不得半分喘息机会。”
皇后又怎不知这些年来,楚清帝的辛苦。
四大世家把持了朝堂上泰半的官衔,为武为政,将前朝政事几乎全按在手下,几乎将皇上架空。而能倚仗的前岳家韩家,虽说书香门第,却也比不得殁了的孙妃的母家,桃李遍布天下。若说舅家,也就是太后的娘家乌家,早年被先帝爷抄家流放之后,到如今都未能恢复元气。
楚清帝真正统辖天下,平定前朝,任重而道远。
“只是这样一来,宫中嫔妃若要倚仗家世,胡作非为,也有的头疼。”
“朕也知道此举不合适,但当时湘妃急急把事情捅出来,蓉贵妃与她又是多年宿怨,两相争执,若不压下此事,怕要闹得内外皆知。且,虽不能叫湘妃伏法,朕也已经派人过去,将关雎宫里牵涉此事的宫人全都绞杀了。”
乌雅一惊,圆目微愣:“皇上派了锦衣卫去执刑?”
“锦衣卫里多有世家子弟混的差事,朕怎能将把柄给人送出去?是逸然领着亲卫去的。说起来,这也是父王唯一留下,朕能用的上的了。”
乌雅知晓楚清帝对先皇的怨愤,毕竟,诛杀乌家,留下世家乱政的烂摊子,国库因其晚年风流而亏空赤字,宠妃之子也险些夺了皇上的储君之位……那些年的凶险,乌雅也略有耳闻,自然不会假惺惺劝说
“逸然对皇上衷心,倒也适合办这些事的。了想,还有担忧,“只是陛下,湘妃若发现这宫人毙命,吵嚷起来,闹得人尽皆知,岂不适得其反?”
楚清帝只是一笑:“湘妃自然知道那些人是为什么死的,怎还敢嚷嚷起来?”
乌雅起身,请罪道:“还请皇上您原谅臣妾,擅自册封了如悦为悦更衣之事。”
楚清帝眼神晦暗不明,半晌方道:“册封妃嫔,本就是你身为皇后该做的。那位悦更衣……朕虽厌恶她算计,可搬她出来,分散了玉蓉的注意,处置起湘妃来,也没那么显眼,被人觉察出蛛丝马迹。朕自然知道这些,是以,你传话下去,朕也未曾阻止不是。”
见皇上原谅,乌雅便也不再说湘妃的事,转而谈起太后的病情来。
灵犀宫
侍膳之后,韩玉沁便领着桔梗回去了。
贵妃的仪仗她不敢用,乾清宫那里却是只管了接,没安排送。韩玉沁也不愿意搭乘那许许多多小妃嫔们摸过碰过的轿子,因离着灵犀宫不远,徒步走回也不见得有多累。况且,还会路过御花园,满园芬芳,消食散步都适宜啊。
明明是两个人,然而桔梗不是个爱说话的,是以一路上韩玉沁有些怕,便开口与桔梗谈起家常来。
“桔梗入宫都久啦?”
“回才人的话,奴婢三年前入宫的。”
“一直都跟着姐姐做事么?宫人们可都好相处?”
桔梗见她难得有谈xig,便笑了笑,与她道:“入宫后委实学了阵子规矩呢,一年前才调过来服侍娘娘。奴婢年纪小,也笨,进不得大殿,倒是侍奉如悦、如秀几位姐姐们多些。姐姐们脾气还好,就是有些不顺意的时候,也不怎么为难底下人的。”
如悦、如秀还有如香、如清,都是韩玉蓉身边的大宫女,这些有资历的宫女亦或者内监们,底下都是有小宫女们服侍的。
韩玉沁看桔梗圆润的面庞,倒是长相讨喜的,说不上漂亮,但也很耐看。这副面相,憨厚也愿意与人为善,想来如秀几个也不会刻意为难她吧?当然不包括如悦那个嘴刁心毒的。
“那兰草呢?还有一起从姐姐那里分派过来,服侍我的泽兰、白及——你们的名字倒是好,不是花草,就是草药的,嗯,很得我心。”韩玉沁笑道。
桔梗抿唇,笑起来的时候有两个小酒窝:“奴婢四个一般大,当初同一批被采买进宫的,不过奴婢与兰草早先就是在灵犀宫的。至于泽兰、白及,是贵妃娘娘又选上来的。”
正文第三十七章真假投诚
说着话,言笑晏晏间二人便已经到了灵犀宫。
韩玉蓉到底还是叫了玉沁去她身边说话,上下扫了一眼,闭目淡声道:“皇上那里没有留你过夜?”
韩玉沁一愣,脸色有些发红:“姐姐……我如今身上不方便……”
“哼,”韩玉蓉冷哼一声,和软了语气,“能将你叫过去侍膳,到底是没忘了咱们灵犀宫的。皇上他,可有问起过本宫?”
韩玉沁咬咬唇,摇头道:“说是说了的,但是付公公在旁边打眼色,不允我替姐姐说求情的话。”
韩玉蓉拍着床沿坐起,咬牙道:“他不叫你求情,你就不求情?他是你祖宗吗?”
夏嬷嬷等吓了一跳,忙上前安抚:“娘娘这是气糊涂了,付子明一向与重华宫走得近,甭说才人了,就是娘娘您不也吃过他的哑巴亏?才人年纪小,被唬住了也是有的,都怪奴婢们糊涂,没跟才人细细说道说道。”
韩玉蓉恨声叹气:“算了,能叫了你过去,也是顾念着本宫的旧情的,过几日皇上若宣召你去,定不要忘了与皇上提及本宫。”
“是,妹妹记下了。”
正说着话,外头如清挑帘子进来:“娘娘,敏贵人来了。”
韩玉蓉蹙着眉头,对夏嬷嬷道:“她来做什么?看本宫笑话吗?不见不见,打发她滚回去——本宫不过是被皇上说了几句重话罢了,凭的什么跳梁小丑也敢骑在本宫头上作威作福了?!”
夏嬷嬷却想的深一些,问如清道:“敏贵人可说了什么不曾?”
如清扫了眼榻上的贵妃,回道:“说是知道是谁撺掇的皇上,责罚咱们贵妃娘娘的。”
话音一落,夏嬷嬷与韩玉沁俱都看向了蓉贵妃。
蓉贵妃心内一阵发燥,皱着眉头,面目很有些狰狞:“本宫打杀宫人的事儿,哪里捂得住,想看本宫笑话的人还少吗?落井下石的多,隔岸观火的也不是没有,哼,知道是谁又怎样,皇上该罚还不是罚了。”
“娘娘,不能这么说,”夏嬷嬷道,“总也该知道是谁背后害您,再者说了,敏贵人兴许知道些什么内情呢?”
韩玉沁左右看看,见没自己什么事,不敢再有好奇心,忙退下道:“姐姐这里有事,我就先回去映月阁了。”
说起来,伺候皇上吃饱喝足了,她自己这会儿还饿着呢,少不得回去看看,可有钟意的吃食没有。
哪知,韩玉蓉却没允她回去,凉凉道:“你都入宫了,许多事也得学着抓起来——走吧,虽本宫会会这敏贵人。”
韩玉蓉要强,也要面子。
拉着韩玉沁出去,是要叫外人瞧瞧,皇上宣召了韩才人,可这韩才人还不是要对自己惟命是从的?
见她不顾病体孱弱的劲儿,还要梳妆打扮,夏嬷嬷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韩玉沁跟着夏嬷嬷身后,轻声道:“姐姐这样要强,身子却看着勉强,劳烦嬷嬷费心,晚上熬些汤水给姐姐补补吧。”
夏嬷嬷见韩才人对贵妃娘娘多有体贴,心中欣慰,也低声与她道:“已经吩咐下去了,才人身子也得补补,不该这样瘦瘦弱弱的,晚上叫桔梗过来取吧。”
韩玉沁对她感激一笑,二人不再言语。
韩玉蓉于偏殿接见了前来“投诚”的敏贵人,脸上皮笑肉不笑的,叫人慎得慌。
“敏贵人今儿怎么这么好xig儿,过来灵犀宫转转呢?”
敏贵人不理她的阴阳怪气,谦逊一笑:“知道娘娘您病了,白日里也不好随着人流叨扰,只趁着这会儿子无人,过来瞧瞧。看着娘娘无甚大碍,嫔妾也放心了。”
韩玉蓉冷眼瞟她,看她穿着不张扬,甚至有些老气,不似以往侍奉皇上时的花枝招展,妍丽娇媚,心中好受些,矜持地点点头,问道:“听宫人说,你知道是哪个撺掇了皇上,发落的本宫?”
敏贵人忙弓了弓身子,头都低到了胸前:“是。”
说着也不等韩玉蓉问,忙把自己所知,据实以告:“那日皇上驾临长乐宫,之后灵妃娘娘便与嫔妾说起,是她与皇上讲的,说贵妃娘娘您……心毒,然后手段也太……那个毒辣了,不堪为宫中表率等等。”
觑了眼脸色阴沉可怖的蓉贵妃,敏贵人打了个寒颤,越发小心翼翼:“然后与嫔妾说,此时是好机会,要趁着您病的起不来的时候,往太后娘娘那里走动,侍奉殷勤,好……好叫人连这唯一的用处也丢了!”
“啪!”
韩玉蓉柔荑拍向桌几,竟将那上好的翡翠玉镯摔成了三瓣。
“好,好的很!本宫不过喘口气的机会,好她个灵妃,竟这么不知羞。惹得皇上厌弃了本宫,有她的什么好处?只不过一个只能躲在背后施暗箭的小人!还要去太后那里献殷勤?哼,真是好大的口气。本宫殷殷侍奉多少年,太后能信任她?还本宫唯一的用处,本宫在潜邸与还是太子爷的皇上,一起患难与共的时候,她灵妃还在顾家吟诗作画好不快活;本宫打理后宫,侍奉婆母时,她还在长乐宫躲清闲。她顾雅兰真是坐井观天的癞蛤蟆一只,凭这些宵小手段也妄想扳倒本宫?做梦!”
如清扫了眼敏贵人,到底上前附耳贵妃:“娘娘,泰安宫那里传来消息,说是灵妃娘娘确是过去了的。”
蓉贵妃的眉头凝成一处,怒目而视,咬牙低声:“本宫不过歇了一时,你们是怎么做事的,竟然就放任灵妃去太后那里大献殷勤?”
夏嬷嬷也在旁,扫了眼敏贵人,示意蓉贵妃别乱了阵脚。
于是,韩玉蓉脸上怒气未平,却也压抑着叫人赏赐了敏贵人一番,又告称身子不适,叫韩玉沁出面送了敏贵人出门。
韩玉蓉一出了偏殿,脸上的笑再挂不住了,喝斥如清。
夏嬷嬷忙道:“娘娘,当务之急不是您在这儿生气,奴婢瞧着,灵妃娘娘此举大有深意啊。”
韩玉蓉拧了如清皮肉一把,才算放过,恨声道:“深意?哼,当本宫是瞧不见,听不见的瞎子吗?她就是看本宫得宠不顺眼,就是眼红本宫被皇上宠着!还自诩皇上的红颜知己,郁郁不得志呢,看皇上宠爱了一个又一个,她还当自己是皇上心尖尖上的那位!她不服,不服就明目张胆地来对付本宫啊,偏又做这些把戏,背地里阴人阴的不亦乐乎,把慧娴与本宫都拉来给湘妃那小ji蹄子陪葬?”
正文第三十八章挑拨
“娘娘,老奴瞧着,灵妃怕是忍不住,也不愿再忍了。”一直在旁当作透明人的齐嬷嬷沉声道,看了眼也是同样意思,但是被贵妃堵得说不出话的夏嬷嬷,点了点头,?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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